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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吾﹕愛是……糊塗

健吾﹕愛是……糊塗
2009年1月17日

【明報專訊】身分是經過描述、討論、反覆描述和討論才會成形的。美國社會學家紀登斯除了《第三條路》外,他另一個研究戰場,是後現代性和自我身分。自我形象成形,你和我,那個被描述的自我已經不是唯一的player。1991年紀登斯說,在後現代社會,我們得要決定自己要做什麼:

"What to do? How to act? Who to be? These are focal questions for everyone living in circumstances of late modernity - and ones which, on some level or another, all of us answer, either discursively or through day-to-day social behaviour."

現今世代,我們被要求我們要懂得瞬間看地球的社會,媒體和人之間就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而我們對任何事情的認識,都幾乎是依仗媒介。英國文化研究學者David Guantlett從紀登斯的學說中延伸,說媒體令我們知道如何愛、如何生活、如何「建構」人類對生活的認知和處理知識的時候所作出的反應。

比方說,飯島愛在日本東京陳屍家中,疑似自殺。日本警方雖說沒有可疑,情况有如斷背山男主角希思一樣,雖沒有主動服藥自殺,原來,這個世界有些藥物混合之後,就會殺人於無形。飯島愛死後,香港傳媒都以「AV女優」的身分陳述她的一生。多本雜誌以陳年AV照片,闡述極度1980年代末期的AV封面照,充滿浮誇、俗氣和老土,努力營造一種戲劇效果。另外,為了圓滿地展示飯島「傳奇」的形象,就特意挑選她在網誌中提及的討厭藝能界、渴望做普通女孩、經常被男人欺騙和有沒有發生性行為等等生活小節大做文章。反觀日本傳媒,她們記得飯島愛是什麼?日本傳媒沒有請來飯島的AV電影中的男主角向井朱古力波作訪問,大談當年飯島在AV界的一點一滴。也沒有找來幾名30多歲的打工男作出悼念會,緬懷他們的成長過程中飯島愛和她的另一位對手淺倉舞的一點一滴,更沒有在電視上重播飯島的大作。

跟飯島愛當了6年節目主持,是綜藝談話節目主持的男主持人中山秀典對着鏡頭說:「真的不相信她會自殺。如果用她的語氣談論這一單新聞,她一定會說:『不是吧?真的嗎?』我真的不相信她會自殺。」TBS電視台的星期天新聞節目《Sunday Japon》報道飯島愛之死時,特意留空了前排第一行的一個位置,以示她永遠都是這個節目的一分子。


香港描述飯島愛永遠只是「前」AV女優

香港描述的飯島愛,永遠只記得她是「前」AV女優。死後留名,聽說對中國人很重要。可是,我們都知道在後現代社會,perceptual reality比現實更為愛煞人。只要滿足讀者對日本的獵奇形象、再配合知識分子的文章說「日本幾乎個個女人都做過AV女優」,那麼整個「日本AV大國」就成形。飯島愛的AV業績,她的防治性病工作、寫作生涯、對時事的洞見、對政治的意見陳述,香港人都好像沒有興趣。

飯島愛是什麼?就得看傳媒如何寫她。身分,對我來說是一種很神奇的重擔。在香港要成為作家,首先要入位。你要是一個愛情女王、日本通、韓國之友、電影影評人、政客(民主派對建制派對愛國反曾派對掟蕉知識分子),各人有各人需要的位置,好等有需要的時候,可以尋找適當的人物。說到底,AV女優、大學生和公共知識分子都是一個身分。什麼人覺得討論什麼身分是重要的,別人理應也沒有插嘴的餘地。尤其是,當身分夾硬套在自己的身上時,被動而非自願。而背後的要求,之後的一切壓力,是憑什麼湧到那個人身上?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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