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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一貼 - 救主之國(仮題)

本帖最後由 Nomad 於 2009/4/22 00:17 編輯

說在前面

這其實是在舊版已經貼過,後來因為中大事件而除下的小說。

因為寫到現在前七話就已經寫了四年的關係,所以幾乎每一話的文筆都稍有不同
本來是打算先重新整理一下文筆和次序才貼上來的,後面也還沒寫好
不過因為HRTBRK兄的打賭,只好一邊貼一邊改了。
想起來,一直想要整理,但是因為學業忙碌的關係,連救主之國這"仮題"都沒改,還真慚愧
還是一句,文筆未必通順,故事也未必連貫,請多多包函
麻煩版主可不可以替我將22#的"六"改回"五"?
謝謝
本帖最後由 Nomad 於 2009/12/20 16:01 編輯

真的不對。

自古後宮皇子百人,靠一己喜好何來眾望所歸?人人都爭帝位,何來平穩渡過?

更何況那時並不是晴朗的白天,而是漆黑的晚上。

那夜,皇宮中的人全都將自己閉在不同的房間。

如同一群人正以皇宮所有人的生命放在棋盤之上,棋士盤算著下一步,而旁觀的只望自己一家平安。

當中,有著一個無意博奕的棋士。
        
「國家就拜託你了。」

他仍然想著如何實現斷氣不久的皇的這句話。

「皇兒,你要原諒父皇…」

那晚皇召他到床邊,皇子看見的,是一個無力的老人躺在床上。

皇望一望眼前的兒子,只有這句話,和一聲嘆息。

皇的大兒子慎本是長子,依禮該以他為太子,可惜慎兒生性懦鈍,做事都是成事不足反累大局,最終只有無奈將他廢了…

五皇子武兒性格剛烈,橫行霸道,一直恃著北方守彊一段日子有點戰功就自滿起來,回到宮中也無心向學。皇已時刻勸戒,卻冥頑不靈。皇子武之才,實只能統率一軍而已,要治一州一郡且不足矣。

七子皇子興乖巧聰慧,本來大有所望。無奈他恃才傲物,目中無人,與那些西方來的文人教士聚首之後,更加勾結禮部,只顧爭權宣教,以揚教宣德為名目結黨分派,狂傲之極,甚至連尊師祭祖的王道孝義都拋諸腦後了…

皇戎馬一生,看盡亂世間父子相爭、夫婦分離、兄弟相殺而食的世態炎涼之事。皇統一天下,在位三十年每日為國操勞,就是為了百姓不再經歷這些人間悲劇。三十年,終於天下初平,百姓開始過著平穩的日子,膝下的兒子卻為了朝上一張沈重的爛椅骨肉相殘。皇也只能嘆天意弄人,要世間的家都安居樂業,皇的家卻彷如亂世。

思緒至此,皇連回望人生的氣魄都為嘆息所吹散了。

可是,望向身旁,皇又看到了曙光。

這三皇子禧,十六歲就被派到北方守彊,蠻夷平定了,就到中原督察水利農政。眾多皇子當中,其他的兄弟都只顧立黨派,分親疏,靠著一些巧言令色的怪力亂神去圖謀權力,只有他四處為了國家奔波。

當皇子禧回到京城,既沒有結黨謀私,也沒有與兄弟表爭功爭寵,而皇還要將他辛苦組織的能幹幕僚發散各地,將他苦心經營的抗夷軍從調到四方守土,他仍然毫無怨言,安守本份將在京城的工作做得妥當。

但是,皇就知道,皇子禧根本無心繼位。皇子深知國不是因為皇帝存在,也不是為了鬼神存在,而是因為人民而存在的。聖人曰:『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正是因為只有『人』才會組成國家,只有『人』才有『天下』。只有照顧他們,教育他們,給他們一同生存的道路,國才會存續下去。

正因為『權』不過是應天下存續而生的一切苦惱業障,所以皇子禧從來無心爭奪。皇帝都知道。

只是,皇將死,而皇必須為天下百姓著想,選出最能治世的新皇。皇子禧是皇子,而他適任繼位,是故他就是一千個不情願也得代父皇坐上這張破椅,這是老皇帝的責任,也是老皇帝為人之父所負他的。

皇越想說話是無力,越是無力,卻痛苦的抽搐著,抓著最後的氣力說話。

他看到父親的樣子,心痛了,扶著床上的老人叫著:「父皇!」

「禧兒啊…」皇抓緊了他的衣袖,說道:「原諒父皇,這國家就只有拜託你了。」

然後,皇將要說的話說完了,安穩的躺回床上。

但是,正是因為這皇子無意黨爭,在皇召他回來之後,在朝中就沒有他的勢力。在這宮中,他論文沒有五皇子那種整個禮部結黨的支持,論武不如統率禁軍的七皇子。哪怕他有先皇御旨,明天早朝一到,還是只有這兩位皇子持著勢力與武力之爭。

「只是父皇,你就算在此傳位給我,以現在的形勢,我又如何坐上去呢…」

面對眼中閃著淚光的皇子,老人伸出了枯竭的手,撫著他的頭說:「傻孩子」

然後,皇再沒有說話,慢慢的失去了呼吸了。

留下了一個迷茫的三皇子走到禁城的宗廟之中,茫然的望著前朝眾帝的靈位。

現在向百官拿出皇的信物,說出皇的遺言的話,雖然禮部以外的官員都大概能順服,但恐怕也只有換來七皇子手下禁軍的抹殺吧?難道,真的要仗著自己孤身一人與身邊筆直的配刀去成全忠孝嗎?

然後,一大群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皇子轉身看著他們,恐怕是另一個皇子要來要他的命了。怎料所來之人一身穿著的都是禁軍所沒有的樸實的盔甲,而帶頭的人更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威遠野戰軍袁勇護駕來遲,請殿下賜罪!」

「袁勇?竟然是你啊!」看到從前抗夷軍中共事的猛將之子,皇子既喜亦驚,問道:「你們怎會到此?護駕是甚麼回事?」

然後衛軍後面步出一另一個衰老的影子,手上拿著一卷綉著正龍紋象的黃絹。

「皇叔!」

皇子禧一時無言了,兩行銀光自眼睛畫到下顎。

「父皇…我知道了…我會照做的…我會照做的…」

於是,在拿著皇諭的皇叔、野戰軍和朝臣的擁護下,其他皇子都無敢抗旨。第二天皇子穿上孝服了上朝,禁城終於平安的渡過了先帝離開的一晚。

皇死了,守孝三月,皇又繼位。永泰四十年結束,永和元年開始。

而十二年後的這一天,來自異地的少女在白龍號一眾的讚賞中,複誦了這個她故鄉消失的時刻,在這偉大的國家中發生的故事。

這刻,她望向身旁的青年。

彷彿與少女身後的龍相應著一樣,青年睡著了。

與睡得悠然自在的阿角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克撒彷彿是劍離開了身邊就失去了力量一樣,不安無力的抓著少女的裙角。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夢中,青年低聲呻吟著。

顯然,十二年前的這一天,青年也遇上他的故事。一個可怕的故事。
總算到了最後的時刻了。

在重重包圍之中,這孤獨的船上的水手都是這樣想著。

一切都是兩個月前,這艘船來到他們的暱藏地時開始的。

起初,他們以為這只是尋常的商船,怎料在要登船搶掠的時候,船上竟然來了一群遠方的同伴。

這群同伴帶來了他們在遠方襲擊敵人而失敗,還有敵人的商船隊出發的消息。

而他們明白的是,要是這次不打擊他們的話,就再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於是,他們將船的名字改為「臯列亞號」,與這些年來剩下的戰艦一起,作最後的出擊了。

然後,如他們所料,即令十多年以後,他們還是敵不過尼夫治亞的海軍。

不過不要緊,他們最重要的任務,只是要令他們登上這船,和將眼前兩個可惡的妖人在他們面前殺了而已。

只要能夠在尼夫治亞接觸到翼人族群的代表時讓她死亡,就可以讓敵國國內的同伴大造文章,聲稱翼人的死是尼夫治亞的責任,令本身就有翼人居住的尼夫治亞引起內部紛爭。

因為更大的戰爭要來臨了,所以必須削弱敵人每一分的力量。

而現在,終於來到這時候了。

本來,是可以就這樣在他們面前殺了這二人的,但是為了更長遠的目的,必須要他們登船作戰。弓箭手都已經準備就緒,一邊將這船一直迫近,令敵人耐不住攻過來搶救的一刻將眼前的人射成箭豬,就成功了。

但是,尼夫治亞海軍竟然乖乖的盡數散開。

那艘浮在空中的戰艦倒是一直在不遠處跟隨著,但是卻仍然在弩機石砲的範圍以外。

倒是那頭可惡的龍自空中猛然襲來了。就在略過臯列亞號一刻,龍上的騎兵竟然一下跳進水裡。水手都不明所以的往騎兵墮海的方向注目。但同時,火焰卻在眾弓手的面前爆發開來,爆風將眾人都吹倒了,搭在弦上的箭也吹飛了。

而在爆風的後面,竟已站著敵人的身姿。




落地一刻,克撒心想:真倒霉,將光繞圖陣給摔壞了。

克撒為了在敵人放箭射人之前著艦,靠著衣服上光繞的圖陣隱形同時,將自己的外套捲著火球丟到水裡去了。這樣從船舷看上去就像克撒下水一樣。然後順向弓手們賞一個火球就拔刀往船頭堡上跳。雖然著地的震盪太猛,將光繞圖陣撞壞了,但反正已經著艦了,暫時也用不著。

站在甲板上的克撒,凝視著眼前一眾敵人,又抽出一個火球往前一擲,正要向船首洶湧而來的海盜們不是被吹飛到就是被火球中射出的鐵片射死,只有一名海盜正抵住了爆風追往克撒的背後,正要襲向頭也不回的轉身步開,拔出短劍解下了柱上綁著人質的繩索的青年。青年正想回避,但轉身時人卻不見了,只聞一句「魔龍啊」失聲慘叫。

卻見阿角猛烈略過甲板,將海盜從左胸貫穿掛在角上揚長而去,留下一個自龍鞍上拋出來的人影。

那人影背著三支長槍,在空中旋轉了一周,然後「呯」一聲的雙腳著地。

只是由著地時似幾乎像是屁股著地一樣的姿態,怎看都像是從龍背上摔下來的。

「沒事吧?中尉。」看到此景,克撒若無其事的說道。

蹲在甲板上的凱格哈特一個箭步踏前,將一名正衝上船頭堡的海盜從胸口刺穿,然後將掙扎著的被刺者抬起擋住了迎面飛來的幾支箭。

「你的拍擋還真亂來啊。」

「恐怕是你的空戰技術生疏了吧?」克撒苦笑著回應。

凱格哈特在克撒躍出龍鞍以後,原以為阿角會放緩速度轉身再讓他照樣躍到甲板上。怎料阿角是一頭狂衝而去,然後全速轉頭,幾乎就將凱格哈特要拋出去。不單如此,阿角轉身後看到往克撒衝去的海盜,立即往船頭堡俯衝,用頭上的角撞上敵人身上,然後立即爬升離去。被一連串的動作晃得亂了動作的凱格哈特,雖在爬升的一刻抓緊了減速的時機離開了龍鞍,後腳卻被早速離去的阿角拖起了,只是在空中全力轉身才不致於人仰馬翻的摔到船頭堡上。

片刻間,要湧上船頭堡的人也越來越多,於是克撒索性擲一個火球將步上船頭堡的樓梯炸得稀爛,讓凱格哈特輕鬆的將辛苦爬上船頭堡的海盜逐個刺穿。

同時,也讓克撒稍為看一眼了他所救之人的面目:那是一男一女,女的背上長著雙翼,身上一襲西方人的平民素衣,看來是偽裝成平民的工夫吧?可惜從背面露出來的雙翼卻把身份暴露了。男的則一身東方素襖的裝扮,怎看都像是個出雲人。

「翼人族長,請趁現在撤退到此艦弓箭手射程以外。」

「嗯…!?」

剛剛從柱子上被解下的少女,驚訝的望著說話的青年,然後又望向身邊一身素襖的男子。

「大人,不要緊的,我很快會到妳那裡。」

「不行!上一次你都是這樣說的!我不可以再讓你丟下我!」翼人少女急著說道:「我都可以戰鬥!」

克撒聽了,卻冷漠的回應:「別逞強了。眼下他們足有二三十個弓箭手,妳就算再強,還沒攻擊被射成箭豬了。」

「我看不用等她飛上去了。」凱格哈特又道。

往前一望,果然站了整排弓箭手。

克撒卻是不慌不忙的走到前面說:「凱格,換我上。」再從腰間抽出一支長劍拋到後面的出雲人面前:「願你不需要用上它。」

然後,在他們放出弓箭的時候,他也擲出了火球。兩者在空中交匯,然後火球爆炸,將箭吹散了。

但是在爆風後面立即就飛來了下一批箭。

「嘖。」凱格哈特一見形勢不妙,正要撲上去護著克撒。卻只見克撒消失在一陣爆風中間。

一個人影自爆風後面滾開。像是反作用力驅使似的,一個火球反方向射到弓箭手的面前將他們吹散。

這時白龍號已經駛到臯列亞號的上空,穿著輕裝盔甲,拿著短槍的士兵隨著精靈族的少女弓手拉著繩索躍到甲板上,將船員重重包圍。

「喲,華麗的救星登場囉!」

「險些就成了華麗的收屍了。」看著雅多娜提起長弓一副帥氣的樣子,凱格哈特沒趣的說著。

「哎呀,就別那麼冷淡嘛…」

在二人嘴巴上你來我往的同時,另一位隨著士兵跳下來的少女,卻是慌張的找著另一個身影。

「克撒!克撒!您在哪裡?」

絲伯蘭跑到船舷旁邊一個抱著肩頭滾地的青年處。他的配刀就插在旁邊的船舷。






「跟予定一樣,反應裝甲成功地作動了,只是硫磺量…哇啊啊!!」躺在病床上的青年話沒說完,就像是求饒一樣抓著絲伯蘭的裙角喊著:「慢一點哇啊!!!!」

絲伯蘭的確是一副同情的樣子看著克撒,一邊「忍耐著,忍耐著」的說著。

但是造成慘叫的元兇倒是完全不為所動。

「拉傷了胳臂還在裝帥啊。」拿著一支支幼短的刺針的一個老人,熟練的模著青年背上的穴位,然後將針一支一支的打進去:「下針哪有慢的?」

「所以說等我準備好才刺吧哇啊啊!!!」

「到你知道我要下針的時候肌肉不就抽筋一樣的縮起來了?」老醫生又下一針,說:「我看你是有受傷恐懼症吧?真奇怪,明明是揮劍的人,卻那麼怕痛?」

說著,青年那個右肩已經掛上了十多支短針,醫生似乎是刺夠了,就拿了支香在旁邊烘著。

這時克撒倒再沒有慘叫,反是一副酸軟的樣子躺著。

雖然左手還是抓著絲伯蘭的裙角。

然後,另一個穿著紅色短裙的女性又走進醫療室。

「哇噢,這是新的被虐狂玩意嗎?」

「所以說叫做針灸啦准尉~」克撒在床上扁起眼睛反抗著。

「叫做針炙的虐狂玩意?」


克撒被駁得無言以對,像死人一樣卧在床上。良久,又抬頭說:「人質安置好了沒有?」

「貴賓當然已經住在貴賓房了喔!只是雙方的代表一個傷得抓著女管家的裙子,一個怕得抱著侍衛不放,所以還是明天才會面好了。」

面對雅多娜的冷嘲熱諷,克撒倒是毫不相讓:「那至少也讓他們知道我們是誰吧。要是我在對方不申明自己是誰的情況下被人提著弓帶到密室裡的話,不害怕才怪。」

絲伯蘭聽了倒是小聲道:「克撒,只是,雅多娜姐是放下武器才替他們帶路的喔。」

對此,克撒當然是無言以對。

又良久,氣氛開始凝結了,於是絲伯蘭又說:「時間也不早了,既然今天萬事都辦妥了,不如大家還是早點休息吧。」

只見雅多娜搶在克撒之前說:「也好喲!只是小菲娜要休息的話,就只有勞煩卡爾仔去開戰艦啦!」

老醫生終於將短針由背上拔走了,克撒也坐起來,接住絲伯蘭遞來的外衣答道:「反正那位副艦長好像整天沒工作過吧?」

絲伯蘭倒是一副稍為正經的樣子望著青年,溫心的說:「這又說得太過份了吧?」

結果在克撒一行人帶著被褥集合在戰艦後面的貨艙時,卡爾還是來了。

於是克撒向眾人問:「現在到底是誰操縱戰艦?」

「沒有人啊,現在白龍號就是一直向前飛直到明天了!」雅多娜打趣說。

「明白,那明天這條船走上北極的話我們就先將責任者 - 艦長和副艦長宰了,男的用來生火,女的煮成熟食。」克撒爽快的答道。

只見『責任者』之一的卡爾嚇得連毛孔都豎直了,一頭大汗嚇得說不出話來。菲娜則是在牆角縮緊了,戰戰兢兢的回答道:「這這這太過份了吧?菲娜明明已經設定了自動航行的說…」

「我倒沒聽過『自動航行』這回事…」

「哦,原來克仔有這種『特殊癖好』啊。」克撒還沒說完,雅多娜就搶著說道。

克撒立時瞪大了眼睛望著雅多娜。

同時絲伯蘭微笑著說:「對新兵不要太嚴厲喔。」

凱格哈特也笑道:「不了解情況就責備部下可不是太好的習慣呢。」

於是克撒又向絲伯蘭射出求饒的視線,然後又扁眼望向接著說話的凱格哈特 - 凱格果然是孤狼,連微笑的眼神也特別冷酷。

然後克撒只有一副無奈的樣子向前彎腰倒到地上一直呆著,他對自動航行的疑問則被永遠地無視了。

絲伯蘭此時倒是走到克撒身旁,笑著在他身下墊上褥子枕頭,在身上蓋上被,然後自己坐在枕邊。

「今天辛苦您了,所以請好好睡一覺吧。」

與眾人一樣還在驚訝著的克撒,倒是一邊被模著腦袋,一邊小聲在唸:「這才是過份吧…」

雅多娜倒是拍手讚道:「小蘭果然是連『波尼斯的食人龍』都能馴服呢!」

只見此時被窩中伸出一隻手指指著一團將艙門徹底遮蔽的白毛說:「我不記得我曾經讓這傢伙吃人。」

白毛中立即捲出了一個有角的龍頭向克撒叫著點頭。

「呀哈哈抱歉呢小角…」

雅多娜連忙道歉,於是龍頭又捲回毛團中。

良久,卡爾又問:「其實,現在的皇帝到底是怎樣繼位的?」

這時雅多娜又再現身說法。

「這個嘛!開國皇帝雖與前朝的皇帝不同 - 日夜不休做了四十多年的苦工!於是終於累垮了,一病不起。於是就將最疼的兒子到床前,說:『明天就到你啦!』於是第二天先皇就死了,現在的皇帝平安登基。」

克撒倒在被窩中唸著:「有點不對吧…」
菲娜在艦長席上擔心的看著下面的船隊。

起初看到克撒將整艘戰船轟沈的一擊時,菲娜還以為那是『克撒特製巨大火球』。到克撒立時嚷著說不要向魯莽向敵船接近時,才知道那是船上裝滿火油的緣故。

然後,克撒在桅杆上無人打火光訊號的船上,或是將桅杆炸毀,或是點燃帆布。共和國的戰隊就跟著攻擊這些船隻。

於是,被海盜的戰術打得亂成一團的共和艦隊,在克撒不住的向敵艦投擲火球之後,已經回復了陣容。不久就將不夠七船的海盜團團圍住。

但是正在共和艦隊包圍了敵船時,其中一艘敵船卻突然像油燈一樣燒起來了,一直共和艦艇衝過去。雖然旁邊的戰船已經不住的往火船發石砲放箭,但為免著火,也不敢靠近。火船很快突破了共和艦隊的包圍,一直往中心的商船隊撲去。

菲娜望著下面一道火光直衝商船隊,想要用白龍號阻攔,但是二級戰鬥狀態並不給予作為秘密武器「龍槍」的發射許可,所以白龍號根本沒有砲擊能力,無法擊沈火船。而且,就算違命使用龍槍,在炮身也來不及完成發射準備了。

結果菲娜的憂慮是多餘的。在敵船突圍後不足二十秒,阿角就已經在其空中猛然略過,留下一串火球將之炸成灰燼。

不久,失去偽裝掩護的海盜差不多都被擊沈了,剩下一艘孤獨的船留被圍在戰陣的中間。

然而,共和軍的眾艦卻停止攻擊了。

菲娜仔細一看,只見賊船船頭堡上立著兩根綁著人在上面柱子,後面是一排弓兵張弓對著他們。

「商船隊有報告…似乎是敵人發出了圖陣通訊的對話!」報告員造番話,震驚了整個艦橋。

雅多娜聽了,一臉不滿的說道:「喂喂,海盜先生們明明多是迪昂斯海軍的殘兵吧?這樣不就成了自己口的異教徒了嗎?」

「請快唸!」菲娜聽到報告,緊張的答道。

「『致共和國艦隊諸君,我艦現下正收容著翼人族群的族長與其侍衛,因亞基的慈愛而正予以義務保護。若然貴艦隊繼續發動攻擊,即視為對二人性命的放棄。請貴艦隊作出精明的決定。』收到的就是這些。」

艦上的氣氛凝結了。

船員與「孤狼」一眾正面面相覷,一時間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戰術」顯得不知所惜。

坐在艦長席上的菲娜則沈思著。

要攻擊嗎?要是換上克撒的話,大概會毫無疑問地放出龍槍轟沈敵艦吧。當然,要是換上克撒的話,人質通常都會死得一個不剩。

「護衛艦隊在幹甚麼?繼續砲擊!」

果然,不消片刻,克撒已經催促著共和艦隊將敵船連同人質一起消滅。

「嗯…?這個…」菲娜聽了,一時間被嚇得呆著了。艦上眾人也為之咋舌。

但是,在任何人提起勇氣去勸止之前,少女卻先開口了。

「克撒,不行喔。」絲伯蘭向著通訊圖陣苦惱的說著:「人質們…是無辜的喔。」

「要是這個是故意引誘我方救援的戲法的話,進去救人的可真會變成人質了。」

面對克撒冷酷的回應,絲伯蘭還是哀求著:「但是…克撒…要是那人質是真的話,他們真的會死啊。」

一眾船員看著率先向克撒投訴的少女,更是嚇了一頓,倒是雅多娜在一旁高興的說著:「看來終於有人能克制那個『泣童止哭的克仔』呢!」

可是,話音未落,通訊儀又傳來了青年的聲音:「那麼,伯妮上尉,將白龍號開到敵船三百米處,高度維持在水面上十五米,以重物入水作為突入信號。史多爾夫中尉!請作好孤狼團的出擊準備,然後立即以突擊裝備在白龍號後門,重槍可要最少帶上三枝啊!雅多娜姐!準備長弓和安全索在白龍號前門待機。絲伯蘭,到倉庫拿三支窄身長劍交給凱格,動作快!」

「明白了。孤狼團立即就會作好出擊準備。」在凱格哈特冷靜答道的同時,雅多娜也伸著懶腰笑道:「喲,派對要開始了喔!」

「係。」絲伯蘭聽到克撒的安排,立即就會意了,認真的點頭稱是。

只有菲娜還是呆在艦長席上,片刻後才驚醒似的回應著:「嗯…是…是的!知道了!」

不一會,凱格哈特已經打開了白龍號的後艙門站在裡面,然後阿角戰艦後面從後飛近艙門,剛好讓他踏著龍鞍上了後座。



「真拿她沒辦法哪。」克撒在阿角的背上吐糟著。

「克撒少校。」聽了克撒的話,凱格哈特回答道:「我也不認同不顧人質的做法。」

「唉,明白啦。」克撒一副無奈的答道。

然後,提起一副銳利的眼神看著敵船,說道:「要上了。」

只見凱格哈特亦以同樣銳利的眼神看著敵船上的人質。
艦尾

「就說了你不可以跟著來。這裡沒有你的事,給我回本國去!」站在船內的克撒打開了戰艦後面的側門,向外面喝令著。

外面跟著戰艦飛行的,則是一邊聽著青年的喝令,一邊淒涼地叫著回應的阿角。

「就說過不行了!」克撒再次喝令,亦只換來阿角哀叫著繼續跟著飛行。

於是,青年下了決心。

「如此的話。」說著,克撒從懷中抽出了火球,向著阿角處正要擲去。阿角見狀,驚慌的低下了頭,雙翼下的兩隻前腳拼命的擋在背上。

本來正要將火球擲出的手,被一股柔和卻沈重的力所包住了。

「不行喔。」絲伯蘭擔憂的聲音,彷彿自被緊抱著的右臂從骨中傳來一樣。溫柔,卻叫人失去揮劍的力氣。

「絲伯蘭,妳是知道的…」克撒被這樣止住,心裡叫苦了,難堪的低頭說道:「要是現在不趕走阿角,他就會一直跟著來,直到失去力氣掉到海裡為止。要是現時他回頭的話,仍然可以飛回尼夫治亞領土,但是再不趕走他就太遲了。這可不是輕鬆的旅行,根本不應該帶著他去!」

「那麼克撒呢?」少女更用力的抱著青年的手臂,難過的抗議著:「那麼克撒就要拒絕所有願意一起分擔這危險的同伴,自己一個人一直戰鬥下去嗎?」

「記住,你與我活在不同的時代。阿角也是。在我的時代,只有戰爭是恆常的事。」

「不是的。」面對克撒的反應,絲伯蘭卻是平靜的回應:「克撒過去不就養活了阿角嗎?在哈林不就放過了教團的牧師,而救活了我嗎?克撒在過去幾年不就一直照顧著我們嗎?我們都是因為這份關懷,所以才活到現在的。要是您從一開始只有殺敵和生存的話,從一開始為什麼要救我們呢?」

面對少女的說話,克撒突然無言了。於是絲伯蘭繼續說:「我們是一直期望著跟克撒一起,也分擔克撒的一切,所以一直跟到這裡。所以…請克撒也…更為依靠一下我們。」

說到後面,絲伯蘭倒是臉紅起來了。而阿角也呱呱大叫的和議著。

克撒則是困惑著:他實在不想對絲伯蘭說「抱歉,你的期望是搞錯了」 - 他實在不再想對她說出那麼傷人的話。

但是,卻又不想他們一個一個的跟著他去面對那個你死我亡的世界。

於是二人就像時間凍結了一樣的呆著,良久。

艦內傳遍了一陣吵鬧的警號聲。

一直呆著的二人突然醒來,克撒也伸出沒有被抱著的左手,向牆上一個圖陣按下去,說道:「菲娜,甚麼事情?」

由通訊系統傳來的是艦長慌張的聲音:「是商船隊,商船隊被襲擊了!」

「鎮定一點,妳可是艦長啊。」克撒回復了往常的平靜,一副專注的表情問道:「敵人是甚麼?船嗎?還是魔物?有沒有旗幟?」

「據商船隊回報,那是船隻。無法確認船隻的國藉!」

「那先移動到商船隊上空支援吧。以第二級戰鬥狀態介入戰場。我也會下去看看情況。」確認了艦長回應的克撒,簡短地說明了作戰方針。然後,青年嘆了一口氣,微笑著向絲伯蘭說道:「真是的…一個二個都是這樣。怎麼?可以放開我了吧?」

「嗯…是的!」絲伯蘭才一臉通紅的放開了手,克撒就「呯」一聲用力拍在牆上,然後對外面的白龍嚷著:「喂,拍擋!要留在這艦上可就得工作了啊!」

阿角聽到克撒的話,振奮的叫著回應。看到白龍反應的克撒掛上滿意的笑了一下,轉身對絲伯蘭說:「回去艦橋上吧。戰鬥監視就拜託妳了。」

然後縱身一躍向大海跳出去。



在艦橋上的菲娜聽到克撒那一句「我也會下去看看」,還在懷疑此話的意思,克撒卻已經關掉了通訊回路。

然後,當她從牆壁的影像上看到一頭白龍載著青年猛然飛過時,她總算明白克撒的意思了。

「飛足兩天都那麼有力氣,小角還真有幹勁喔~」一旁的雅多娜看著克撒在龍上的背影,嬉笑著說:「我們可不要輸給克仔和小角呢!」

「嗯…『白龍號』出擊!」菲娜聽到雅多娜的鼓勵,也盡了嬌小的體態和聲線能表現的振奮地號令著。

這句話剛出來,她又呆住了。

「到底雅多娜姐是怎樣知道阿角只飛了兩天就追上我們的?」

不久,當阿角從如雷略過一艘船隻,留下一個往甲板掉下的光點時,菲娜大概明白了。

只是下一刻的現象倒是更令人驚訝。



「還背著龍鞍和通訊儀來啊…真有心哪,龍棚的人們。倒是這後座到底是甚麼回事?算了…」克撒騎在阿角的背上抽出了通訊儀,調整過後對著圖陣說道:「這是尼夫治亞共和國對豫遣使與護衛部隊指揮克撒,商船隊請報告。」

「這是共和國商船隊護衛船團,敵艦從側面進攻,船些都掛上了我國國旗,接戰之後就無法辨認了!」

聽到對方的回覆,克撒思考片刻,再答道:「敵艦隊都應該是帆船戰艦,看來是偽裝成我軍商船的模樣吧?我國海軍並沒有帆船戰艦,只要對方是帆船而用上大弩機等對艦武器,就可以確認是敵人了?」

卻見對方更焦慮的回應:「不行啊!現在已經有部份商船與敵人交戰了,無法確實看清是否敵船。而且,敵人似乎也有無帆戰艦!」

克撒一聽,是呆了半嚮,但卻又趕快地想出對策:「沒辦法了,你們先通知我國所有船隻在主桅上用火把和布向我或白龍號打打出我國交戰信號,我會從上空辨別的。」

聽到對方「知道」的一聲回應之後,火光訊號陸續出現在克撒面前。克撒看了,冷淡的回應:「甚麼嘛,在上空看下去,立即就分出來了。敵人雖是用同樣的旗幟,但是陣形卻沒有散開混在我們的艦隊中間。我現在用火球擲向敵船,你們跟著攻擊吧。」

語畢,克撒腳邊往阿角身上一拍,叫道:「阿角,聽到了吧,要上了啊!」

阿角立即呼叫著,直衝往下面,克撒抽出了火球正要向最前面的敵艦擲下去,下面原本正與共和國海軍互相放箭的敵人卻立即往阿角一齊放箭,迫得阿角左閃右避的略過了目標。克撒也只好把火球擲到下一艘船去。

恰巧的,火球由甲板上的天窗直入船艙。巨大的爆風將整個敵船的甲板捲起,飛過的阿角則在被猛然吹起的同時嚇得呱呱大叫。

「哇呀!」幾乎被爆風吹飛丟到海裡的克撒拼命抓著阿角背上的龍鞍,直到阿角穩住了方才鬆了一口氣,心裡叫苦著:「火球的威力明明不可能那麼大,這到底是甚麼回事?」

克撒再回望剛才攻擊過的船隻,它已經再沒有船的形狀:帆柱,甲板和前船塔都已經不再存在,中央的船身彷彿只剩下龍骨和幾塊木頭燒著。因為離共和船隊有點距離,所以共和軍並沒立即隨著攻擊,但這已無關重要 - 船在片刻之後就自中央崩塌沈沒,剩下水面上一片火光。

「是猛火油啊…」認出了水上著火的現象,克撒抽出通訊儀叫道:「向艦注意!部份敵船是裝滿猛火油的火船,各艦絕不要魯莽接近!」

在克撒這樣說完之後,又抽出一個火球向眼下另一艘的敵船擲過去。
六日之前,白龍號離開了波尼斯市空港。

「暸望台報告:本國商船隊就在前方八十公里,預定兩小時內進入視線範圍。」艦橋上一位船員朗聲報告。

雖然四處的影像已經利用類似玄光鏡的方式顯示在艦橋上,令艦長和武器指揮官可以直接看到四周的情況,但是沒有望遠鏡下的視野仍然有限。所以遠方偵察仍然是靠艦上幾個暸望台由人手以望遠鏡進行。

不過,說是暸望台,其實不過是艦身中幾個稍為隆起的封閉式射塔,既不是高大的暸望塔,也不是開放式的樓台。

為了避開西大陸與東大陸間的魔物森林和山地,戰艦避開了陸地,繞道在北海上空作沿近海航線航行。這航線就跟船隊所用的一樣,但由於白龍號的航速是平均海面艦隻的兩速以上,本來早了兩個星期出發的艦隊,在六日間就已經差不多趕上。

艦長菲娜聽到報告之後,禮貌的答道:「明白了,謝謝你。本艦依照預定航線,於兩小時三十分內與商船隊會合。」

「相比起四年前當浮舟號艦長的李少將,伯妮上尉還真缺乏了艦長的氣勢哪…」看著艦長禮貌溫和的態度,克撒倒是托著下巴,一副深思的樣子吐糟著。

旁邊的絲伯蘭倒是一副柔美的微笑答道:「但是,這樣也不錯吧?面對眾多非職業士兵的船員,這樣的艦長可能更能保持士氣呢。」

站在另一邊的雅多娜則急不及待的插嘴說:「嗯,就像是在戰鬥中宣佈『要是打中了敵人的話,就把艦長的秘密告訴你們喔!』這種說話,士氣簡直會升到頂點喔!」

「不行呀!雅多娜姐!這個…怎可以這樣…」在艦長席上的菲娜一聽,倒是嚇得慌忙失色的抗議著。

克撒無奈的聳了聳肩,說:「我總覺得這個戰術只會令士兵更心散。」

雅多娜立即又一副同情的口吻回應道:「唉呀,克仔呀,就不要對小菲娜太沒信心嘛!畢竟人家可是可愛的優等生喔!」

「就是嘛…」菲娜和議雅多娜的說話到了一半,才記起剛才雅多娜的提案,於是又連聲「不是啦」的說著,一時間腦袋也混亂起來。

看著此景的克撒,則是一副眨起眼睛的呆樣子繼續自說自話的說道:「呀,還會在戰鬥之前令艦橋發生混亂事態呢。」

絲伯蘭倒是在克撒身邊溫心地笑著。

六 那一年

克撒呆呆的沈思一會,然後喃喃自語的說道:「所以說啊,豫國到底是個怎樣的國度哪…」

「說起來也是呢,雖然是有任務指示、資料手冊還有地圖,但到底是怎樣的地方還是不知道。」卡爾也附和著問道:「伯妮上尉,妳知不知道多一點有關的事情?」

菲娜呆了一頓,然後才帶點傻笑的回應:「這個…這個…好像就是東大陸上很大、很富庶的帝國。據說各種技術也很先進的…哈哈,其實除了這些簡單的資料之外,菲娜所知道的也不多呢。」

「哎唷,看來又是雅多娜老師為大家解決難題的時間了!」就在這個眾人都毫無頭緒之際,雅多娜又一副開朗的笑容說道:「豫國呢…就是東方大陸由東南沿岸一直延伸至北面薩多草原的大帝國。幾年前它還是叫做『齊』國的,但是那時的皇帝是一個奢侈度日的大色鬼,將自己的錢包花光了。」

一直聽著講解的卡爾聽到「錢包花光」四字,驚嘆道:「可以將國庫都花在奢侈品的皇帝啊…」

「但是,花光了國庫之後就沒錢再奢侈了吧?」菲娜也接著發問。

聽到二人的反應,雅多娜更是樂此不疲、滔滔不絕的講解:「所以為了繼續開派對,皇帝就年年向人民抽重稅。結果人民不夠錢吃飯的時候,推翻昏君的英雄就出現了喔!在一輪惡戰之後,就成了現在的皇朝,因為發動政變的英雄的老家古時叫『豫』,所以這又成了國號。說來,內戰才剛剛結束哩!消息過了兩個多月才到達尼夫治亞這邊來,那時還成了轟動一時、由市民到國會間議論紛紛的大事喔!由『往後我們的貿易怎麼辦?』到『日後應該叫做齊人還是豫人?』各式各樣的話題…」

「有點不對吧…」在雅多娜喋喋不休之際,卻見克撒一副疑惑的樣子小聲說著。

雅多娜看見克撒困惑的樣子,又笑著說:「克仔好像有不明白的地方喔?」

克撒抬頭思考一會,又低頭說道:「要是內戰剛剛才結束的話,應該剛剛才改變國號和年號吧?怎麼一些由豫國外銷進口的弩機部件中會寫著『大豫永泰三十年製』來著的?雖說較新進口的也有些是寫著『大豫永和三年製』的…要是剛剛才改朝換代的話,在製品上刻著本朝第三十年製的字樣也太奇怪了吧?」

「咦!?」聽到克撒此言,原來談笑風生雅多娜彷如晴天霹靂,立時愕然的傻笑著:「這個呀…小絲伯蘭有沒有一點頭緒?」

「是的。」絲伯蘭一直微笑著聽著整個對話,直到雅多娜向她詢問的時候,才托著下巴,縐起眉頭回答道:「據我所知,豫國內戰在四十一年前已經結束了,而第一代的皇帝,也就是推翻了齊帝國最後一個皇帝的英雄,也在十二年前駕崩去世。豫國自古的年號是照皇帝換的:豫國開國太祖皇帝的年號是永泰。而當今皇帝的年號是永和。」

「呀,原來如此嘛」雅多娜聽到絲伯蘭的回答,一副尷尬的樣子傻笑著說:「果然是小蘭啊,這些小節上比老師還要熟呢!」

絲伯蘭也笑著回應:「不會,只是平日從書本上讀到的事情而已。」

「原來如此」克撒一副專注的表情聽著絲伯蘭說話,然後,又再低頭想著,小聲說道:「但是,這個錯誤也太奇怪了吧?明明五十一年前的事情了,卻知道得那麼清楚,就連街坊討論的細節也…」

「咦!?」聽到克撒喃喃自語的雅多娜,比起先前更為驚愕,說道:「應該只是我記錯了胡說而已嘛~」

「不對吧,難道…」

就在克撒要說下去的時候,絲伯蘭輕輕的拉一拉他的衣袖。回頭一看,少女專注的望著青年,臉上一副帶著關注的微笑。克撒這下子停下一想,才頓然發覺自己陷入的重大危險,立時僵硬的說:「不,沒事了…沒事了…」

要是雅多娜不是胡說的話,就代表她在隧國改朝換代的時候,也就是四十一年前已經在尼夫治亞生活了。所以要是在艦橋公開說出這個疑問的話,就相當於跟所有人說雅多娜沒有六十歲也有五十來歲了。

那時想不被射成箭豬釘在牆壁上也難了。

於是一個自覺出了洋相的雅多娜,一個自覺幾乎冒了女性最大不諱的克撒,艦橋上的氣氛就這樣僵化起來。

直到卡爾問道:「一個皇帝只靠建設自己的皇宮和吃喝玩樂,就可以花光那麼大的國家的國庫,這也太誇張了吧?」

絲伯蘭倒是認真答道:「皇帝的宴會的確可以花費不少。但最大的花費是皇帝揮霍之餘,又窮兵黷武。齊皇帝在位時不停修城築牆,建立邊境要塞,又不停徵兵攻打北方鄰國。同時皇帝卻又喜好巡遊,在各處都建立了宮殿。他在位期間也建立了一條巨大的運河,相傳就是為了方便巡遊而建。」

「為了日夜不停的開派對和集齊美女而建成的運河喔!」雅多娜又開朗地接著說。

絲伯蘭也笑著回答:「就像是這樣呢!但是,運河也令全國的貿易更發達了。」

「是水路始終比陸路方便的關係吧…」克撒一邊托著右頰想著,一邊答道。

卡爾又插嘴說::「但是,『為了齊集美女』那種事情而建了運河…還真太過份了吧。」

這下克撒倒是即時想出了答案:「作為一種生育的考量,多妻也就是增加同年齡子女的手段,也就是增加皇位承繼者的方法。在帝制政治中,統治者一定要是自己的子女。所以增加了皇子也就是增加皇位競爭,從而陶汰因為各種原因而不適台皇位的候補。這樣想來的話,似乎多過一個妻子也是無可厚非吧?」

「看來克仔還真羨慕色鬼皇帝唷!」雅多娜聽到克撒的回答,擺出一副魅惑的笑容挑釁著。

而身旁的絲伯蘭,則是一種算不上是憤怒,但是卻又帶著不悅的眼光不明所以的望向克撒。

就連絲伯蘭自身都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克撒則在兩位女性的眼光下繼續說著:「但是,那不過是政治的考量。個人的話,一個由夫婦二人組成的簡單的小家庭,大概要比在多妻之間競逐的皇宮要快活得多吧?更何況,要花上千萬人力建造一條運上千萬人的運河來運美女到自己的宮殿,說也太牽強了 - 畢竟皇帝一年也只有三百六十天啊?」

想說的話沒有改變,但臉色卻顯得不知所惜了。

「所以克仔你現在應該很.快.活.了?」

雅多娜爽快的一言,讓克撒一時間嚇呆了,旁邊的絲伯蘭也是臉紅耳赤的低下頭。菲娜和卡爾等船員則是一副好奇的表情望著克撒。

注意到全艦橋的目光都射到自己身上的克撒,急急的指著前方說道:「就別多管閒事,還不快點進行合流的航道修正?還有,雖然這裡是遠離迪尤斯聯合的海域,但可也是海盜的活躍區啊,對敵監視可不要鬆懈了!」

菲娜和卡爾一句「是的!」,交換了一個惡作劇的笑容就望向儀器和前方的海域。而旁邊的雅多娜倒是樂透了,一副開朗的笑容挨近旁邊一直默默看著這鬧劇,也禁不住「噗」一聲笑出來的凱格哈特。

一會,船員又朗聲報告:「後方暸望台報告:有飛行生物接近。」

聲此一言,艦上眾人都緊張起來。縱使航道上已經選擇了沿海路而行,但仍然是接近魔物森林的近岸行線,要是甚麼巨型的有翼魔物盯上了白龍號的話,自森林飛來襲擊絕不是難事。

「確認了接近物。是白龍!頭上有角的白龍!」

聽到此言,眾人倒是鬆了一口氣。本來也專注起來的雅多娜立即就急不及待的打趣道:「看來克仔的朋友很不捨得我們離牠而去呢!」

但是正當她望向克撒的時候,青年已經不見了人影,只見下一個急急跟著走出艦橋的絲伯蘭。
本帖最後由 Nomad 於 2009/4/29 10:28 編輯

收到了命令的艾思晴,倒是準時的來到教場。
站立在她面前的,是兩手拿著長刀的克撒。
「真準時啊。」說著,克撒一手將長刀豎在地上。
艾思晴看到克撒拿著兵刃等候的情景,不耐煩的說道:「所謂指導,不過是戰鬥訓練吧?」
她正要拿起教場中練習用的木劍,但是觀望四周,卻發現練習兵器都被拿掉了,全個教場只有她,克撒,和兩人身上的配劍。
還有站在一旁看著,穿著白色軍服的長髮少女。
「不對,是生存測試。妳就以身上的配劍在今天的指導中活下來。」
話音未落,克撒拔出了長刀,一股劈向措手不及的艾思晴。艾思晴不知克撒有此舉動,嚇得連忙彎身閃躲,卻失足滾倒在地上。
克撒見狀立即就要揮刀砍下,立即就要攔腰斬死對方。艾思晴慌亂的抽出了配劍一擋,才剛保住性命,然而一刀擋開,一刀又至。
「廢物。」
克撒一刀又一刀猛然的砍向艾思晴,而他每砍一刀,不是出言挑釁,就是冷漠的批評她毫不純熟的劍技。雖然他知道要是先令她發動攻擊、偽裝攻擊令她做出錯誤的擋格、或者直接一劍刺向心臟,他即可了斷眼前的後輩,可是克撒仍然選擇了一刀一刀越來越猛烈的野蠻斬擊 - 一種對於受過訓練的人而言毫無威脅性,表面上卻是很嚇人。
最後,既驚且怒的艾思晴終於一劍刺出,迫退了克撒站起來。
「你就別少看我啊!」
撕喊著,才剛站起來的艾思晴一劍揮向青年。
雖然要是成功擋下了,拉近距離,克撒就可能憑著更大的力氣撞倒艾思晴,回到剛才徹底壓制對方的局面。可是青年沒有格擋,只是縱身後退一步,砍來的劍就揮了個空,一直劈到地上。
「殺過人就很了不起了嗎!?」一劍不中,艾思晴又再揮一劍,可是克撒還只是後踏一步,又揮了個空。
面對這種失去冷靜,而且毫無計劃的攻擊,克撒只是一步一步的後退,每避開一劍,手上的長刀又再指著艾思晴的喉嚨,一副要刺穿對方的樣子再向前迫近。
「像你這樣瘋狂的殺人,跟他們根本沒有分別,都是甚麼都做不到!」
終於,在呼喊聲中,艾思晴一劍刺向克撒。但眼見對方來不及退後之際,克撒卻將長刀反手右推,一把推開了艾思晴的刺擊。
然後一刀砍向她徹底暴露的頸項。
完了。下一刻,長刀會砍過她頸上的動脈,然後她會隨著噴洒四周的血液倒在地上。然後,甚麼原則,法制,都與她再無關係。
縱使如此,她仍然不想死。驚恐的面容中,從眼裡流出了兩行淚水。
然後,她痛得跪坐在地上。
可是,血沒有流出來。
在視線由淚水的遮擋中恢復過來之後,艾思晴愕然發現,砍在身上的根本不是刀刃。
那是一支長刀狀,上面佈滿了圖陣的木棍,木棍的末端是裝著一顆水晶。
她再望望四周,克撒拔出長刀時所留下的刀鞘,早就消失得無影無縱。
正確而言,是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克撒的將木刀繼續架在艾思晴的頸邊,說道:「都表現得那麼明確了,妳還是完全不明白。」
「甚麼啊!」
聽到哭流滿面的艾思晴挖強的回應,克撒面不改色的訓話著:「要是妳從一開始儲心積慮,計劃好一劍刺死我的話,就不會被斬殺了。」
一時間,跪坐在地上的女官,顯得無話可說。
「可是,妳從一開始就完全沒有手刃敵人的覺悟,即使對方拔出真劍,無視教場的法則、軍規、同情心還有同僚的基本尊重來砍殺妳時,妳還是抱著那種世界都『應該』跟著原則和法制走路的想法應對。所以一旦這個規則被打破了,妳就顯得焦慮、煩躁、失去理智不能接受要用任何手段解決對手方能生存的事實。」
被如此一說,艾思晴低下頭來,仍然沈默。
「所謂的原則、法律、倫理,在一方決定了以所有代價達到消滅異物的目的時,就不再有約束力了。當敵人高喊著上帝超過一切,不向上帝屈服就是滅亡的口號時,跟他們說『凡人的』法律倫理也毫無意義。所以同樣,在對方不惜任何手段都要殺死妳,消滅妳的國家,迫妳的國民做出『絕對順服或死』的決擇時,所謂的原則亦成空談 - 妳的選擇只有兩個:使用任何手段殺死對方,或死。像妳如此猶豫不決,毫不理解這個現實的新扎軍官,根本不適合這個位置。如此下去,妳鐵定會死。而且,還要連累同僚。」

語畢,克撒與絲伯蘭轉身離去,剩下一個忍不住哭泣起來的艾思晴。


「絲伯蘭。」
「是的?」
「看到了嗎?在這個時代,生存就是這樣而已。」
「是的,我明白了,只是…」
「?」
「這樣下去,克撒會迷失自我嗎?會不會終有一天,在你死我亡的世界中,忘了自己的所有?」
「…」
「忘記了身邊的同伴,忘記了心中的溫柔,最終成為沒有意志的軀殼,一直毫無目的地戰鬥下去?」
「…」
「生存,總有活著應有的幸福吧?」
「對我而言,根本就沒所謂。」
因為,活下去就好了,克撒一直都是這樣活下來。
「請不要這樣說。」
「…」
「因為,要是真的到了那個地步的話,我會守護您的。」
「…絲伯蘭,妳其實不應該一直跟著我,妳應該…」
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去找尋自己的家。
「不行哦。」
「?」
「絲伯蘭不在的話,早上就沒有人叫克撒起床了。衣服也沒有人洗,生病了也沒有人照顧了喔。」
「這個…我…」
「飯也要自己煮喔。」
「…」
「所以,約好了喔。無論這次旅程有多險惡,無論以後的戰爭有多殘酷,我都會帶克撒回家的。身心也是。」


波尼斯市空軍港

士兵將一個比克撒要高上一倍的巨大箱子沿著船舶的斜道運進白龍後方的船艙。接踵而至的是一些載著數不清的長劍,標槍和各式武器,盔甲,衣物,食材和其他日用品的箱子,還有一箱金幣。

「昨天克撒好像把理希爾少尉整得很慘吧?唉…真是的,早叫你對新兵不要太嚴苛了…」
「沒辦法啦,那根本就是克撒的一貫作風吧?」
「我的任務是抖正理希爾少尉作為執行官的處事手法,而我已經照著過去有效的經驗完成這項工作了,有問題嗎?」
「所以就是說嘛…」
在旁邊看著搬入過程的,是一個擺著招牌的老人微笑的賢者歐伯尼,軍情部長德達拉斯,還有一副自信開朗的樣子的研究員尼斯里。
相比之下,站在一旁的克撒卻是眉頭深鎖,想甚麼事情的想得專注。
「火球魔術用的素材袋,實驗型的手托式弩砲,質素為首都衛軍等級的一些普通武器,還有你自行設計的布盔甲都搬進去了。還有甚麼需要就即管說吧!」尼斯里拍著胸口說。
克撒則以一句「作為今次任務的投資,這些已經太多了。」作為回應。語氣既不冷漠,也不開朗。
在旁邊的德達拉斯聽了,又說:「克撒啊,你似乎對於今次的委託很有懷疑吧?」
「我並不懷疑今次委託的內容,但實際上,今次委託的成功率其實很難說得清。知道那個佛多在國會上對此事投了贊成票的話,誰都猜到亞基教團一定會在豫國設下伏兵。而且,我們也不知道亞基教團的在豫勢力,要是他們是佔有權力優勢的話,那這使團到了豫國,還沒查出是誰輸出震天雷之前就甚麼都完了。在這種情況下,將新型戰艦和實驗武器都送上去並不是那麼理智的決定吧?」
克撒的解釋,換來的倒是德達拉斯不滿的反應:「要是連你都對於這任務毫無信心的話,我想我們也不要送使團出去了。不如就直接將已經出發的商船隊召回來,然後發出對豫國的抗議書,再死守本國海域就好。」
克撒聽了,就是縐起了眉頭回應道:「但如是者,我國作為經濟命脈的海上貿易就會中斷,在往後對迪尤斯戰爭中也難以支持軍隊的開支和補給了。」
「所以,今次我們將會提供你所有的資源,你有甚麼需要儘管說就好。」德達拉斯提高了聲調道:「但是我們尼夫治亞共和軍是不容怯懦的弱者!」
聽到上司訓詞的克撒立即挺立起來,行禮說:「是的!」
德達拉斯滿意點了點頭,旁邊的艾頓倒是看得有趣,招牌的笑容顯得更開朗了;行過禮的克撒一副官腔的說道:「那我出發了。」便步到艦上去,留下三個談笑風生的學者和軍人。

進入「白龍」內部的克撒,由艦首走到貨艙,再走到中間藏在艦身中的艦橋。
在艦內每一處,他都留意著四周的工作人員,『白龍』設計上需要約二十多個船員,這人數是湊足了的;但一眼就能看出,艦上的人多是剛剛從軍校畢業的新手。但是,多數船員們根本就不是職業軍人,而是在瑪基斯接受過訓練的技術人員。

這個要令白龍號成為新戰術實驗艦的構想,果然是被貫徹了。

想著,克撒走到艦橋中。
「我是外交大使並戰鬥指揮官克撒上校。各服勤人員請回答。」
卻見一位嬌小的女性站起來敬禮,略帶緊張的說:「我是見習艦長菲娜.伯妮上尉。請多多指教!」
另一位少年也站起來敬禮:「見習副長亞霍爾.卡爾中尉。」
然後,其他幾個艦橋人員也陸續敬禮和報上名字。在克撒眼裡,他們跟眼前這位金髮少女和稍有東方人輪廓的少年有著同一個特點:年輕,沒有接受過完整的軍訓,也沒有某種殺人者才有的眼神。
於是,克撒也向他們回禮,然後問道:「你們知道你們的工作嗎?」
菲娜和亞霍爾二人面面相覷,呆了半響,菲娜才回應:「就是制定航行計畫,指揮船員進行整備、維修等工作;因為本艦艦長和舵手為同一職位的關係,我也會為戰艦操舵;此外在戰鬥時指揮本艦作戰…」
克撒聽著了這些怎麼看都像是由委託書和訓練手冊中一字不漏地背誦出來的工作介紹,在心裡是一片嘆息。但是聽完了,他還是平靜的問道:「那伯妮艦長,戰鬥指揮和操作本艦是甚麼意思?」
「那就是適當的時候領導本艦執行攻擊和迎擊任務。」菲娜仍然照著訓練手冊背出了答案。
「攻擊和迎擊是甚麼意思?」
菲娜身邊的亞霍爾開始感到這不是一般的問話,而年輕的艦長回答的時候也開始感到戰慄:「就是在敵人出現的時候…消滅他們。」
「怎樣消滅?」
問到這裡,二人更加感到沈重,好一會,菲娜才答道:「就是殺死他們。」
克撒聽到這最後的答案,會心的點了頭。然後,嚴肅而直接的再問:「那伯妮艦長、卡爾副長,你們殺過人了沒有?」
「沒有。」不知道是怎到羞恥,還是開始感受到克撒一番問話的意義,二人低下頭,困窘的回答。
卻見克撒嚴肅的面上泛起一絲嘆息,溫和的說道:「放心吧,沒殺過人不是甚麼羞恥的事情。」
然而,當反正將來都要殺人才能活下去的時候,手不沾血只代表缺乏生存經驗。
但是,如果結果還是要他們上戰場的話,還是不要令他們更加難受比較好。
於是克撒向二人敬禮,然後說:「我們出發吧。」
語畢,青年想著這些在軍隊可說是『天真』的人,腦海了浮現了另一位少女的眼神。
他望向了身邊的絲伯蘭。
少女注意到克撒突然的目光,驚訝的「嗯?」了一聲。
「或許,作為人,還是天真一點的好。」說著,克撒心中一個重擔釋放了,同時卻又感到一點悲哀。
因為他們日後還要是面對戰場。
倒是克撒有一件事一定要再向少女說一次:「只是,絲伯蘭啊,這一次的旅程大概不會只是到豫國繞個圈子就算了,多數都避免不了流血的衝突,那又會跟那時在監獄中的情況一樣了。所以妳現在要下船的話,還是可以的。」
對方卻是堅定的回答:「我說過了,我不會離開的。」
「那好吧。」於是,克撒也不再猶豫,向菲娜說道:「準備就緒的話,就向港口發訊,我們出發吧。」
「各人員就位,白龍號出發!」隨著菲娜口令的聲音,艦橋上各人都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而克撒和絲伯蘭則站在艦長席旁。
那天,新造艦白龍號向東方出發了。
艾思晴帶來的士兵,將生還的襲擊者都押到監獄裡。
剛剛受襲的克撒,在軍情部作了簡短的匯報之後,向部長德達拉斯留下一句「交戰報告將會稍後交上。」就跑到監獄裡去監督審問情況。
「那到底是克撒少校還是史多爾夫中尉寫的報告?」臨行前,部長打趣的問道。
克撒摸著後腦一副尷尬的樣子笑道:「就讓我保留一些商業機密吧。」
面對著在克撒離開的背影,部長說:「你出使豫國期間的『替工』也決定了是理希爾少尉了。她也在監獄中處理情況,你就去會一會她吧。」
「嗯。」克撒倒將這句理解為他心目中的意思,然後,冷冷的應一句:「那指導和修正少尉審問過程的委託我也收下了。作為派兵救我的謝禮,我就不收報酬吧。」
看著離開的青年,部長長嘆了一聲。
他完全沒有想過發出這個委託。
但是,卻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當這差事 - 至少,在他一直接受軍情報的委託期間,尼夫治亞共和國境內可是少有地天下太平。
縱使迪尤斯宗教聯合的接壤侯國卻是腥風血雨。

到了監獄,克撒被眼前的情景嚇呆了。
獄中士兵所做的,並不是對囚犯拖以嚴刑迫供,而竟是將他們搬上一張張的病床。雖有粗繩綁著,卻也有士兵替他們進行消毒傷口,包紮等救護工作。
克撒立即板起了臉,隨手抓來一個士兵問道:「這些囚犯是由誰負責的?」
待士兵指向站在一旁問話的艾思晴,克撒便丟下了戰戰兢兢的士兵。
其實,克撒這是明知故問。他早就預計到處理犯人的人會是作為「替工」的艾思晴,因為之前抓來的犯人一直是由克撒處理的。
走到艾思晴跟前,克撒問道:「這是甚麼回事?」
「這些人都是交戰後的俘虜,根據波尼斯條約…」
克撒還沒等艾思晴說完,聽到「波尼斯條約」一詞已經火冒八丈,指著床上的囚犯大喝道:「我不記得波尼斯條約有保障迪尤斯聯合的士兵和進行非常規戰爭破壞者的人道權利!」
艾思晴被克撒如此一嚇,既驚且怒。她不是沒聽過那個可怕得令泣童見而止哭,卻差不多相當於前任「軍情報安全管理官」克撒。但她現下抓來了犯人,總不成不分青紅皂白就將他們全都殺頭,克撒憑甚麼要她讓他們就此失血而死?艾思晴不甘示弱,一副氣結的樣子反駁道:「難道我連他們的來歷也不問就殺了他們嗎?」
床上一名正被包扎的男子聽了,也一副高傲的樣子說:「這位小姐就是本著良心說話了。誰說過一定只要迪尤斯聯合的士兵才會來殺你?我們是上帝的僕人,這是清潔這地方的行動。這裡沒有甚麼破壞者,只有良善的信徒和殘暴的淫賊。」
艾思晴聽著這似是附和的話,卻一副氣沖沖的向男子罵道:「你別以為我們現在救你們,是認同你們的做法。我只是待你們去接受公平的審訊而已!」
而克撒的表情則突然改變了 - 彷彿是顯得平靜了。
艾思晴看在眼裡,看來是克撒理解到自己的想法一樣,氣下了,所以她也頗為平伏下來。
唯獨在旁的絲伯蘭卻按起胸口,皺了眉頭。
那個木訥,缺乏表情,雙眼卻注視著犯人不放的樣子,跟幾天前在監獄中的樣子完全一樣。
只見克撒背向絲伯蘭的說一句:「退下吧,絲伯蘭。」
而對方則回應說:「不,我會一直在您背後。」
克撒稍皺眉頭,但是因為在背後,絲伯蘭並沒有看到。反之,她只看到克撒轉身面向艾思晴,冷冷的說道:「記憶中,那個『福音救贖會』好像剛剛就炸掉了我們的空港吧?怎麼妳似乎立即就忘掉了?」
「嘿,又是誰說我們是『福音救贖會』的人來著了?」
艾思晴本來也是這樣想 - 她根本還沒知道他們是甚麼人,就算要立即處死,也最好先查出他們是甚麼組織的人才殺掉,總不能像克撒一樣為殺而殺。但是,這話倒是被床上那個男子以她不喜歡的方式開口先說了。
而克撒也沒等艾思晴開口,丟下一句「那簡單。」就走到那人的床邊。
克撒先指向一旁坐在桌前的士兵,說:「你,記錄所有他們說出來的人名。」
士兵點了點頭。
克撒再指向那男人旁的另一張床,對上面的囚犯說:「你。」
對方聽了,注視著克撒,青年立即拔劍,舉到剛才開口的男人上面,冷淡的問道:「他的名字是甚麼?」
男人看到上面的劍,立即向他的同伴叫道:「你不要上當!他不過是要我們的名單再迫害聖徒罷了!只要你們吐出他要的任何一字,就會把所有人都連累了!」
良久,沒有人回應。於是克撒一劍揮下,斬下一條腿。
伴著慘叫聲和人在床上的抽搐掙扎,青年再舉劍,再問道:「他是誰?」
「你們不要忘了,他成全了我為主…」
克撒沒等他說完,隨手拿起一把割紗布用的小刀,一刀刺穿他的舌頭,然後將舌頭抽出。趁那人淚涕俱流的嘶喊著的時候,克撒立即用長劍割開刺著的舌頭,那人就昏死過去了。
旁邊的士兵看著這情景,立即就跑上去替犯人止血,但是舌頭流血卻止不住。
片刻,犯人就斷氣了。
克撒像是沒事發生過似的,又步到剛才不願回答的犯人旁,再度舉起了劍,問了同一問題。
起初,沒有人回答,只有一個犯人用一種鄙視的眼光望著青年。直到克撒要一劍砍下去時,其中一個犯人才叫道:「他是里昂.拉非(Leon Lavi)!」
聽到了犯人的名字,克撒真的把劍放下來。
然後,他走到剛才鄙視他的人旁邊,舉劍。
「他的名字是甚麼?」
「約書亞.亞里遜(Joshua Elishson)!」剛才回答的人,又再叫道。克撒轉頭望著那人。
那人面上,是驚慌的表情,似乎是開始知道克撒的「遊戲規則」了,於是一直照克撒的問話回答。
是出於手足之情,還是因為知道了不答就會成為下一個的恐懼?克撒在懷疑著。
但是,他並沒有因而離開約書亞的床邊。反之,他將劍架到約書亞的肚子上,問道:「你是屬於哪個教團?」
只聽到對方一副輕蔑的態度誦唱著:「不要將珍珠丟到豬狗面前。」
話音未落,克撒就一劍剖開了約書亞的肚子,在慘叫聲和掙扎中,腸子內臟散了一地。
這次,連旁邊的士兵都不知道怎樣救助了。
如是者,克撒巡迴床位之間,舉劍問話。如無回答,不是將被脅持的宰個腸穿肚爛,就是斬個五馬分屍;身首異處。要是被脅持者稍有面色,就算知道了名字,也再問所屬教團,如有不答,同樣碎屍萬斷。
在獄中看著的士兵,被克撒這個像屠夫宰豬一樣的拷問嚇得目瞪口呆。只有被克撒喚去抄字的士兵隻字不漏的抄著,而他如此努力也不知是因為收集情報的幹勁,還是害怕抄漏了克撒會連同僚也不放過。
艾思晴在一旁看得股栗欲墮,一邊看著克撒殺人分屍的暴行,一邊嚇得發抖。就是心裡覺得他的行為凶猛殘暴,也提不出勇氣去阻止。
在另一邊,絲伯蘭雙手緊握在腹下,默默的看著青年的行為。
克撒繞著病床走了一週,就這樣將九個犯人殺了八個。青年走到最後一個犯人而前。
那正是一直告訴克撒所有名字的人。
「你是誰?」以完全一樣的語氣,克撒還是問著同一個問題。
「雅各.路得遜!(James Lutherson)」自知是最後一個人,雅各更怕了。怕得發抖,怕得失聲。
但是,當克撒問到他屬於哪個組織,哪個教團的時候,他仍然是沈默不應。
因為,不能給他們殘害同伴的藉口 - 不止是自己的組織的,還有所有支持這個的組織的所有其他人。
而作為回應,克撒將劍舉至與肩平,水平的持著。
「不會很痛的。」
正要向雅各的脖子劈去。
「住手!」終於,艾思晴鼓起了勇氣去阻止眼前的無謂殺戮,她立即轉身向士兵喊道:「快阻止他!」
克撒就像是根本沒聽到艾思晴的話一樣,照樣揮劍砍去,只是劍沒有砍到雅各,卻撲來一個衛兵擋住了。
克撒長劍的圖陣上閃著天藍的寒光,在兩劍相交的一刻,竟砍入了守衛的劍寬之半。
撲出去擋格的是新入伍的少年兵,他看著自己快要斷開的劍,豆大的汗水一直從額上流下來。但是,在克撒再拖力將劍刃迫來的時候,他仍然拼死的舉劍擋著。
克撒木訥的望著這位士兵,丟下一句「好小子」就將劍收起來。
艾思晴看見克撒向友軍揮劍都毫不手軟,就氣急了。連忙向克撒斥道:「像你這樣黑白不分的將所有犯人都殺了,要由誰來告訴我們他們的來歷和目的!?」
聽到艾思晴的斥責,克撒連頭都沒回,只丟下一句:「還不簡單」
然後轉身跟絲伯蘭說:「將那個生還者名單給我吧。」
「是的。」少女如常的取出了文件,雙手遞到克撒處。
在旁人看來,這是一個令人訝異的情景 - 剛板著臉一直斬殺的青年,突然溫柔的向自己的副官要文件。而這位剛剛才目擊青年殘暴行為副官,則若無其事的將文件雙手奉上。
這個彷彿是家人之間的交流結束之後,克撒又變回板起的臉,將文件丟到記名的士兵面前。
「對照。」
聽到克撒簡單的口令,士兵立即拿起兩張名單點算著,生怕一時的怠慢會讓他帶來囚犯的命運。
剛才聽到的全部名字,都可以在名單上找到。
克撒聽了士兵的報告,再問道:「暴徒總共有多少人?」
一名士兵戰戰兢兢的問著:「這裡有九個人,而在現場發現的屍體有十具…」
士兵還沒說完,克撒就冷冷的補充道:「還有兩個在我來的時候已經死掉,丟在一角的,就是二十一人。剛剛好是名單上的人數。」
說罷,青年轉身對艾思晴說:「這樣不就已經解決問題了嗎?生還者的姓名都乎合名單的內容,人數也一樣。像妳這樣只管不住的討好這群囚犯,還沒得到情報他們就逃光了。」
「那他們的目的呢?背後指使的人呢?現在你把他們都殺光了,誰來告訴我們他們還有甚麼背後的計劃?更何況他們是罪犯,應該由法庭去審判,哪裡由得你我在這樣行私刑!?」
面對艾思晴理直氣壯的指控,克撒毫不猶豫的反問道:「這些人像是你用點繃帶傷藥就可以令他們開口的人嗎?」
艾思晴聽此反問,一時間呆住了。
克撒又說:「他們似是知道全盤計劃的教團領袖嗎?要是這些外宣教團每次都將領袖派出來刺殺一個名不經傳的小軍官的話,這邊的亞基教團早就消失得一個不留了。」
看到艾思晴對自己的論點毫無反抗,克撒繼續迫問下去:「最後,這些人像那種會自己走上法庭乖乖受審,然後走到斷頭台上送死的『良民』嗎?」
「那就代表可以在這裡向犯人行私刑了嗎?可以無視法制和原則了嗎!?」
面對克撒迫人的質問,艾思晴最終還是激動地反抗。一時間,獄中的士兵都開始認同她的想法。畢竟,他們一直在相信著國家公平的法制、自身堅定不移的原則、還有保護平民的精神,而且也相信他們一直是為了保護這一切而戰。
面對艾思晴的反抗,和四周責難的眼光,克撒卻沒有絲毫的猶豫。有的,只是冷冷的回答。
「我只記得軍情部給予你格殺權,是為了在對於國民和軍方最小影響的情況下清除威脅,不記得他們是為了讓你帶著部下和國家放虎歸山,然後抱著原則溺死而將你調任為軍情部的行動官。」
艾思晴實在是對於克撒的回應為之氣結 - 尤其是對於最後的兩句。但是一時間卻也啞口無言。
克撒像是完全沒有注意艾思晴的表情,繼續說著:「軍情部將給你工作指導的委託發了給我。如無意外,你不一會就會收到有關的文件。收到之後,就來首都衛軍的教場吧。」
然後,青年轉身而去。同樣穿著白色軍服的絲伯蘭緊緊的跟在後面。


「克撒。」
「係?」
「剛才…似乎太殘忍了吧?」
「我只是考慮到眼下的情況而作出最能確保我方生存的行動而已。」
「真的要這樣做嗎?」
「妳能夠有其他方法讓他們開口嗎?」
「這…」
「有的話,我會試著去做的。」
「…係。」
本帖最後由 Nomad 於 2009/5/11 14:06 編輯

第二天
克撒在街上走著。
隨著委託指令而來的文件上,克撒看過了作為使團乘艦的「白龍」正式艦長和副長的資料。
二人都有個共通點:都是毫無經驗,甚至根本不是職業軍人,而只是由參與過部份軍訓課程的瑪基斯學生。雖然這個做法其實有著正面的戰術目的 - 白龍無論設計理念和建造技術上都過於嶄新,將舊式戰艦的人員直接搬過來反而有礙戰術運用上的嘗試。沒有受上一代空軍思想所限的新兵,和具有思考能力的學者更能為新戰艦帶來更多運用上的可能性。
然而,完全沒有作戰經驗的新兵也就是最容易丟了性命的士兵,更何況這個任務的風險可還不確定。要是將瑪基斯本來已經不足的人材這樣就浪費的話,就實在不是於國家有益的決定。
這事在軍情部會議上就向上司們抗議過了。
德達拉斯卻以「經驗在今次任務之後不就有了?在此之前,你不就能當他們的指導了嗎?」的一語駁回,並拒絕上訴。
克撒還想:他們對於部下的信心還真大得可怕。
至於護衛團方面,艾頓教授倒提過是「非常可靠,而且經驗十足的人」。
他大概是指「他們」吧 - 除了絲伯蘭不再在身邊之外。
要是說,就這樣跟一個兩年間一直照顧自己的人分別,大概不是對自己說一句「沒問題的」就可以釋懷吧。何況自己到最後既沒有覆行當初的承諾,在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對絲伯蘭坦白,甚至連應有的感恩都欠奉。總覺得,自己就連好好尊重這位女性都做不到似的。
克撒一邊走,一邊想著,然後突然發現自己四周的景物好像有點奇怪似的。
正確而言,奇怪的地方是,街上的人不知何時躲起來了,四周卻多了幾個人拿著破舊的棍子、上有銹蝕的長劍和斧頭等簡陋武器,一步一步接近克撒。
看來最近是過於依賴絲伯蘭的保護,所以連走路都只顧思考而沒有留意四周了。
「還真是難看的場面。」

五 出發

於是克撒立即拔刀迎戰。
但手摸到腰間的時候,卻是空空如也。
「現在襲擊事件應該暫告一段落了,而且肇事教團的人都被制伏了,所以今天在街上不會有危險吧?反正今天只是跟到白龍號上任的同事們打個招呼,最好還是不要跨著太刀去嚇他們吧。」
就是說,每次接受艾頓老師在保安上的意見的下場都是如此。
其實克撒身上還是帶著火球魔術用的回路.燃料袋,就算沒有特殊太刀「雲切」作為法杖卸除部份魔力流過身體的負荷,以克撒的體力,要擲出火球將眼前幾個擋路者解決仍然是綽綽有餘。
可是,克撒現在可正站在波尼斯市的大街。
要是在這裡擲出火球的話,損毀平民的房屋財產是小事,但是躲到房屋裡迴避的人鐵定會被破片所傷。就算是對抗暴徒的自衛手段,作為軍人也是有義務防止本土國民受害的。
於是,克撒向其中一人伸出右手,一個光亮的圖陣形成在右手前面。
然後,一道寒氣迫人的閃光帶著巨響射到那人的身上。對方慘叫著全身抽搐了一下,然後就掉到地上斷氣了,背上是隨著「嗞」的一聲浮起一道輕煙。
隨著一個敵人倒下,克撒立即就撲向他旁邊正在舉劍的另一人,抓住了高舉長劍的雙手。那人正欲擺脫克撒,卻只見克撒向側面跳開,換成了一個拿著斧頭揮向他的另一人。
斧頭不偏不倚的砍入了他的胸膛。
本來他是要向後閃避的,但是繞到身後的克撒卻將他一把推到斧頭的軌道上充當擋箭牌。
在鮮血四濺的同時,克撒接住了從死者雙手滑下來的劍,大喝一聲,將高舉的劍砍入了另一個襲擊者的頭顱。
沒辦法拔出來。
大概是劍本身已經不夠鋒利,或是刃上有缺口,所以砍進去之後被血肉所卡死了。
但隨著剛才誤殺同伴的人拔斧揮向青年,克撒也只好棄劍閃躲。
看著敵人劈下的斧頭,克撒側面一步就閃過了。然而卻立即又出現幾個揮著農叉攻過來的人。
於是克撒不斷左閃右躲,襲擊者卻不停的湧上來。這一刻才閃過這人的農叉,下一刻又來了那人的長劍。原本只有四五人的襲擊者,就在這片刻之間竟來了十多人。
雖然群眾都不似是習武之人,組織性也跟一盤散沙無異,但是毫不間斷的攻擊迫得青年透不過氣來,不出片刻就已經被退到牆角處。
已經無路可退了。
繼續在有限的空間中閃避,最終只會被敵人圍困而死。要生存就只有有效的反擊。
雷擊魔術每次攻擊之間都有少許的遲緩,雖然只是片刻,但面對眾多的敵人,就是一瞬間的遲緩都足以讓其他人將自己五馬分屍。
更重要的是,克撒也不是全副武裝上陣,就算用盡身上所有結晶的魔力源,還有自身體內的流動魔力,也使不出十多次雷擊來。就算魔力源足夠,沒有分擔魔力的法器,身體也不可能負荷多次大量的魔力流動。
要是使用火球魔術的話,立即就可以將眼前的人迫退 - 火球本身靠燃料爆炸,起動所提供的魔力甚少,而且殺傷範圍更廣泛,幾個就可以殺退眼前擠在一起的群眾。
但是要是在大街上無視平民安危使用的話,也就等於放棄了軍人的尊嚴了。
該怎樣做好呢?
襲擊者並沒有給克撒思考的時間,眼見包圍網一刻一刻的收窄…

幾道銀光打破了戰局。
隨著骨肉切裂的聲音,銀光帶著血跡從背後閃過了數人的腳筋,再穿過另一人的大腿化成了染血的槍頭。克撒看著那個如短劍一樣的獨特槍尖又再從襲擊者的大腿上消失,然後被刺者一個一個的倒下,露出了他們背後那個白衣白裙,提著純白槍杆的少女。
那個端正的面孔,亞麻色的長髮,還有肩上常綠之樹的紋章。
果然是她。
克撒一個箭步從突破口閃出來,跑到少女身旁,卻問道:「絲伯蘭,為什麼妳要回來?」
「克撒還需要我喔。」溫和,卻認真的回答之後,少女緊握槍杆,側身指向下一人的咽喉。
「再踏前一步就是死」的意思。
「妳一人根本甚麼都做不了。」
「但是,我沒有打算放著克撒不管。」面對青年嚴厲的聲音,絲伯蘭竟是不改溫柔的回答:「還有,我腰間有劍。」
一刻間,克撒為這個答覆所愕然,然後望一望對方的腰間,果然掛著一柄長劍。
於是,青年從絲伯蘭腰間拔劍一看,劍的刃寬跟太刀「雲切」是差不多,但卻比「雲切」要薄上不少,而且是直劍。劍身上則是棕銅線所刻畫的圖陣回路,除了是一種富對稱感的裝飾以外,克撒極為理解它的用途。
剛剛拔劍,一個持斧之人已經劈向青年。克撒將劍舉到胸前,劍尖指向對方右眼一步衝出去。
下一刻,兩刃略過,斧刃仍在克撒頭上,劍刃卻切入了敵人的手腕。
然後雙手捏緊,劍刃利落地切下了右手。
克撒順勢撲到襲擊者身上,在對方仍然因為痛楚而失去注意力的瞬間,揮劍劈入左腿,然後箭步往後一閃,順勢拖劍。
沒能將對方的腿砍去。
被砍的人拖著染成鮮紅色的右腳彎身要拾起斧頭,卻是支撐不住,自己掉到地上去了。
但下一個人又用農叉刺向克撒,將青年迫退。
剛剛刺倒了一個襲來的人,絲伯蘭槍身一抖又刺穿了另一個襲擊者的膝蓋。但一人還沒著地,下一人又持斧迫來。恰巧被農叉迫退的克撒經過持斧人背後,索性以持斧人為盾止住追來的農叉,然後一劍劈向他的脊椎處。
一個揮劍劈來的人又將克撒趕開,所以這一劍沒有將對手砍倒,卻讓絲伯蘭一槍刺穿他的大腿骨,令他失去平衡倒地。但這時,原本追著克撒的農叉又迫著絲伯蘭後退。
二人如此且戰且退,不一會又被迫到牆角。
克撒環視四週,襲擊者已經減為八人,但是克撒和絲伯蘭仍然四手難敵十六拳,只要哪個人先跑出來送死,其餘的還是可以趁著空隙斬殺二人。
想著,克撒已經苦無計策。
然後,他望向了絲伯蘭。
那副眼神,卻是依然如一的堅定。縱使她來到就只能讓自己多活這幾分鐘,但也是如此無怨無悔嗎?
這時,克撒已經知道他不能放棄,他不能讓絲伯蘭死在這裡。
於是,他下定了決心。
「能將我倆迫至此地還算精彩啊…但是…」
一副陰沈的語氣細語著的青年,低頭往懷裡伸手,另一手反手持劍,回路正散發出不祥的寒光。
「在這裡就要結束了!」抬頭露出忿怒的面孔高呼的同時,懷裡的右手抽出了四個火球來!
一時間,襲擊者們,還有身旁的絲伯蘭都被嚇住了。
親眼見過魔術攻擊的威力的少女,深知要是這四個火球擲出去,將襲擊者們炸個粉身碎骨就算了,但他們身後的屋子也會有被波及塌陷的危險,要是如此,躲在屋內的人非死即傷。
然而眼前的青年顯然已經狂怒失控,無論是找出說服他的理由還是即時制止的方法,絲伯蘭也想不出怎樣可以阻止克撒。
同時,襲擊者們也為眼前景象所驚愕。
是認錯人了嗎?
不可能,青年肩上的白龍紋章,明明白白就是敵擋救主,迫害信徒的象徵。
而且,火焰在經書中,卻也是救主為世界淨化,洗清迫害聖徒的一切心硬之人的器皿。
到底是甚麼回事?

就在仍然猶豫的時候,另一支灰黑的矛頭自包圍網邊緣一人的胸口穿出。
矛頭的主人是一個穿著鮮紅外套,白衣黑褲的高大男性,手裡拿著的是全身灰黑的鐵矛。要是克撒的眼神是如戰鬥中的白龍一樣劇烈,那這男人的雙眼就如孤狼一樣的冷峻。
驚慌的眾人立即轉向包圍矛頭的主人,但是兩個從側面包抄的人被兩支從天而降的利箭穿首,當場斃命。
說時遲,那時快,這刻紅衣人已經將矛頭拔出,一擊將正面兩個閃避不及的襲擊者刺穿掛在矛上。
此時絲伯蘭不忘趁機反擊,上前又將襲向紅衣人的另外二人腳筋挑斷。
本來正要擲火球的克撒被眼前的轉變一嚇,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一直呆著。直到襲擊者一個一個的倒下,才回神過來,一副沒趣的樣子把右手在眼前緊握成拳,四個火球就熄滅了,剩下四團燃燒過的硫磺。
「凱格哈特.史多爾夫少尉(Keghart.Sidolph)!」克撒一邊步向持鐵矛之人,一邊嚴厲的叫道。
凱格哈特則一邊將鐵矛刺入身旁的另一人,一邊一副舊友重逢的口氣說道:「嗯!我們來遲了。」
克撒一副厭煩的口氣回應:「那你就不能再遲個半分鐘,讓我先將他們悉數解決嗎?」
「然後讓我們來替平民收屍?」對方若無其事的回應。
只見克撒不屑的「嘖!」的一聲,卻閃出了旁邊一個持斧的人撲向克撒。
但就在克撒和絲伯蘭還來得及驚訝之前,一支箭直穿他的眉心。
克撒向倒下去的敵人側目斜視一刻之後,又是若無其事望向利箭飛來的方向,叫道:「雅多娜.基拉爾特(Adela.Kinnaird)准尉,你們應該可以早來兩分鐘的吧?」
他望著的是站在一旁的屋頂上,身穿紅色的外套、短裙和長襪的女性。對方豎起了一雙修長的尖耳聽著,悠哉遊哉的回應:「沒辦法啦,我們也只是剛剛才收到情報喔!」
仔細看看的話,雅多娜實在不完全像是個人類 - 竹葉般修長的耳朵,一身雪白的肌膚,身體雖說可以看出鍛鍊過的凜然美態,相比起手上毫不嬌弱長弓,卻是看得有點太柔細。

精靈族人。
在一千年多前亞基教團仍然只佔大陸眾多國家中其中一個的勢力時,他們本來是自成一國,讓「凡人」羨慕的長生民族。然而在第一次聖戰中,這「不安於神賜的天命,貪長生與土地而不厭」的地廣人稀之國,即與翼人族的部落首當其衝被消滅了。自此,精靈族四散在大陸上,以「與惡魔交合而生」的非人族的名義被四處的教團追殺,最後大陸上只剩下極少數的精靈族人逃到現在還沒有以亞基為國神的國家,或是一些無人居住的深山區域。
亦因為當初人類國家疏於支援作為「異類」的精靈族人,多數的精靈族人對於人類也缺乏信任 - 至少直到部份族人跟異教徒一同合作築船逃到斷劍隘口以北,也就是現在的尼夫治亞共和之前。
但是,由數年前第一天相遇開始,克撒就發現眼前的雅多娜跟資料上的精靈族有個很大的差別。
「雅多娜伍長,妳真是精靈族人嗎?」當年剛剛入伍的克撒,面對眼前這位總是開朗地笑著的「大姊」,倒是毫不違言的問起來。
「大姊」倒是悠然自得的答道:「當然喔!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精靈族人呢!不像嗎?」
說著,就豎起了精靈族象徵式的修長耳朵。
聽到如此答覆,當年的克撒也搔頭後勻「呀,啊…哈哈…」的傻笑著。
這身段…這種開朗的心態…也還是有點發育不平衡了吧?
其實以人類的標準而言,雅多娜的體態倒是非常均稱的,但是以修長纖細見稱的精靈族的形象比起來,還是豐滿得有點「與眾不同」。
不過,在冷漠的精靈族當中的她是如此開朗,倒是比起豐滿的身段更為驚人。
當然,這個只是克撒從沒出口的想法 - 當年年少的他可無意為了這種小事而得到被射成箭豬一樣慘死或是類似的下場。
從克撒第一次接受委託開始,凱格哈特和雅多娜就是瑪基斯的術士護衛團「魂劍」的成員,在團長艾格柏特之下與克撒共同工作。直到一年前艾格柏特退任為教官,凱格哈特就成了團長,團號也照著他的個人象徵改為「孤狼」。
只是克撒在兩年前開始再沒有接受暗殺和國外偵查任務,所以也很久沒有跟他們共事了。

再度共事的時候,卻立即就討個沒趣。於是克撒嘆一口氣說道:「呀,反正我們都沒事就算了。等首都衛軍到達後就撒退吧。對了,凱格哈特,今天我還忙著出發前的準備,所以交戰報告就由你倆來寫沒問題吧?」
望著克撒笑臉上奸滑的眼光,凱格哈特冷笑著說:「還是要我們替懶人善後嗎?」
「當然喔,畢竟看你們怎樣解釋自己遲到的事實在太精彩了。」克撒報以一個傻笑回應。
其實克撒一向討厭紙上的工作,所以打從他第一天接受任務開始,多數的文件手續都是由凱格和雅多娜代勞的。後來由於不再與「孤狼」共事,這個「卸責對象」倒是由凱格變成絲伯蘭了。
就在四人正在冷嘲熱諷的時候,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洶湧而至。帶頭的人是個女子,吶喊道:「我們是軍情部國內監視團!雙方快收下武器!」
於是克撒一邊與眾人一起放下武器,一邊心想:「雙方」就只剩下我們了啊。轉身一看,是另一個熟悉的人。
「艾思晴(Astrid).理希爾少尉?」克撒打量著眼前穿著軍服,臉上稚氣未泯的少女,木訥的說道。
「克撒少校?」對方驚訝的回應道。
第二天

青年家中的後院裡,坐著一頭一身雪白絨毛的龍。龍一臉期待的望著站在旁邊的青年,催促似叫著。
「你又沒有吃菜了啊?」一臉煩惱地望著龍的青年,一邊無奈的責備著,一邊拿出一籃子的蘋果。
然後,隨手拿起一個蘋果,猛然向龍頭擲去。
龍技巧地一口接住了蘋果,然後愉快地吃著。
青年倒是埋怨說:「阿角呀,你就不能屈就一下吃空軍飼料中的纖維哦?」
龍急急的把口中蘋果吞下去,激昂的叫著回應。
「明白啦,明白啦,那些東西就不是人吃的吧…」聽到阿角抱怨的叫聲,克撒一臉苦笑的回應,然後又拿出一個蘋果,輕輕的拋出去。
似乎是因為被青年所理解,接住了蘋果的阿角,得意洋洋的吃著
看著龍吃果的青年,卻突然一副疑惑的問道:「等等,誰說過你是人來著?」
這問題只換來了更激昂的叫聲。
「『抗議種族歧視』嘛…」青年細想著這個回應,手中又是拋出一個蘋果:「空軍龍棚那些傢伙都是吃那種東西過活吧,你可沒有因為頭上有角而受到特別待遇哦。」
龍接過了蘋果,一臉不滿的向青年叫了兩聲才吃。
青年一聽,假裝一臉愕然的倜侃道:「怎麼?剛剛才說抗議種族歧視,現在又說自己跟沒有角的白龍不同?喂,到底是眾生平等還是有角者大,你快給我選一樣!」
於是龍煩惱的呱呱叫著,亂跑亂跳,在旁邊看著的青年倒是逗得樂透了。
「好啦,好啦…就算是我不是啦…」青年笑著再擲出蘋果,一邊說著:「當年你是跟著我來的,也是我第一個朋友,所以我總該照顧你。」

十二年前,瀕死的克撒由宗教裁判所被救出後,被送到波尼斯市的醫院去。
一星期後,一頭細小的白龍突然降到醫院的後院裡,大吵大嚷。當醫院中的守衛看到龍頭上尖銳危險的角後,立即抓起刀槍衝到後院戒備。
但是,一個小孩卻從病床上掙脫了貼在身上的魔術儀器,一直跑到後院裡,擋在白龍的面前。
「你們不可以傷害阿角!他是我的朋友!」
氣急敗壞的老魔術師艾頓,還有隨後跟來的醫生跑到後院的時間,只看到擋在白龍前,對守衛大叫著的克撒。
原來阿角跟著克撒,一直由迪尤斯境內隨特務部隊飛到波尼斯市。後來在醫院上空,盤旋了一星期也看不到小孩的縱影,就飛到後院裡,製造混亂吸引注意力。
此事一直是波尼斯市的一件小懸案,因為除了阿角和克撒以外,沒有人能理解牠如此行動的原因。
或者,克撒的行動,就是阿角一直跟著來的目的。

此後,阿角一直跟克撒一起住在波尼斯市,直到後來克撒成為政府的『傭兵』時,長大了的阿角也作為合約的福利能夠以共和軍的龍棚作為住所。
但是,離開了克撒的阿角也變得更為難養 - 雖然在高智慧生物必須的麵飯等食物*方面,牠對於龍棚提供的簡單而低質素的麵團毫無怨言,但是對其他食物卻是偏食得很 - 牠不時嚷著要吃自己所選的肉,而且對於龍棚提供的『素菜』 - 餵馬用的水草和栗更是不聞不問,定必拒而不食。
但是,雖然沒有正式工作,阿角在軍中還不算是白吃飯,牠不時外出到山間遊行,偶爾就會將山路上危害途人的野狼咬回來。而且,不同於牠的好友克撒,阿角從不迷路,就算沒有騎士帶路,也沒有人擔心外出『狩獵』的阿角會走失。
最驚人的一次,倒是阿角越過國境將在迪尤斯邊境巡邏的巨鷹騎士打出座騎摔死,再將巨鷹拖回國要龍棚的工作人員煮給牠吃。那時眾人對於阿角的舉動也是百思不解 - 直到得知此事的克撒二話不說往阿角下巴賞一拳,然後嚴厲的喝道:「你貪嘴也不要自己單身飛到敵國去貪好不好?」
在被飼養的龍當中,阿角的覓食方式在尼夫治亞大概是獨一無二。
軍方倒是難得省下了一部份的飼料,所以對於阿角自行狩獵的行為從不反對。
只是,對於食物的種類如此執著的傢伙,在波尼斯市內除了克撒和阿角以外恐怕再沒有第三者了。
至於阿角偏食的習慣,也理所當然地導致牠消化不良。所以阿角每次跟克撒見面時,也是帶著一副顯然是腸胃不適的痛苦模樣。
而克撒每次也準備一些果子,帶著標準的笑臉一邊餵,一邊與龍交談。
但是,實際上阿角和克撒之間是不是真的能夠交談,並沒有人知道。

「但是,阿角呀,日後恐怕再不能這樣照顧你了。」看著吃得愉快的白龍,克撒的表情突然顯得有點傷感。
接過了下一個蘋果的阿角,停下了咀嚼的動作,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青年。
「迪尤斯,或者應該說,亞基開始行動了。第一步就是攻擊了我們在這裡的空艦船舶,我想你幾天前也聽到騷動的聲音了。」
白龍仍然是一臉認真的望著克撒。
然後,克撒將國會會議的過程一五一十的都跟阿角說出來。白龍一直耐心的聽著。
「現在國會懷疑教團的武器是由豫國提供的,所以大概很快就會派出使團進行調查。豫國政府支持亞基教團的機會其實微乎其微,但這卻是拉攏豫國,及消滅其國內亞基勢力的難得機會。現時我們仍然不知道迪尤斯在豫國的勢力有多大,所以外交部和軍情部對於這種危險性不詳的任務大概是無人問津吧。所以,多數都會派我去,因為在可辦此事的官員中,我的性命是最不值錢的。」
白龍先是失望的低頭,但不久,又精神的抬起頭來,一副自信的樣子望著克撒。
「不行。」
對於青年斬釘截鐵的回應,阿角是失望的低頭哼一聲。
「在不知道豫國的教團勢力的情況下,這個任務的危險性是個未知數。何況亞基派的議員知道我會去豫國,鐵定會佈下伏兵,那就更危險了。就算我能平安回來,與豫國達成共識,往後也只有與是迪尤斯聯合的殺戮而已。」
說著,克撒扳起了臉。
「最重要的是,你也好,絲伯蘭也好,也沒有資格介入我的戰爭。所以,我離開你們之後,要是共和國有甚麼事,你就跟絲伯蘭到別處去吧。」
這時,絲伯蘭拿著一份文件走進後院裡,一眼望到正經八百的克撒和旁邊低著頭的白龍,頓了半響。然後,帶著一絲微笑說:「軍情部和外交部的委託文書已經發出了。」
克撒轉身接過了文件,對少女說:「在國會會議中,那個佛多在這事上是投了贊成票吧?」
「是的。」
克撒先是點頭,然後整頓了心情,堅定的對絲伯蘭說:「辛苦妳了,絲伯蘭。妳作為我助手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從今天開始,妳可以自由做妳自己想做的事,去妳想去的地方…」
說到一半,只見少女低下頭來,任誰都看得出的失落的神情之下,是一雙抖動不定的眼神。
看到此景,克撒的說話在口中也變得有點苦澀。
但他還是苦澀的說下去。
「…妳的工資一直都照足金額發下了,所以生活應該沒有問題吧?要是一時間找不到工作或是棲身之所的話,可以去找艾頓老師,他會幫妳找到歸處的。」
少女強忍著內心的感情,雙手抓緊胸前的衣服抬起頭來,輕輕的問道:「這樣,克撒是再不需要我了?」
沒有人需要這樣的女孩陪自己去死,或是去殺人的。沒有人有這種資格去要求別人如此跟著自己,也沒有人有義務如此跟隨他人。至少,克撒是這樣想。
但是,這番話到了口中卻只剩下一個簡單的詞語:「是的。」
於是,少女低下頭,轉身,慢慢的離開了房子。
等著他的只有戰場,但她卻需要更有希望的明天。
正如她的名字一樣。
於是,克撒也轉身向白龍說:「走吧,絲伯蘭就拜託你了。」
然後白龍也失望的展翅,飛向了天際。

「抱歉了,各位,我克撒最終還是沒能給你們一個歸處。
但是,別怪我。因為我同樣沒有歸處。」

註1:『邪惡的有角龍』的概念來自啟示錄的七頭十角之獸 - 多數的有關畫像都將它描繪成七頭十角的龍。
註2:不忍用杖打兒子的,是恨惡他;疼愛兒子的,隨時管教。 - 箴言13:24
註3:基督教的十字軍可不止一次煽動貧民幼童加入遠征,實際上,第一次十字軍第一個遠征部隊就是由貧民 - 當中包括女人和小孩 - 所組成。不單如此,據亞拉伯一方的記錄,這群人沿途打家劫舍,為得物資無惡不作,連當初請求協助的拜占庭人對他們也是神憎鬼厭。
註4:腦是只能用糖份運行的器官,因此人的食譜通常以碳水化合物的需求為首位。愛好健美的人士應注意此點。
「現在作供的是事發當日啟動『白龍』的克撒…少校。」
主席台上站得筆挺,面上稍有皺紋的男子,看著手中在身份一項上只寫著『克撒,馬基斯成員(少校待遇)』 – 沒有姓氏也沒有正式軍階的資料,嘗試著確認眼前人的正式稱謂。
「克撒在此作供。」站台上的青年向國會議長確認自己的身份。
然後,議長向克撒朗聲說:「克撒少校,你是否保證,在此聽證會上,你將在軍方戰略機密法例的容許範圍下,為我們作出真實的證供?」
「我保證。」克撒的回應快速而肯定。
「那現在由克撒少校開始作供。少校,請轉身面向議席,匯報你於事故所見的情況,並回答議員所提出的問題。」
「明白。」克撒轉身面向坐著數百人的議席,望著一眾議員的面孔。
然後把自己在艦中醒來開始,到『白龍』駛到首都上空的事情概略的講述一次。
當然,克撒完全沒有提及震天雷和神火飛鴉的部份 - 即使他是最明顯地觀察到神火飛鴉的人。
說著,一些議員的眼中閃爍著信任的目光,一些則是一副懷疑的表情。
克撒也認出那個高瘦的,被稱為『佛多』(Fido)的議員為中心的一堆人,正在以一種他熟悉的眼神看著自己。
那種只有某個信仰的人才有的,望著罪人的眼神。
「在這裡,最重要的問題還是這個:克撒,你到底能不能斷定攻擊戰艦的武器是不是震天雷?」克撒講述完畢後,佛多又重覆了先前的問題。
「我只能說有這個可能性。」這句當然是謊話 - 任由哪個魔術師看到震天雷的碎片,嗅到那種不屬於火油的味道,都能斷定那是震天雷。但一向習慣了一副深藏不露的官腔模樣說話的克撒,仍然是裝作不知的說出來了。
「豫國的震天雷有那麼明顯的特徵,要確認有那麼困難嗎?」佛多回應的語氣稍為高揚了,但這到底是多了一絲的自信還是一絲的高傲,卻沒有人能聽出來。
而克撒仍然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語氣回應:「爆炸性的武器還有哈林製的火油彈,兩者的威力相似,很難分辨。再者,就連我社的魔術中也有『火球』一項,難保像是亞基的言靈魔術一系的技術中沒有爆炸性攻擊。」
由於馬基斯培養出不少尼夫治亞的民間和軍事工業,而且一直背後提供學術和技術性的支援。克撒一向都有將馬基斯比作企業的習慣,連對於馬基斯的稱謂也往往會用『我社』。
「真有此事嗎?」
「我可以立即示範。」
要是真的叫克撒示範的話,克撒鐵定會將火球擲到佛多的面前 - 至少克撒是這樣想的。
佛多也當然不會叫克撒立即示範,只是謹慎的答道:「那麼,無法知道他們用的武器是哪裡來的話,豈不是沒辦法知道他們背後支持的組織了嗎?」
「以這個案例而言,以暴徒使用的武器來猜測他們的身份是毫無意義。」克撒斬截鐵的回應。
卻見另一個議員氣沖沖的問道:「難道你是要說凶徒是誰根本不重要嗎?」
克撒仍是一副冷淡的模樣,繼續解釋說:「這位是戴爾南(Dainan)議員,對吧?武器是死物,只要有方法獲取使用,任何人都可以拿到手。再者,這次襲擊船舶的是暴徒而不是正規軍,這些人本來就沒有自己的武器,只能取用他人的東西。在這種情況下,暴徒使用任何國家的武器都是等閒事。」
聽到這個回應,佛多故作溫和的又問道:「但是,豫國的絕密武器可不是隨手可得吧。」
「要是這是尼夫治亞的空中戰艦,那的確不太可能在軍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盜走。」克撒並沒有在意佛多的表情眼神,自說自話的解釋著:「因為現役戰艦只有48艘,而且每艘也有獨立的船名,船員和艦長,也有結晶通訊系統與各據點聯絡。這樣小的武器數目,當然能夠進行非常嚴密的監視。但是,雖然實際數據是機密,但是像震天雷,火油彈一樣的大量消耗的武器,一兩枚是難以產生戰術效果的。一次據點攻略戰可能要有上千發震天雷才能發揮戰術效果。而為了確保後續補給,地區軍團又會保有倍於此數的存量。這樣豫國一個軍區中心,就應該配備了上萬個震天雷。那麼多的儲備下,不可能逐個點算震天雷的存量,就算少了幾個,這種消耗品一下子就會被補給了,根本沒有人會在意。只要拉攏了任何一個高層軍官,在演習時將消耗量多報幾十個,任何人都可以製造『豫國支持的破壞活動』或是『哈林支持的破壞活動』。」
說到這裡,另一個議員又問:「人所共知,豫國軍官的薪金都是很豐厚,要賄賂他們談何容易?」
「比方說,其中一個軍官是仇視我社的亞基教團成員吧?」青年倒是想也不想就立即回答了。
聽到克撒扯到亞基教團上去的佛多,眼裡彷彿是射出了仇視的目光,但下一刻又被壓住了,又說:「雖然你們大概有一些私人的或是不可告人的原因惱恨亞基教團,但是亞基的信徒一向奉公守法,試問你們懷疑的根據是甚麼?」
克撒看到佛多的表情變化,想一想,就說:「有以下幾點:首先,正如剛才該士兵的證供所示,暴徒的口號和行動方式都是亞基教團的成員獨有的。其次…」
「克撒少校,難道口號就不可以模仿嗎?行動方式就不可以假裝嗎?只憑這些膚淺的表象而將所有亞基信徒一干入罪,你不認為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嗎?真正的亞基信徒是良善的,他們從不犯法。即使現在我國有《二一三對亞基教團限制法案》這種惡法,他們仍然一直本著亞基教團愛心為本的精神,連站起來反抗的意思都沒有。明眼人都知道,這些人分明就是偽裝的信徒。要是你們軍情部都是用這種以偏概全的方法來進行調查的話,真相可就永遠不見天日了!」
當克撒重複著華絲問話時的重點時,戴爾南再也忍不住,激動地把克撒的話打斷了。
克撒一直等到戴爾南說完他那番激昂的說辭,然後保持著一副缺乏感情的口吻問他說:「戴爾南議員,請問你有沒有方法可以訓練一群非豫國國民的普通平民熟記豫國貴族的所有經典習俗,就算是自身將死緊急情況都能用豫國思想經典的語句 - 而不是他們本身文化中常有的諺語來激勵士氣?」
戴爾南一副更激動的表情,雙拳握得發白了,一旁的佛多看得入神,表情卻好像沒有甚麼變化。青年看見議員如此的反應,繼續擺出一副撲克臉說道:「是不可能的。要在被倍於己方力量的軍力包圍屠殺的情況下仍然記得使用異國的口號掩飾自己身份,而且像是因而被穩定軍心一樣整頓好隊形應戰,根本就是連職業軍人和殺手也做不到的事情。更何況襲擊的人當中不少是女人,老人,甚至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曾經把這些人編進軍隊並勉強接受訓練的國家,就只有八年前聖戰時期的迪尤斯部隊。然而,據士兵報告,暴徒的外觀和口音都像是本地,甚至是本國首都區域的住民。在這種情況下,假定這些暴徒是由其他勢力訓練的偽裝信徒並不合理。」
「難道就不能是軍方內部有深知亞基教團運作的人從中作梗,拉攏極端份子進行破壞嗎?他們就不能因為怨恨那些良善的亞基信徒,而將事件插贓嫁禍到教團身上嗎?」
戴爾南議員此言根本是衝著軍情部而來的,準確一點,就是針對克撒這種從迪尤斯領地而來的『變節者』。畢竟,在軍方中再沒有人比克撒等人更清楚亞基教團了。說穿了,就是指克撒等因為曾經被迪尤斯人排斥,因而心生怨恨,故意製造事件嫁禍於本地教團報復。
面對著這種不表自明的指控,克撒的表情卻突然輕鬆下來,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問道:「議員先生你的意思是,軍方中少數幾個熟悉亞基教團的人召集了包括女人和小孩的約八、九百人,並且在瞞過了整個軍方和國會的情況下令他們能夠專業地模仿亞基教徒說話的口氣和用詞,然後為了毫不認識的召集人而丟了性命去襲擊現時軍方主戰派視之為對迪尤斯戰爭的命根的空中戰艦?別忘了,當時同為軍情部人員的我可是也在裡面工作,而且今次事件所炸死的士兵,也是以主戰派為主的。」
當然,『軍方的少數幾人』根本上不可能、也沒有動機去召集如此數量的人犧牲自己去破壞自軍的戰艦。實際上,在首都有此召集力的團體大概就只有亞基教團。現下,佛多也想不出甚麼法子駁斥克撒的回應,只有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情注視著作證台上的青年。
克撒則繼續的說下去:「反之,根據現下的證據,亞基教團卻有與發動襲擊的動機。」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議長閣下,我要求派發本案證物仿造品第二百三十二號。」克撒沒有理會佛多的話,轉身對議長說。
「批准。」
於是克撒向議會一角的另一名首都衛兵點頭示意,士兵點頭回應之後就走出會外。
不一會,又帶著幾個衛兵回來,手上抱著一大疊文件派發到議員手上。
議員們表情的改變就如同漣漪一樣在議席上擴散開來 - 一些議員目定口呆的看著手上的文件,一些皺起了眉頭,對著文件喃喃自語,一些則交頭接耳的談論著文件的內容。
在好奇,驚訝和憤慨所組成的聲浪中,一把不知屬於何人的聲音嘹亮的傳遍了整個議會。
「克撒少校,你一直故意引導議會懷疑亞基教團,甚至不惜捏造證據誣蔑之,到底是何居心!?」
看著議會反應的克撒閉起眼睛,並沒有回應這個議員的發言。
「對啊,即令這份刊物是真的,你哪裡知道這是真正的亞基教徒所出版的?不過是因為單一份有意破壞教團名聲的刊物就如此大造文章,你軍情部的人都是靠吹噓維生的嗎!?」
另一句氣憤的發言立即就傳到克撒耳裡,但卻又被另一個議員所反駁了。
「試問你又如何得知這份刊物是出自『有意破壞教團名聲的人之手』?我看,靠吹噓維生的人,是你才對吧?」
然後,討論隨即又變成了罵戰,直到議長拍案,又回復了平靜。一直閉目不言的克撒,這時轉身面向議長問道:「我可以發言嗎?」
「請照實回應他們的發言。」議長打了個手勢請克撒面向議席,一邊嚴肅的說道。
於是克撒又面向議席,朗聲說:「你們手上這一份刊物,是錄自在教團非法刊物『號角之聲』的本年三月號。我們軍情部在這半年內曾經在首都全數二十四個教團會址中搜出這份刊物 - 讓我提醒一下大家,包括沒記錄的教團在內,我們軍情部在首都才找到三十個教團。至於各位手上的複印品,是由議長,十多位議員和軍方幾位高層人員的審核下,照著原文複印製成。為免暴徒的同黨破壞證物,此證物的真品現正存放在軍情部的文件室中。如果議員諸君對於此複印品的真實性有任何質疑,可以向議長和軍方諸位監督申訴。」
說到這裡,議員們並沒有發言,唯獨方才質疑克撒這證據的議員將是一副憤然的眼光投影到青年身上。
克撒又繼續說下去:「如諸位所見,這份首都內各教團內部派發的刊物,將我社七年來所發展的空艦技術視為一種欺世盜名的騙術,而且我社『行騙』實際的目的是為了滿足技術人員的淫慾,建造奇特的神像供有關工作的學者進行性活動。這裡先不論寫這些文章的人到底知不知道聖戰後八年間中空中戰艦在各次邊境衝突中的表現,單憑這份刊物所表現出教團對我社的妒恨這一點,以及他們在首都的人員召集力,就足以讓他們成為嫌疑最大的組織。」
這時,一直沈默的戴爾南議員又眨起眼睛說:「說到底你就是證據不足,所以就大造文章,卻有製造作亂的『嫌疑』,好讓你軍情部日後借故清除異己,控制本國的宗教信仰吧?」
克撒聽了,又冷淡的回應:「我先前已經解釋過我所我提供的文件的來源,要是你有甚麼疑問的話,可以先找負責監督的諸官員查詢。現下我們並不能找到證據證明任何人是此事件的發起者,但是教團作為發起者的可能性卻是最大。所以,考慮到本次事件的嚴重性,我們需要更高的對民間組織調查權限。因為以現在的法權,我們根本不能為諸君提供有用的情報。」
克撒所說的,只有半句真話。因為克撒在昨天已經由拷問暴徒的過程中得到了他們的名字,也依此查出了他們所屬的教團。但是由於軍情部是以法權以外的手段得到這些情報,所以也不能合法地在國會上公開,這卻是事實。
佛多聽了克撒的提案,說道:「我很清楚少校大人的困難。然而,我們並不能讓軍情部有更大的權力。首先,軍情部並不能拿出確實的證據告訴我們犯人就是亞基教團,在犧牲教團的自由下提升他們的權力是不合理的。其次,軍情部表面是保護所有共和國人的團體,但當中招聘的卻都是參與上一次戰爭中的軍人和迪尤斯變節者等等的極端份子,這些人根本不能代表所有人的利益,更何況我們並不知道他們當中的內部運作。恐怕,就像眼前這克撒,在這個聽證會的背後也隱藏了不少重要的情報,甚至殺了好幾個重要的證人吧?所以這事是要徹查,但是我們不能讓時勢凌駕在法律之上,法制是首要的。」
「你是認為八年前在聖戰中豁出性命保護這國家的將校士兵們都是各懷鬼胎的極端份子嗎?還是一直確保這國家安全的軍情部門,還不夠一群拿著武器衝進空軍船舶的暴徒可信?」
聽到克撒缺乏感情的回應,戴爾南登時站立起來,怒不可遏的吼道:「你又何嘗不是只憑一紙刊物和少數有心為害亞基教團聲譽的極端份子就把所有信徒都認定為罪犯!?你這根本就是藉機擴大軍情部的權力,實行軍人干政!」
「在此,我們可沒有要求要在國會議政,國會仍然是民間的國會,軍方仍然是國家之下的軍方。我們所需要的不過提高軍情部在此事件上的調查權限而已,這可與國會的施政毫無關係。倒是要是像現在一樣等著有襲擊事件後才直接抓著執行者調查的話,犯人又會逃之夭夭,難以追查了…」克撒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像艾馬域.阿爾頓暗殺事件一樣。」
至此,戴爾南再想不出甚麼對答下去的說話,一臉氣結的坐在位子上。而佛多則是見不轉睛的打量著台上的青年,心裡不知想著甚麼似的。取而代之的,是華絲平靜的問題:「對於軍情部調查本案的權限需求,我們已經很清楚了。只是克撒少校,對於有提供武器之嫌的豫國,你認為應該怎樣處理?」
「直接派員到境內調查。現下我國剛好要根據訂單運出結晶傳音網的中樞儀,且第一支商船隊剛剛出航,還需要一使團去進行先行交涉;這正好是將調查團聯同使團一同前往豫國的好機會。」
「明白了。謝謝你的意見。」華絲簡短的回應之後,又問道:「最後,在今次的襲擊事件後,我看到『白龍』出現在首都本城的上空,這可是少校所為?」
「確是我將『白龍』開到本城上空的。」克撒將視線移到佛多處,笑說道:「因為我聽聞最近質疑空中戰艦航空能力的人越來越多,所以特此在本城空展示一下新戰艦,讓大家都看得到。」
這時,華絲帶著問:「據說新型戰艦的性能和裝備是機密事項,少校的行為不會造成洩密嗎?」
克撒倒是若無其事的回答:「請問華絲女士,當日妳看到『白龍』的裝備嗎?」
「這個…」被克撒如此反問,華絲一時間也支吾以對:「隨了外型奇特之外,的確看不出它有甚麼裝備呢。」
「那就是這樣而已。」克撒一臉自信的回答道。
在一個小鎮中,一座建築簡樸的會堂前,站著一個小男孩。
會堂門前的小孩像是觀看野獸一樣的看著他,當中一個一臉自信的男孩,彎腰拾起一塊石頭,一邊擲向小男孩,一邊叫著:「聽魔鬼的說話就是這種下場了喔!」
忍著一身傷痕傳來的傷楚,小男孩提著麵包一步一拐的走著。
沒錯,今天男孩又被罰了。
起初,當第一塊石頭打在他身上時,他站了起來,想盡快地離開那個地方。
只是,每次他想逃走,導師就會將他抓著丟回原處,讓他任由其他小孩處置。
直到拿起小石的孩子們擲累了,午飯的時間也到了,小男孩終於也被放走了。
「即使你今天聽了魔鬼的話,我們教團仍然會養活你。這就是我們愛的證明,你應該為此感恩才是。」
這時,即使一身傷痕的小孩已經走不快,他仍然想盡快離開這地方 - 就算只能離開一刻也好。
於是,隨著其他小孩嘲笑的聲音,他一步一拐的走著,一直走著。
直到一座小山上,一株大樹之下,小孩停下來了。
他看到樹下站著一頭四腳活物。牠的身軀雖然不大,卻像雄馬一樣英偉,長著既長又粗的頸子,身後是一條長長的尾,背後長著的是一雙強壯的翅膀。
在所有導師的描述中,龍都是長成這樣的。
龍是邪惡的動物。在預言書中,善良的信徒們最終會為頭上有角的龍所迫害,折磨至死。直到神再一次降臨的時候,才會將這些龍和聯合牠們的不信者都丟到地獄裡,將迫害終結。
恰巧,眼前的龍,頭上就有一隻雪白的角。
於是,小孩嚇得想要躲到一旁,可是一身都是傷,猛然一動就摔到地上去了。徬徨的看著眼前的龍。
然而,雖然他們都說龍是邪惡之物,但眼前的龍,看上去卻是一身軟軟白毛,頭上也沒有三尖八角的麟角和頭冠,臉上卻長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副期待的眼神望著小男孩手上的麵包。
眼前的動物,讓小男孩怎樣都想不到為什麼要用『邪惡』去形容。
男孩又站了起來。隨著龍的眼神,看看手上的麵包,男孩心想:給牠一點吃的,沒問題吧?但是麵包只有這一塊,我吃了,牠就要挨餓;牠吃了,我也沒有午飯了。
龍彷彿是從男孩沈思的表情中看透了他的顧慮;於是,牠失落的低下頭來,繼續躺在樹下。
龍與男孩這樣互相對望著,良久,龍既沒有襲擊男孩,也沒有振翅離開,只是無力的躺在原地。
然後,男孩想通了。他走到龍的身旁,將手上的麵包撕成兩份;然後將較大的一份的遞到龍的嘴裡。
「你我也在挨餓,但麵包只有這一份而已,所以就這樣分成兩份,雖然吃不飽,但你我都有點東西可以吃了。」
龍高興的用口接過了麵包,一臉滿足的表情吃著。男孩也坐到龍的旁邊,吃著自己的一份。
吃著,男孩又說:「我叫克撒,你叫甚麼名字?」
龍『呀』的一聲回應。
「呀…這樣我是聽不懂吧…這樣吧,你頭上有一支角,就叫『阿角』(Unicornis)吧。」
龍愉快的『呀』的一聲回應。
於是,克撒就這樣跟龍談了很久的話。不過,雖然可以從語氣的變化中聽出讚許的感受,但這其實也不算是有意義的溝通吧。
至少所有其他人都是這樣想的。
談著,男孩看見山下有幾個要走上來的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他拍拍阿角的身體,說:
「呀,那些人相信你是魔鬼。他們看到你的話,肯定會殺了你的。所以你快走吧。」
彷彿是聽得懂克撒的說話一樣,阿角立即拍著翅膀飛走了。剩下在地上拔腿逃走的小男孩。
但是,他還是被尋找到上山上來的導師們抓住了。
「原來你走到這裡來了!快,跟我回去!」
「我不要回去!我回去的話,你們明天又要用石頭擲我!我不要回去!」男孩一邊發狂的掙扎,一邊高喊著。
「那是因為你聽魔鬼的說話而應有的懲罰,這都是為你好的!你就是不明白,經上就說『只有疼愛兒子的,隨時以仗管教,叫他不離正道』,你今天覺得痛苦,但未來總會明白的!」
「還沒到我明白的時候我已經被你們殺掉了!」
「住嘴!」
當一切掙扎都敵不過成人們粗壯的手臂,當一切叫喊都無法打動途人的惻隱時,男孩放棄了。他就這樣被導師拖回會堂去。
而男孩知道的是,他今天被養活,不過是為了明天再被罰而已。



尼夫治亞共和國議會

「我聽到從城門處隱約傳來了衛兵『在本國傳教可是犯法的…』的說話,然後不一會就發生了爆炸。我是守在城牆上的,離城門有點距離,所以也只聽到這些。」
一個士兵端正的站在主席和環形議席之間臨時設置的站台,回答著議員的問題。
「在整個襲擊的過程中,你有沒有注意到暴徒有甚麼獨有的異動?」一位容顏清秀的女議員從議席中站起來,一本正經的問道。
「啊…」士兵低頭沈思了一會,然後突然醒覺的抬頭回答:「有!在他們擁向白龍號的時候,曾經在唱歌!」
「你記得他們所唱的調子或是歌詞嗎?」議員追問。
「調子…好像是一些民歌一樣的,分不清是怎樣,但是歌詞當中,好像有甚麼『得勝』…對了!是『靠主得勝』,甚麼『唯亞基慈愛護庇,仇敵已敗,爭戰已了主得勝…』的…」想著,士兵記起了當時的歌詞,靠著依稀的記憶哼唱了這句。
「華絲女士,」在議席的另一邊,一個高瘦的身影站起來,一副溫文的語調說:「與其查考這些暴徒本身到底做過甚麼舉動,不如先問他們的武器是甚麼,由甚麼人提供的 - 畢竟這代表著甚麼人在背後支持他們。」
說著,佛多議員沒有等華絲議員說下去,說向士兵問道:「你有沒有看到他們使用甚麼特別的武器?畢竟,要摧毀一艘戰艦,應該需要很強的武裝吧?」
華絲的問話被佛多突然打斷了,但士兵仍然一本正經的答道:「沒有。在最初攻擊的時候,我站在連隊的最後一排,沒有看見他們用的武器。在死守白龍的時候,我跟旅長一起帶頭衝進了暴徒處,混亂之中只能顧著眼前的敵人,看不見他們提著甚麼衝向白龍。況且,在那種猛烈的爆炸下,根本沒有人能看著爆炸生還吧?」
聽到『爆炸』二字,佛多立即認真的追問著:「那即是你看到爆炸了?」
士兵支支吾吾的答道:「嗯,是的…」
然後,似乎是不滿士兵不太肯定的回應,議員又加重了語氣說:「那即是有人使用了會爆炸的武器了?即是震天雷沒錯了吧?請你照著作證前所保證一樣,如實告訴我們。」
「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另一位議員雙眼緊緊的盯著作證的士兵:「世間會爆炸的兵器就不只有這一種嗎?你在軍校就沒有聽過震天雷嗎?難道我國一直以來重視知識的軍事訓練都是白費金錢嗎?」
「軍校的課程中雖有豫國各式武器的資料,但是震天雷卻是豫國的機密,我們連圖紙都沒有機會一見,根本無從分辨眼前的武器是不是震天雷。」
佛多又說:「那就是你根本無從知道暴徒的身份了。」
這時,剛才說話被打斷的華絲一副從容的樣子駁道:「歷史上面由他國提供武器的戰爭比比皆是,你怎可以只憑使用的武器斷定暴徒的身份?更何況豫國是東方的軍事大國,武器擴泛出口至周邊國家;暴徒能從中獲取一些武器,何足為奇?」
「華絲女士,妳錯了。」佛多仍然是表情嚴肅的回答:「一般的武器的確可以流到他人的手上,但是爆炸性的武器卻只有豫國的震天雷,而人所共知,這震天雷是豫國的絕密武器,根本不可能外流。所以,要是有人拿著震天雷襲擊我們的船舶,他們一定是由豫國支持的。」
華絲又答道:「這一點上,我們是不是應該詢問一下專家的意見?」
身邊的士兵連忙低頭道:「剛才屬下疏忽,危及少校大人,實在責無旁貸!」
「沒事。」克撒平靜的回答。然後,轉身向另一人說:「第六旅旅長。」
「是!」旅長連忙肅立,行禮說道。
「這群人已經沒有價值了,將他們處理掉吧。」
「但是,這樣於法律而言…」旅長一下子被克撒的說詞嚇呆了,猶豫的說道:「按照程序,我們不是該將他們交到法庭審理,由法律處置嗎?」
「我說旅長啊。」克撒沒有為旅長的驚訝所動,說著:「這群人無論怎樣說辯,提著猛火藥去炸毀空艦和殺害士兵的下場都只有死刑 - 無論是法院下令還是我們在這裡稍稍解決都是一樣的。但是如果他們上去法庭的話,就肯定會故意流出類似豫國官方無償向他們提供武器或是國內他們的政敵也是跟他們同一伙之類的偽情報,以為國會的亞基派製造擾亂我軍運作的藉口。與其在這裡折磨完他們之後再讓他們製造麻煩,不如稍稍的替他們了斷吧。」
「那…我明白了…」
「記住:我們並沒有抓到甚麼生還者,也沒有拷問過任何人。暴徒的名字,所屬教團等,我們全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現場留下的眾典之書和帶頭的教牧所說的話,要不然這消息漏了出去的話,國內的情報統制就很難處理了,明白嗎?」克撒繼續說道:「我就在這裡看著,要是你的士兵不能下手的話,就由我代勞吧。」
「是!」
「絲伯蘭。」
「係。」聽到青年背向著自己的說話,少女嚴肅的答道。
「妳到外面去吧。」克撒並沒有回頭望向少女,而是目不轉睛的面向著海洛伊絲斷頸上染血的牆壁,像一尊石像一樣動也不動的,嚴肅的指示說:「接下來,都不是妳有必要面對的場面。」
「不用了。」說著,絲伯蘭的語氣雖然帶著半分的生硬,卻已回復溫柔:「我…在這裡就好了。」
聽到少女的回應,克撒既驚訝,卻也惱怒的皺了一下眉頭。口裡似乎有甚麼說話要爆發出來一樣,但言辭卻又無法出口,只是吐出了半個『嘖』,又回復了原狀,冷淡的說道:「那我找個位子給妳坐下吧。」
他本想喝令絲伯蘭退去,卻又說不出口。因為惱怒,不是因為絲伯蘭沒有理會指示,而是因為自己沒能把她守護在這個只屬於這個只為了殺人的克撒的世界以外。克撒無能這樣去呼喝絲伯蘭。
絲伯蘭並沒有看到克撒的表情變化,但是由身體頓然抖動了一下的動作,已經猜出了克撒的情感。然而,她仍然是堅持要留在他身旁。無論您下一刻要做的是甚麼事情,我就是不可以讓您一個人背負一切。
至少,絲伯蘭是這樣相信著

何況,在殺人的事情上,她根本就不再是克撒想像一樣的純潔了。

於是士兵們搭建了一個臨時的刑台,在遠處放置了監斬官用的椅子,然後把囚犯們逐個逐個的押上刑台上去。

渄勒!
「你們怎麼還不知道…!!」
渄勒!
「忤逆亞基的結…!!」
渄勒!
「主亞基啊!!」
渄勒!
「罪人!淫婦!魔鬼的…!!!」
渄勒!
「主的國一定會…!」
渄勒!
「……」
渄勒!
渄勒!
「主啊!饒恕他們因為他們所作的…!!」
渄勒!

囚犯們一個一個的,或是裝作平靜,或是狂呼大叫的說出自己的遺言。然後,無論他們能夠說完了沒有,士兵都會最遲在犯人被押到刑台上的第三秒準時的把他們的頭砍下。
其實,連負責行刑的士兵也有點感到不是味兒,畢竟這些不是普通的獄卒而是由軍中精銳組成的首都衛軍,就算曾經是其他軍團中能征慣戰的精兵,也是慣於與強大的敵力殊死搏鬥。用來砍殺強敵的長劍,現在卻用來砍毫無反抗能力的囚犯的頭。更何況這些囚犯看上去都像是毫無威脅的平民 – 即使經過了昨天的事之後,他們都知道他們不是良民。
而克撒剛才毫不眨眼的把海洛伊絲斬殺的一幕,更是顯得可怕。但是士兵們都沒有反對的想法,更沒有怨言。經過了昨天死傷過半的死戰之後,他們都領教到亞基教徒的可怕。作為士兵,他們只是想生存 – 自己生存,和家人,同伴的生存而已。在這一點上,他們寧可多要千百個殺人如麻的克撒,總比多一個無原無故抱著震天雷炸死他們的亞基教徒來得好 – 雖然他們也不理解,到底克撒為什麼好像是那麼執意要殺死每一個眼前的亞基教徒。
這些被斬首的人,在往後的正史中並沒有記載,但在亞基教徒寫的野史中卻被稱為『共和國二十一聖人』*(雖然根本就不止二十一人)。而把這些人變成聖人的元兇,則坐在刑台的前面,彷彿是一座不動的石像一樣,目不轉睛的看著每一個囚犯的死亡。
坐在克撒身邊的絲伯蘭起初跟一語不發的克撒一起看著刑台,但是很快,她的目光移向了那個動也不動的望向死者們的青年。
一時間,她甚至已經忘記了面前各種不同的祈禱,惡言或是詛咒,忘記了隨著士兵揮劍的聲音而發出慘叫,同時『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的頭顱,忘記了彷彿是從刑台裡面不停流出,一直擴散成湖的鮮血,忘記了汗水,血液和人肉所混出的腥臭味道。一時間,眼前那個突然變得那麼陌生的青年變成了少女眼中的焦點。
當然,眼前一切的景象在絲伯蘭心中也不再是那麼的可怕,畢竟她不是沒見過類似的情景 – 她還知道如果那些被刀劍刺穿身體,無力倒在地上被蹂躪的人是自己重要的親友的話,刺激和痛苦的程度肯定會加倍。
她只是想著,亞基的信徒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以生命為代價去消滅像她一樣的異教徒呢?
而身邊同樣為了保護她這些異教徒的克撒,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斬殺那個像當天的她一樣滿身傷痕的女性呢?是斬人的快感嗎?是「威脅」消滅的安心嗎?還是,只是無機地成為亞基在無盡的權慾所開始,由你死我亡的撕殺所推動的因果之輪上的一部份呢?
其實絲伯蘭明白,克撒就如同一直與他同在的白龍一樣,只要接受了身邊的人溫柔 - 或是無微不至的呵護,他就會像一直守護他的阿角一樣去守護身邊的人和事物,而只要外面有敢去損害這一切,克撒也會像北島的白龍一樣,成為撕碎巨鷹的猛獸。
只要這一天的事情結束,克撒到了道場,又會繼續努力的與其他人,包括她,比拼,然後笑著的讚賞對方;回到馬基斯的本部,就會在教授面前總是被善意地諧落,卻彷彿是預先排練過一樣的,很自然地一臉無奈的笑著;回到家中,又成為那個如同家人一樣相依為命,每清早也總被少女溫柔的聲音喚醒,呆呆地踏入浴室,然後在客廳中愉快地吃著少女準備的早餐,一邊交談著的青年。
這些她都知道。
她真正恐懼的是,克撒終將有一天貫徹著與亞基的共業,也丟棄身邊的人,拋出生命去消滅「祂」。
然後,「波尼斯的角龍」化成了白色的流星消失在天空中,再沒有棲息在常綠樹之下。
但是,要是那一天真的來到的話,她又該如何自處呢?
這樣的話,大概…
實際上,她還不敢想像下去。
「絲伯蘭」少女思海中的青年,突然開口了:「可以告訴我第二監獄中的所有正在進行的特殊活動吧?」
「嗯!?啊…我…」沈思中的絲伯蘭,被克撒突如並來的說話嚇著了,彷彿是害怕心思被看穿一樣的急忙的露出了害羞的表情。
「呀…大概把妳嚇著了…」聽到絲伯蘭的反應,克撒並沒有回頭,只是平靜的,卻帶了一點很微妙的,傷感的語氣說道:「不要緊,把文件袋交給我吧。我自己找好了。」
「呀,」絲伯蘭再次急忙的回應:「還是由我讀給您聽吧…」
那一點傷感的語氣,那一絲失落的眼神,大概是內裡渴望著這瘋狂時代的結束,期望著回家的希望之光吧?想著,絲伯蘭突然也感到了一絲的安心,從懷裡拿出了文件朗讀著。
「尼斯里.阿夫舍特正在西翼的炊房試驗…」
「尼斯里嗎…西翼就在這裡啊…」聽到這個名字,克撒低頭思考一下,又問道:「是甚麼實驗?」
「『燃柴導熱圖陣裝置』,」絲伯蘭照著資料回答說:「研究目的是進一步降低柴用量的導熱圖陣。」
「這樣嗎…」

「魔鬼!你是不會成功的!亞基一定會再來,主的敵人都會如煙消散!到那一天,主的僕人都會得勝,進入永遠的平安裡,而待著你們的只有死和烈火…!!」
一個囚犯從被押進這房子開始,一直這樣高呼著,在士兵的手中掙扎著,然而,這並沒有令克撒有任何的反應。

渄啪勒!
「嗚啊!!…嗚…唔…唔!!」
嘶沙~嘶沙~
克撒仍然沒有為之所動。

「克撒!」沈思中的克撒被絲伯蘭的驚叫叫醒了,一眼就望到了驚慌的來源。

在被押上刑台的一刻,那個信徒從士兵的手中掙脫了,被依序揮劍的行刑者攔腰斬成了兩段。然而信徒仍沒有放棄,被斬開的上半身竟然以雙手一直向克撒方向爬行,不知是過人的意志還是亞基顯靈,在克撒醒覺的時候,他竟然已經爬到克撒面前了 – 剛好就爬到他低頭沈思所望著的位置。

縱使胸口已經再沒有呼吸的能力,信徒仍然撕聲高喊著他的詛咒,縱使下半身已留在刑台上,身體仍然拖著破裂掉下的腸管爬向上主的敵人,縱使身體早已沒有力氣,而距離還是太遠,信徒仍然向克撒伸出了雙手…
「我要在你的身上刻上你忤逆的罪狀!讓末日那天…!!!」
咚!!!

可惜,像是亞基沒有保祐他把話說完,在場的一位連長連忙拔出了斧頭,衝到信徒處一刀砍下,斧頭切過了脖子,猛然的撞在地上。信徒的頭被斬得飛脫而出,一副獰惡的面容滾到克撒的腳前。
克撒先是一頓,然後彷彿是完全沒有看到整件事件一樣,若無其事的站起來,踱了兩步,剛好就把信徒的頭踢到一邊。
「剛才是我們處理不周,實在十分抱歉!」連長說道。
其實,一時間,他更是害怕眼前這個似乎完全不為剛才的景象所動的人。
「沒事。」克撒淡淡的回應說:「這是最後一個了?」
「是最後一個了。」連長肯定的回答。
「好,我去找個人幫忙處理屍體,你們先守在這裡,除我等以外,不得讓任何人進入。」
朗聲留下了這句話之後,克撒就走出了行刑處。
後面跟著一個焦慮的少女。




第二城內監獄.西翼.炊房

「尼斯里!」克撒在炊房中喊著研究家的名字,一邊找人。
然而,炊房內部雖然是一目了然,卻不見尼斯里的縱影。
「尼斯里!」克撒走到爐灶旁,重複喊一次,然後喃喃自語說:「明明只有這個炊房啊…」
「可能是剛剛出去了?」絲伯蘭在旁邊回應:「不過…嗯!?」
突然,一雙手拍在克撒的肩頭上,把二人都嚇得毛骨悚然,然後雙手的主人高興的說道:「找我有事啊?」
「你該不會是研究的時候也在使用光繞袍*吧?」克撒回神過來,嘆一口氣說道。
尼斯里則是一副不解的樣子答說:「才沒有啦!我明明一直在這裡啊工作啊,就在這裡面…」
說著,他指著克撒身旁的爐灶。
「你就一直躲在那個灶入面調整圖陣嗎?」克撒望著爐灶,一副驚訝的樣子說道:「入面那麼昏暗,把導熱回路砌好了才放進去不是更方便嗎?而且圖陣一旦意外啟動了的話,你豈不是變成烤麵包了!?」
說著,克撒望著爐灶上的發動鈕,還暗地裡後悔自己沒有作為惡作劇的把爐灶啟動了。
「我放進去之後才發現有問題嘛!」尼斯里反擊著說:「話說回來,又是甚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工作關係,路過。」克撒開始露出了疲倦的樣子,慘笑著說:「據說你這裡正在弄個不用燒柴的爐吧?」
「呀,這個啊!我發現拿一塊原來的導熱回路,依著這條方程把棕銅線這樣畫那樣畫的…」一提到自己正在研究的項目,尼斯里立即就精神起來,彷彿是兩眼發光,然後指手畫腳的在牆上寫出方程和設計圖,濤濤不絕的說著:「…然後,造成的回路不單有令柴草點燃的功能,而且可以節省三成的柴草來達到同樣的熱量輸出!」
「呀,原來是這樣啊…」克撒仍是苦笑著回答。
尼斯里看到克撒冷淡的反應,開始覺得有點不是味兒,一副懷疑的口吻問道:「喂,克撒你平日對於新發明也是很熱忱的吧,怎麼今天反應那麼冷淡的?怎麼啦?是腦袋撞壞了怎樣的?」
「因為我正在工作啊…」被這樣一問,克撒上的笑容更是顯得淒慘:「其實,我是有件重要事情拜託你幫忙的…」
「哦!?」
「你知道,這監獄是全國第一個實驗室內通風管網路的地方吧?」
「對啊!又如何?」



原來首都衛軍正在行刑的地方,一個像是大了一號的室內燃柴暖爐一樣的裝置被搭建起來,士兵把一塊一塊的乾柴丟到爐中,裡面燃燒著熊熊烈火。
而烈火之中的,是今天所處決的信徒的屍體。
被委託處理囚犯的克撒,在徵詢過正在研究導熱爐的尼斯里之後,便把監獄內部份通風管道臨時封鎖,造成一條由行刑處直接通往炊房煙囪的管道。燒屍的廢氣由牢房直通煙囪排外,外人都只會看到炊房的煙囪排煙,不會對於監獄內的情況有所懷疑。
而這個程序的設計者,則站在牢房的另一邊,嚴肅的望著爐中的烈炎。
尼斯里對於這個『借用』也沒有任何的異議,實際上,當他聽到克撒在他耳邊輕聲的說出『軍情部』三字之後,他已經完全理解,他沒有問任何有關工作的問題,也無視克撒身上那一股稍為明顯的血腥味,只是拍了克撒肩頭,充滿熱誠的一句『努力吧!』便提供了克撒所求。
雖然,克撒對於要干涉朋友的研究的一事,仍然是有所介懷的。只是當他回到衛軍的面前的時候,無論先前發生了甚麼事,無論內心有任何的感覺,克撒還是瞬間就復歸那個嚴肅無情的面孔 – 這就是他今天的任務,與內心的感覺是完全無關的。
而青年仍然嚴肅,卻再無法隱藏疲態的面容,明確的映入旁邊少女的眼簾下。
是純粹的勞動而來的疲倦?是對於眼前殺不盡的信徒感到煩厭?還是因為心底還有一個厭惡殺戮的自己正感到困惑?少女極力的希望那是最後一項。
然而,青年那如同石像的靜默,仍然拒絕向她表達任何的一思一念。
然後,在這牢房的時間,也隨著放到烈火中的屍體燃燒淨盡。
於是青年向旅長問道:「今天還有幾個應該處決的人吧?」
「是的,由於昨天的事件,他們牢房的守衛也換成了我們。」
「那就好,」聽到旅長的回應,克撒仍然冷冷的道:「那帶我到行刑的地方去。」
「是!」
旅長把克撒帶到行刑的房間 – 那裡跟剛才斬信徒的房間一樣,是個臨時搭起刑台的牢房。
克撒走到刑台的面前,環視四周一次,說:「這刑台壞了,牢房也太凌亂,不宜用作處斬用,秘密地帶到剛才的房間斬吧。」
旅長也稍為知道克撒的用意,但是看一看四周,牢房可是整整齊齊,中間的刑台也是安好的,於是說:「但是要是遭人懷疑的話…」
克撒並沒有回應旅長的話,只是右手拿起了一個很小的小包子,舉到胸前。小包子突然間化成了一個火球。
然後,克撒的右手彷彿是失去了氣力的慢慢放下來,火球彷彿是失去了支撐一樣,緩媛的滑落。
化成了巨響,火光,和塵埃。
站在牢房門口的旅長立時嚇了一跳,旁邊的絲伯蘭也擔心的望著爆炸的中心,生怕克撒炸傷了自己。
直到塵霧漸漸的散開,原來在青年旁邊的刑台,瞬間已被炸成烏有,只剩下一個淺顯的地陷,牢房也被散落的碎片弄得凌亂不堪,而在中間挺立的青年,衣服也被碎片割開了幾處。
「克撒…」看著彷彿成為了牢房凌亂的一部份的克撒,絲伯蘭擔憂的喃喃自語。
而少女眼中的青年,則緩緩的轉身望向旅長,目中無神的說:「爛了。把犯人帶到那處斬吧。」
旅長看到克撒的作為,被嚇得呆了半響,然後才急急的回應說:「是!」
然後急急的把犯人帶到處斬信徒的地方。
因為監獄西翼的這個部份都為第六旅的人守著,所以也沒有其他人看見這個安排。
這樣,就算有人懷疑這裡斬過人,也就有借口塞住他們的嘴了。看著士兵揮劍砍下第一個犯人的人頭,克撒這裡盤算著。
「處斬後這些臨時設施的拆除和現場清理的善後工作就拜託你們了。」
克撒在留下這句話,得到了旅長的回應之後,便敬禮離開了牢房。



「絲伯蘭。」
「係?」
在監獄中走到一半,克撒帶著傷感的說:「這樣的我…很可怕吧?」
少女的腳步與克撒的腳步一起停下來了。
絲伯蘭注視著克撒的面容,嚴肅的外表再也無法掩飾著內心的疲困。
到底是為了他還有這個困惑而安心?還是為了他的疲困而擔憂?兩種矛盾的情感湧到少女的心房。
疲累的青年背靠著牆壁,從懷中拿出眼鏡戴上。然後右手托著自己的額頭,道:「對吧?」
「克撒…」




註: 二十一的數字是取亞基教以『七』為完全的傳統,而因為據傳當時被捕的信徒超過二十人,所以寫成二十一人,有著『三個七』 – 完全的亞基以三種不同的位格顯示在人間的意味,以突顯神一直引領歷史的意思。
註二:光繞回路是一種利用力場令光線折曲,繞過物件而使之隱形的圖陣回路,在哈林王國軍襲擊亞基教團的馬賊營時,克撒曾利用鍍在斗篷上的回路匿跡潛入賊營破壞。然而,此種回路對於魔力變化相當敏感,只要一旦有血沾在畫線之上,圖陣就會發生短路而失效。
波利斯市外城.第二城內監獄

原本,她是個商人的女兒。
母親,在她出生不久就離家出走,一去不返。
父親,就像眾典之書所形容的富人。
雖是家財萬貫,卻沒有為女兒多花一分毫,雖是生活無憂,卻沒有花過一分鐘在女兒生上。
小時候,餓了,是自己煮飯;病了,是自己命大,活過來了。
至於那個看錢比女兒更重要的父親,不是遠走他方,在豫國的商港花天酒地,就是在北方海岸的港口處跟那些同是滿身銅臭的商人一起,自個兒過著紙醉金迷的腐敗生活。
在十二歲的時候開始,父親就把她帶在身邊一起經商,到不同的地方交際應酬,
那時候,她還以為,父親終於認同她的存在,負起照顧她的責任了。
十四歲的那一年,父親就要把她嫁給豫國一位公子。
那時,她終於發現,原來,她在父親的心目中,一直也不過是一個用來拉攏貴族的賺錢工具。
然後,那一天,她蒙恩受到主的呼喚。
那一天,為了逃避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婚姻,她逃離了家門。在波尼斯市的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蕩著。
然後,她遇上了那位傳教士。那位,把新的生命帶給她的人。
那個人並沒有因為她討厭她的父親而嫌棄她,也沒有因為她逃避她的婚約而指責她
只是理解她的難處,帶她去了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 亞基教團。
在那裡,她得到了弟兄姊妹的認同,她從教牧身上得到了父親身上得不到的父愛。
並不是因為她有甚麼成就,也不是因為她有甚麼品德
這些事情,沒有人是能夠比得上神的,也沒有人配為了這些東西而受認同。
她所以被認同,所以被愛,只因為她是個人。
亞基的愛是不分對象的,至少在信徒之間是這樣。
於是,她也回應這份愛,參與教團的執事工作,將愛傳到其他人的身上。
然後,這一天來臨了。
為了維護真理,那位教牧離開了這個溫和的教團,創立了那個誓要抵抗魔鬼勢力的『福音救贖會』。
而她,也相信著教牧的理想,主的啟示,參與了抵抗邪惡的勢力。
他們成功說服了國會議員為了維護公理而說話,也四處派發了揭發魔鬼的陰謀,維持真理的一份刊物 – 『號角』。即使在惡勢力的逼迫下,他們仍然冒著被拘捕和處死的危險,捨身傳教。
為的,只是在末日中少一個人被魔鬼帶到永遠的浩劫裡。
只是,他們最後還是被惡勢力 – 瑪基斯,也就是與她的父親同流合污的那群人 – 迫得無路可退。
於是,他們決定孤注一擲,在所有首都衛軍和工作人員面前揭發瑪基斯的謊話。
在教眾懇切的祈求下,神也真的作工了,那些本來只有異教徒接觸到的武器,竟然一下子運到他們手裡。
這時,他們已經肯定,主已經把敵人交到他們手上,而他們也必然以生命作為回報,答謝主恩。
於是,她感謝上主,然後把身體奉獻給那位教牧。
因為,即使在屬靈上,救主才是她真正的良人,但是這個世界裡,主就顯現在那個教牧身上,把祂自己的旨意帶給他了。所以她還是要答謝他為她帶來的新生命。
第二天,她加入了殉道者的行列。
可惜,似乎神的恩典並不是如同期盼的降臨在她身上。
教牧作為信徒的見證,自己走在主的使者的最前面,第一個被主接到天上去了。
但是,不知是上主另有安排,還是魔鬼在作崇,她身懷的震天雷卻沒有爆炸。
然後,從後面洶湧而來的兄弟們把她撞倒在地,在混亂中被踏昏了。
當她再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這座漆黑的監獄裡。
獄卒們並沒有因為她是女人而手軟,更沒有停下來讓她把真理說出來。
他們只有鞭打,拷問,誓死要她說出幾件事。
就是所屬的教團,教牧和指使他們這樣做的人的名字 – 在於真理而言無關重要的事情。
這次屬靈的爭戰,是上主所呼喚的,就算沒有教團的存在,聖徒仍然會參與,所謂指使的人,不過是神所利用的器皿而已。真正的問題,在於瑪基斯的謊言,而不在於他們所做的事情。
得到了這些資料,對於獄卒並沒有任何好處,它們只能被獄卒利用去做那些逼迫信徒的惡事,加深他們對神的忤逆之罪而已。
所以,她絕對不會把這些把人帶入罪裡的事情告訴他們。
於是,神為自己的事情作工了。似乎是已經理解了信徒為主不屈的精神,獄卒放棄審問了,只是把她留在被綁著的牆上,在黑暗中等待著。
監獄中並沒有窗戶,她並不知道現在到底是清晨還是深宵,她只有等待著,等待著,等待著上主給她下一個事工,或是把她接回天家上去。
然後,監獄遠處的大門打開了,一個身穿白色大衣的男子挺胸走進來了。
『我又見天上打開了,主的門徒騎著白馬,穿著潔淨的白衣,隨著救主而來。』
一定是主的僕人來接應我了!就算是受盡折磨,她卻從來沒有忘記主留在眾典之書的話語。
然而,當她看見青年白色制服上面,肩頭一條頭上有角的白龍的徽號時,她就明白了。
聖徒的徽號,只有當日救主降世為人,為世人受難時被掛上的”X”字刑具,還有象徵著祭品的羊。
龍,在末世之書的預言中,是惡者的瓜牙。

克撒在會議後立即就收到了軍方處理囚犯的委託書了,於是他穿上與絲伯蘭穿上整齊的軍服走到第六城內監獄去。
克撒和絲伯蘭也算是作為馬基斯人員,由馬基斯授權被軍方聘用的傭兵。由於這種是非常規部隊一部份的特殊編制,二人也有自己的特殊制服和個人徽號,以茲識別。
於是在徽號上,克撒選擇了一條帶角的白龍,還故意要幫忙設計的畫師畫成大頭大眼小身體的可愛模樣。而絲伯蘭也彷彿是配合著克撒似的,也穿上了白色的軍服,徽號則是蓋上了白雪的長青樹 – 那種北島上,白龍棲息處的必長的植物。
二人在昨天剛剛抓到這些囚犯時就已經來訪過一次,所以看守囚犯的士兵們一眼就認出二人,與他們互相敬禮。禮後,克撒轉身就問其中一位連長:「名字都問過了?」
「是的,但是,實在非常抱歉,其他的內情全都問不出來。」少了一片玻璃的阻隔,克撒如同獅子的目光射向連長的眼裡,把後者嚇戰戰兢兢的答道:「他們都很頑強,即使是皮鞭紅鐵之下都不肯開口。」
就連在克撒旁邊的絲伯蘭也注意到連長也是被克撒認真起來時,那種像是尖刀一樣的目光所嚇著了。而克撒也沒有注意到少女的目光,平淡的說道:「這些人本來就甚麼都不知道,所以也不同多問了。我會稍為向其中一人確認一些事情,往後你們照我的指令去做就可以了。」
「是!」連長答話之後,又與克撒相互行禮。
然後,克撒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這是甚麼人?」克撤在她的面前,沒有發問對象的問了這問題。
「海洛伊絲.阿拔尼特,」回答的是絲伯蘭朗誦般的聲音:「富商阿爾多.阿拔尼特的女兒。據說阿拔尼特要把她嫁到豫國去,但她卻失蹤了。」
「哦…是那個絲絨商人啊。」克撒想著,認出了眼前的人。
當天與絲伯蘭走過那所教團會址的時候,在牆後面照顧著小孩的女性。
於是,克撒開口了。
「妳,平日是在大街的教團中負責照料孤兒的吧?」
「神的使命就是愛,將愛贈與沒能感受的孩子是理所當然的。」女子彷彿是以此為榮的,堅定的回答。
「那提著震天雷去襲擊空軍船舶,殺害在當中工作的士兵、學者和勞工,又是愛的表現嗎?」
「襲擊啊…」海洛伊絲已經沒有氣力去回答,只有氣若浮絲,像是喃喃自語的說著:「從一開始,就只有你們把魔鬼請來襲擊你們自己而已。我們不過是來解救你們,不過是因為那些神賜下的工具可以趕走魔鬼,那個以『會飛的船』為幌子的謀私和行淫的集團…」
克撒聽了,沒有因而發怒 -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只是再冷淡地問道:「那個『行淫的工具』,不就在妳自身的眼前作為航空戰艦飛起來了嗎?」
「魔鬼總會物質世界的現象去迷惑我們的眼睛,要真正達到真理,所需要的不是恃著眼之所見去批判的自大,而是謙卑接受的信心。」
「為了教團一面之詞而去殺害指定的人,比起用愛心照顧那群孤兒還要重要嗎?」
其實一直在迪尤斯境內工作的克撒一早就聲過教徒的答案,也知道海洛伊絲將會如何回答。
但是,就如同學者每一個實驗的結果都會重複確認一樣,克撒也不厭其煩地在重複的教徒身上尋找著重複的答案。
「神的旨意,一定有祂的美意存在,所以比起看著屬世的事情,忠於上帝的意思才是正道。我今天不與那些孩子在一起,而你們軍方也會迫害他們,那是神給他們的考驗。正因如此,我更要盡信徒的心去做好信心的榜樣,因為只要他們堅守神的道,懷著對神的信心,神自然會讓他們帶著平安成長。」
克撒聽著這些他聽過無數次的重複答案,而根據迪尤斯的觀察經驗,那些被『考驗』的孩子,多數不是平安地成為奴隸就是變成無家可歸的街童。所以他也已經無心再聽下去,就說:「但是在撕殺過後,應該是『行淫的幌子』、『其實不能飛』的航空戰艦大刺刺的在空中飛著,神『保守著妳』如今落為我們所囚禁,即使有機會在法庭上被公審,也只會落得上斷頭台的下場。就算如此糟塌了生命、丟棄了孩子去獵殺我們,妳也無怨無悔嗎?」
「我們,作為神忠實的信徒,至愛的配偶,最終當然會被那些嫉妒我們與神甜美關係的人殺死喔。我們把照出人苦罪的光帶到世上,那些不想自己的惡毒被揭示的人自然會想淹熄它,罪名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在亞基再臨之前,魔鬼是屬世的掌權者,所以今天我們暫時的在黑暗之中,是當然的。只是,我知道曾經有個在受祝福的迪尤斯的少年,因為耐不住神給他小許的試驗,又嫉妒其他信徒跟神的甜蜜關係,而刺傷了他的導師,繼而逃到這尼夫治亞去,成了馬基斯那些行邪術的人的一份子,天天沈迷在那些行淫的儀式上。在馬基斯中的,大概也是這些地獄的大門所等著的人吧?只是你們為什麼要與他們一起為惡呢?為什麼為了那腐敗的,屬世的享樂,就不能對自己的忤逆認罪悔改呢?」
「如果要說甚麼為甚麼的話」克撒冷淡的臉上,滲透出無奈的語氣:「大概就是因為這所謂的考驗,結果為了亞基一己的淫欲而要了那小童的命吧。」
然後,克撒轉身而去,留下一句:「最後,果然還是沒有對話的餘地呢。」
不出三步,身後卻傳來金屬磨擦的不祥聲音。
海洛伊絲不知何時將身上的鎖鏈給掙扎了,搶下身邊侍衛的短劍一下向克撒撲去。
但是短劍未揮,卻被眼前人轉身一下撞到牆上。
只見青年已經拔刀指向自己,宣告著勝利的一樣站著。
本來已經遍體鱗傷的身體,如此一撞早已支持不下,但是海洛伊絲仍然要上前再揮一劍…
「不能讓魔鬼的奴僕再侮辱…!」
渄勒!
嗒…嗒…

女子的頭隨著克撒橫揮的一劍自身體飛脫,在空中翻了兩圈掉到地上,再也沒有發出聲音。克撒面前只剩下一具無頭的驅體,無力的倚在牆上,鮮血『哇啦』的從脖子的斷口噴出來。
海洛伊絲至死沒有絲毫的動容 – 就連在地上的人頭,表情也沒有絲毫的恐懼。
克撒也面不改容的完成了揮劍的動作,取出了懷紙,把刀上的血跡抹掉,隨手就把血紙丟到一旁。然後彷彿是眼前有個還沒死去的敵人一樣,目不轉睛的看著無頭的屍體,把刀背慢慢的拖過額著刀鞘鞘口的左手,在感受到刀尖經過的同時把刀收入鞘裡。
這時,德達拉斯又問:「由這些報告來看,你認為今次的襲擊是由其他教團支持『福音救贖會』進行的?」
克撒托了一下眼睛,又說:「與其說是支持,不如說這次襲擊根本就是由所有的教團進行,所謂的『福音救贖會』不過是個事後脫罪用的幌子而已。說穿了,這些教團表面上跟所謂的極端教派斷絕關係,但實際上,這些極端人士本來就由其他教團的人組成,連金錢都是他們提供,甚至襲擊前數天的主流教團讀物『號角』還把這『福音救贖會』的人寫成『屬靈的勇士』。」
說著,克撒從懷裡抽出一份『號角』放到會議桌上,刊物上『來自福音救贖會的屬靈勇士』的字被醒目地圈起來。
當然,這份刊物也是克撒重施故技,向教團中隨處可見的比較年輕幼小的成員,以半句實話討回來的。
哈迪利亞聽了克撒的講解,說:「結果,把暴徒拘捕回來還是沒有用嗎?」
「可以這樣說。」克撒回答:「畢竟暴徒是亞基信徒,而這種行動一定會由多個教團參與,這兩點可說是意料中事。而這些信徒不知教團行政細節,也早已轉屬至新興教團為原教團脫罪,所以無論對震天雷來源的調查還是對於法辦參與的教會這兩件事情上也是毫無用處。而且,這些活口的存在可是個危機。」
即令青年上一次正確地預計了亞基教團對空艦的襲擊,席上的亞塞頓聽了,還是為克撒的多疑感到厭倦,說:「『危機』是指他們可能會逃脫然後再發動襲擊嗎?現在看守他們的第六旅雖然死傷過半,但還是有三百多人在看守著不足四十人的囚犯,他們要逃脫是不可能的。」
克撒並沒有為亞塞頓厭煩的口氣所動,倒是清談似的說著:「倒不是他們會否逃脫的問題,而是國會大概在明天就會召開緊急的聽證會,到時親亞基派的人很可能會傳召這些活口當證人,利用他們作為喉舌。到時他們絕不會供出原來所屬的教團,卻鐵定會供出震天雷來自豫帝國的情報,搞不好還會胡扯說這次的襲擊是『豫國的弟兄讓他們做的』,這樣一眾親亞基派一下就把罪名全推到這福音救贖會和豫國上。到時,我們還沒能查辦肇事教團,國會就會迫著軍方跟豫帝國開戰了。」
這時,哈迪利亞問道:「那我們應該怎樣找出豫國與今次事件的關係?」
「直接派員到豫國調查似乎是最直接的方法吧?」伊凡斯建議說:「同時也可以監視豫國中亞基教團活動的情況。」
亞塞頓聽了,卻猶豫的說道:「但是我們不可能名正言順的派員進入豫國調查。如果秘密潛入的話,一旦被豫國軍方抓著了,就會當成是我國派遣的間諜;這樣很可能會引發戰爭的。」
「其實,我們有個很名正言順的原因『進入』豫國。」聽到亞塞頓的觀點,德達拉斯駁道:「豫國向我們購入的結晶傳音網的元件中,安放於豫國首都和幾個大城市的中樞儀還沒有運出去。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順道派出使團跟豫國交涉,商量兩國日後對彼此的政策和下一次的交易。」
「但是,這樣也只能進入首都吧?而且,怎樣取得進行調查的口實?」亞塞頓問道。
「可以在交涉的時候要求到有關的港口參觀豫國的相關技術,以決定提供予帝國的商品。」德達拉斯補充說:「而且,使團跟調查團可以在中途分道而行,這樣使團可以如常與豫國交涉,調查團也可以自行活動。」
亞塞頓仍然沒有放心,縐起眉頭說:「但是仍然要冒著被豫國軍方抓著的危險吧?」
這時,克撒也開口了:「其實我們未必需要直接調查豫國軍方的情況。畢竟把震天雷送來的還只是亞基教團,那我們可以首先調查亞基教團在豫國的重大活動,只要能夠掌握與亞基教團勾結者的情報,對於震天雷的來歷和亞基的勢力情況也可以做一個大抵的揣測。而且,只要先調查亞基的活動網路,就可以確立可能需要調查的豫國部門,這樣就算真的要搜查豫國的政府機關,也可以減少對於豫政府的干涉。」
說著,克撒又啜了一口紅茶,繼續說:「只是,此行大概沒有外交部的人,也沒有軍方的人會想去。畢竟,我們仍然不知道豫國到底有多少是受亞基教團控制,要是全豫國都已經亞基化的話,那去的人大概會死得一個不剩吧。」
此話一出,會議中人全都面色一黑,會議中暫時一片沈寂。
良久,終於有人開口。
「派出人選的問題,還是交由外交部決議吧。」哈迪利亞說道:「只是,現下在監獄中的教徒應該怎樣處置?」
「如果軍方能夠給我委託去處理的話,我是可能解決這問題的。」克撒一邊把剩下的紅茶喝完,一邊說道:「當然,委託書上面最好寫明『處理手段不拘』。」
「呀,想起來,還有一件跟囚犯的處理有關的事情…」說著,克撒搔起腦袋來:「明天國會的聽證會上,軍方要放誰上去被問話?」
語畢,整個會議的目光都聚焦在克撒身上。
克撒彷彿登時就被銳利的目光迫得無力反抗,無奈的嘆氣著說:「要我去做的話,不給我報酬也得給我買茶葉的錢啊。」
本帖最後由 Nomad 於 2009/4/28 15:16 編輯

一陣劇烈的搖晃傳到『白龍』的艦橋上。
坐在舵手席的克撒大喊一句:「損害報告!」內心卻暗自叫苦著:又是神火飛鴉…那裡來那麼多?
坐在舵手席前的一名軍官聽了,狂亂的操作著身邊的圖陣板,然後望著板上的映像大聲的回應說:「表面圖陣損耗三成,航行速度要被減慢了!」
望著四周混亂情況的克撒,聽了就轉頭對另一人說:「武器官,『龍槍』準備完成了沒有?」
那人也是迅速的回頭報告:「可以發射了!」
克撒一面操縱著圖陣台板,又道:「那現在我把艦首調向敵城樓,在我命令後發…那些是!?」說著,他卻又看到空中一大群向『白龍』飛來之物,又說道:「速度不像是火箭推動的神火飛鴉…是巨鷹騎兵嗎?可是現在也沒有時間了!武器官!『龍槍』發射後,就迎擊飛來的敵人!」
武器官立時就傳來了「是!」的一聲回應。而克撒也把艦首轉向城樓,大喊一聲「放!」
然後,隨著武器官發動了圖陣,一枚瓷製的彈丸隨著像是混雜著霹靂和金屬撕裂的聲音衝出了艦首,直撲向城樓處,化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
同時,巨鷹騎士們卻已經鋪天蓋地的殺到了『白龍』的旁邊。
看到此景,克撒心裡是連連叫苦,心想事已至此,只好突圍逃出了,於是對坐在旁邊的少女叫道:「絲伯蘭,跟地面部隊聯絡,就說我們要突圍了!」然後又轉頭向武器官大喊:「現在迎擊!」
可是話音未落,一陣更大的震盪卻把克撒搖個天翻地覆,一時失去了集中力。
當克撒回神過來的時候,卻看見四周是一片死寂,心道:又是甚麼回事?
一陣腳步聲從四方八面接近而來,然而奇怪的是,雖然是四方八面而來,但克撒卻可以肯定是同一人的,就連腳步聲毫無差距的整齊性也彷彿是說明了這一點。
「你是誰?」克撒問道。雖然,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已經知道對方是誰…
「我不就是那個源初與終末的那位嗎?我不就是賜予生命的永恆者嗎?我不就是統率萬物的那位嗎?你怎會不認識我?」
一把男人說話聲音像是雷霆一般從四方八面的傳到克撒耳裡。但是青年卻沒有驚慌,臉上反是一副凶狠的樣子四處張望,等待對方出現。
「看哪,你為了自己的驕傲自大和那個淫婦拋棄了我的思典,是多麼的愚昧!但是不要緊,你立即就會知道屬世的事物是多麼短暫…」
「克撒!」
絲伯蘭呼喚的聲音隨著男人的聲音一併傳到克撒的耳裡。聽著男人的說話,克撒心想是絲伯蘭被對方抓著了,他要用不知道甚麼方法去折磨少女,就像當初克撒在宗教裁判所一樣。
或者,是比之更加恐怖的事情。
克撒立即就要抽刀擺出架式,但手摸到腰間卻才發現沒有刀劍。
「看哪!你要是有清潔正直的心,仇敵的刀劍可以傷你嗎?你要是把我的道刻在心板上,有著為我爭戰的全副武裝,你還需要這些屬世的器皿嗎?就是因為你心裡是罪,你的刀劍也要在我的面前化為無有!」
聽著,克撒憤怒得雙手在發抖,心想還有最後一著,就是一個鍍上了雷擊圖陣的睡覺也不離身的護腕。
於是青年毫不猶豫的集中精神,右手一伸,空中就浮現了一個光亮得可怕的圖陣。
「亞基你給我滾出來!你根本不存在!給我滾出來受死!」

熟睡的克撒狂吼著猛然跳起床,撲出去的右手前面仍然閃爍著不祥的殘光;而身旁是緊抱著自己,一手抓住克撒右手的管家少女。
「克撒…」
一時神情茫然的克撒,聽到絲伯蘭的呼應才輕輕的轉面望著少女擔心的表情,說一句「沒事」就低頭輕輕把絲伯蘭推開了。站在旁邊的少女,又再擔憂的望著低頭沈思的青年…



「毫無疑問,豫帝國已經落入亞基教團的手裡了。現下除了以外交使團公開讉責並做好戰爭準備以外,恐怕已經沒有選擇。」
「亞德健上將,我想我們必須搞清楚,就算暴徒有豫製武器,也有可能是偷竊得來的,這並不一定代表豫國已經跟我國宣戰。更何況豫國兵力強大,就算是倒向了親迪尤斯的陣營,我們也應該避免與之全面開戰。」
「早就說過應該加強守衛了吧?要是在襲擊之前把兇徒們制止住的話,也就不會有今次的慘劇發生了。」
在軍情部的會議室中,一眾軍情部成員都投入在激烈的討論中。
而克撒則是一臉悶氣,無力的坐在一角。
昨天空軍港口的暴亂被控制之後,混亂也告一段落了。克撒把善後工作交給了首都衛軍,就把『白龍』駛到首都上空,跟絲伯蘭一邊看風景,一邊享受著午餐和熱茶。
亞基教徒們暫時也不能再進行破壞活動了吧?大概在下一次國會中那些亞基派的人也都紅著臉,拼死一樣的砌出『事件與亞基教徒完全全關』的謊話,然後睜大眼把砌出來的台詞傳送到國會中那些再不會聽他們說話的耳朵裡。
當然,這徹徹底底只是克撒個人的期望,跟現實情況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實情是,『白龍』的炊房設計不良,炊具在戰鬥撞擊之下全數毀壞,克撒二人的午餐也就此作罷。
然後,在克撒帶著完整的戰艦和空空的肚子回到港口的時候,卻遇上了一個始料未及的情況。
在暴徒死的死,被捕的都被綁之後,第六旅旅長也向衛軍本陣匯報了,取消了增援要求,也提出了克撒以軍情部身份發出的保密要求。
然而,姍姍來遲的第二旅卻在這時突然出現,一股勁的要衝進船舶裡『救助友軍』。
第六旅旅長卻道,要是第二旅現在走進港口中的話,船舶的受襲情況,還有震天雷的碎片也就一目了然,今天這關係到國家存亡的重大機密也就要洩露了。於是第六旅旅長索性以情況已經受控為由請第二旅回去,但第二旅旅長卻硬要進港,只道眼前可能是佔領空港後偽裝成衛軍的暴徒。兩個旅就在港口南門外劍拔弩張,隨時就要交戰。
結果回來泊船的克撒一見此景就用結晶通訊同時接到軍情部和衛軍本陣,用了兩分鐘的時間請來了軍情部長和衛軍司令到空軍港口去,結果第二旅旅長也服從命令回防了。
當然,兩旅交戰是避免了,但克撒的『午飯』也拖延到晚飯時間才有著落。然後,為了理解情況,軍情部命令克撒和絲伯蘭二人就急急的寫好了簡短的報告,今天也展開了就是次事件的緊急會議。
而結果,就是克撒坐在會議室中半死不活的疲累相。
「那,作為當時人的克撒,對今次事件又有甚麼意見?」
面對軍情部長的發問,克撒依舊是呆在位子上,繼續沈思著。
「克撒,你這算是不滿我上一次沒有依你意思增加駐防部隊嗎?」亞塞頓見克撒毫不反應,問道。
哈迪利亞也附和著斥責克撒:「為了一次的意見衝突而如此抗議,氣量也太少了吧?何況那時候亞加理斯大人的顧慮也是有他的道理。」
而克撒仍然是自顧自的,一副沈睡了一樣的樣子思考著。
此外,坐在克撒旁邊的絲伯蘭早就察覺到會議中積累著的緊張的氣氛,所以她也想著拉一下克撒的衣袖,讓他醒過來。
但是與此同時,賢者歐伯尼也開口了:「克撒,今次事件中你成功起動了白龍號擊退敵人,軍方應該根據委託守則給你額外報酬。只是與此同時,你認為要不要處分當初不願增加守衛的駐軍司令?」
其實,當初軍方同意把克撒調到空軍港口加入白龍號的回路組裝工程,純粹是因為軍方十分缺乏相關的人材 – 白龍號組用了新式的圖陣佈置方式,並不是一般的工程師能完成組裝。但現時而言,圖陣技術仍然只有少數人能夠透徹掌握。能夠掌握此技術的學者也多數拒絕軍方的嚴惡性工作。加上克撒在軍校上過最基本的戰術課程,對於空中戰艦的運用也有個理解,更容易勝任這個工作。所以,即使克撒一直被批評為對於亞基教團過度緊張的人,他還是被調到船泊上去。不過,結果卻因為克撒作為工作人員的存在而在這危急關頭避免了白龍號的損壞,對軍方這次用人也可算是『錯有錯著』了。而當然,無論是傭兵還是正規部隊,立下特別功勞也會有額外的報酬。
不過,說到處分的提議,哈迪利亞和第二軍提督亞塞頓隨即惱怒的望向歐伯尼,但看到老人面上的笑容之後,卻又暫時收起了怒火。
這時,不知是被『追加報酬』的提議吸引,還是被絲伯蘭拉醒了,本來完全在發呆狀態的克撒又醒了過來,認真的說道:「其實,我認為亞加理斯上將當初不增兵的提議是正確的。」
說著,克撒隨手拾起了會議桌上一片作為證物的震天雷碎片。
「畢竟,亞基教團能抬出震天雷這種專門對付設施和密集部隊的武器,加上港口空間細小,不利於大型部隊的機動,再增加空軍港口的現地駐軍也只會徒然增加傷亡者的數量而已,於防止這一次襲擊所造成的破壞並沒有幫助。」
克撒一邊把玩著碎片,一邊繼續分析著。
「而且,第六旅在今次事件中的表現也完全超出我當初的估計,可說是完全不能挑剔,可見亞加理斯上將當初的預計是非常正確 – 第六旅的確有非常足夠的應變能力。而造成今次傷亡的重大原因之一,倒是因為第二旅沒有回覆增援請求到達空港支援。不過,增援來遲這一點我想大概會在正式的檢討會上再議,因為大家都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確認震天雷的來歷,因為這代表了豫帝國到底有沒有插手干涉我們的戰爭。」
德達拉斯聽了,問道:「那你對此事又有何意見?」
克撒沈思了一下,托著下巴說:「其實,我也說不準。如果是豫政府直接資助授教國予震天雷的話,當然就代表著他們已經跟我們要開戰了。但若然如此,他們花巨大的費用向我們購入結晶通訊系統又是甚麼回事?畢竟現在可是他們付了白銀,而我們卻還沒有運出去的情況,以最大戰略效果和經濟利益的考量而言,怎說都會等我們把貨物運去之後才攻擊。更何況豫國一樣的大國要攻擊我們,根本就不需要通過這些小手段,只要用艦隊把我們的海上貿易給截了,我國經濟也會面臨重大危機,依靠貿易維持生計的我們也很可能需要迄和。何況豫國的技術人員和醫生多是亞基教團極力踐踏的兩儀學派學者,就算親亞基派的官員佔大多數,他們就不怕失掉了御醫和軍事生產技術的部門了?」
「那就是說,你認為那些豫國武裝都是教徒搶回來的?」伊凡斯聽了,說。
「這也說不通,畢竟震天雷和神火飛鴉都是豫國的禁制武器,據報只有禁城和海軍重鎮的武器庫才有存放。任亞基教徒可以飛簷走壁,都難以從禁軍和駐軍港精兵的防守下奪取武器。就算能夠把震天雷的圖紙偷來,加上那種知識和技術,也沒有足夠的設施生產。也就是說,要有官員有那種地位由武器庫拿出武器,然後交給亞基教團。不過,到底這是幾個官員,政黨,還是大半個政府倒向了亞基派,我們並不知道…」說著,克撒突然想到了,語氣也帶少許興奮:「大概他們用這種手段資助亞基教團襲擊我們,正是挑起共和國和豫帝國之間的戰爭吧!這就說明了親亞基派的官員未有隻手遮天的勢力,要想辦法把豫政府迫到非要支持亞基教團不可的地步…啊,給我加奶和糖的紅茶吧。」
一位軍官把幾杯茶和咖啡用盤子盛著,端進會議室裡,聽到克撒順口一說,就把茶端到克撒面前。
克撒接過了茶,說句『謝謝』,然後呆呆的把茶端到嘴上去啜了一口,又說:
「順帶一提,現在想要去為難那些海上商人的話就可以把氣力省掉了。以亞基教團的做法,他們很可能是把震天雷偽裝成經書或是孤兒院的救援物資之類的送來,那些負責運送的商人連自己在送甚麼也不會知道,搞不好還以為是我們政府刻薄,不願為難民出一分錢,要由國外的教團救助他們的孤兒院。」
「那囚犯呢?第六旅不是把數十名生還的暴徒押進監房了嗎?」哈迪利亞問道,「要是拷問他們的話,大概可以問出個線索來吧?」
「這個嘛…」克撒托一托眼鏡,若無其事的說著:「想問出震天雷的來源的話就可以免了 – 第六旅捕獲的平信徒都不會知道武器來源地之類的教務細節,而波尼斯市這裡的教團一般通稱為外宣教團,無論是傳教還是殉教,教團領袖也是身先士卒。尤其是今次事件要是有甚麼神職人員被捕,並問出甚麼把柄的話,就會成為威脅國內所有教團的把柄,所以所有知情的人更會自己去送死,以免情報外洩。恐怕昨天第一次抱著震天雷自爆的人,就是發起行動的教團教牧吧?」
「那總是能夠問出他們所屬的教團吧!?」伊凡斯問道。
克撒啜了一口紅茶,放下杯子又說:「呀,這個啊,照著阿爾頓教授暗殺事件的經驗,他們大概在行動之前就已經全體脫離教團,並聲稱那不是教團,而是神的直接指令 – 而暴徒們也的確是這樣相信,至少他們能夠騙過自己這樣相信。然後,教團那邊就會有代表在國會質問會或是在公開埸合中指責襲擊者是瘋子。這個方法倒是能騙過國會和軍方那些蠢得以為那些亞基教徒都是怕事良民的白痴。當然,教內的宣傳物所寫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克撒,你的說話可是帶刺啊。」聽了克撒『白痴』的形容,哈迪利亞不滿的反擊說。當然,這是因為上一次認為教團不會發動攻擊的正是她的上司亞塞頓。
「對啊,而且尖得要命,一不小心可會刺穿心臟啊。」克撒奸笑著回應,然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說著:「不過呢,所屬教團這回事,只要問出名字就會知道了。第六旅抓著的教徒都很口硬,但還是能問出了七八個名字來…」說著,克撒的目光移向絲伯蘭處,說:「絲伯蘭,拜託把昨晚找出來的記錄給我吧。」
「係。」少女在自己面前的文件堆中拿出了一疊,輕輕的遞到克撒面前,青年接過了文件,說一句『謝謝』,從文件中抽出一份名單派給會議中的各人。
「如你們所見,這些教徒在襲擊前一個月都是屬於這個叫做『福音救贖會』(Gospel Salvation)的教團。如無意外,你們明天會聽到的親亞基派的證言者都會把這個教團描繪成在教團之間也是神憎鬼厭的極端派系,然後將它的成員昨天的行動說成對於真正亞基信仰的背叛,不過呢…」說著,克撒又把另一張名單遞到各人手上。
「這是這些人半年前的所屬教團記錄。如你們所見,這些所有的人,都是半年間由其他教團轉藉到『福音救贖會』的,而且記錄上,此教團成立不足一年,就算說他們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跟軍方結成那麼嚴重的仇怨,能夠那麼理解首都的地形和佈防以發動襲擊也是不太可能。此外,這是該會半年間被監察到資金流入記錄。」克撒再把另一份列表派出去,繼續說:「半年間,情報處也有監視員目擊不同教團的人把數百至千銀元不等的現金交到這個『福音救贖會』的神職人員手上。這些金額對於一般小民,尤其是加入教團的非富商或知識份子的人而言,都是不可能一次過付出的數目,所以很可能是教團托他們送去的。」
「你到底是從哪裡找來這些資料的?」亞塞頓問道。
「用偷的。」克撒斬釘截鐵的回答說:「軍情部的特務,當然包括我本人,都會定期把教團的會眾記錄盜取並抄錄,由於教團始終要避忌突如其來的軍方間諜,所以這些賴以辨別敵我的記錄應該不會有錯。而『福音救贖會』的資金流入情況則是由特務們嚴格監視下發現。當然,因為這些都不是用正當的手段討回來,所以最好也別拿到國會處當證供。」
好,已經改成兩種大小較大的字體了,請慢用XD
如果字體放大點會看得舒服些
這時,第六城樓塔頂上的暴徒都望著衝過來的戰艦。
最初,這些人都在會堂中被堂牧所感動,受到神的蒙召聚集起來。
然後,他們由同是主內的弟兄口中知道了淫亂的異教徒,為了交鬼而在這裡立起了神像。
於是,為了這個地方的人不被迷惑,被魔鬼引誘到走上地獄的路,他們決定到那個用謊言編造出來的港口,揭穿異教徒行淫交鬼的惡行。
那時,那些愛主心切的信徒都集合起來了,起初只是強壯的弟兄,後來姊姊們,小孩子們都一腔熱誠的一起加入了這屬靈戰爭的行列。
原本,他們只想著到守衛的面前請願,只要守衛讓主的僕人進去,他們就可以把裸著身子在神像中行淫交鬼的異教徒帶到所有人的面前,這時所有人都會理解這些人所做的事,就會讓教徒們將他們從民中剪除了。這樣,或者一步一步的,就可以瓦解人民與教團和神之間的誤會,最後,知道真相的人民就會自己與神和好,歸主得救,不至於在末日中受罰。
當然,為了確保他們能夠為主完成使命,他們都準備了武器,只要能衝進神像內,抓出交鬼的人,守衛都會明白的。要是沒有辦法的話,只要把神像炸了,露出內部正在行淫的人,那就算自己要身死升天,其他無知的受騙者都會明白。只要他們為主努力過,主都會為自己的事作工。
然後,臂力及不上軍人的女人和少年們還自告奮勇的去抬著那些如同奇蹟一樣能夠被運到他們處,為主所用的秘密武器。看到這些埸面,信徒們更加被弟兄姊妹的熱誠所感動了。
為著來自上主的感動,還有來自東方地極的奇蹟,眾人都充滿信心的步向這神像處。
『一切都有上主保守著』他們都是這樣想的。那些異教徒築起的淫窩,不可能在全能的神面前站立得住。
然而,當他們到了神像的面前的時候,卻不是同一點事。
至少,神的恩典似乎不是以他們想像的方式降臨。
信徒們在關口就被截住了,結果他們唯有破門衝進關口,照著破壞神像的計劃行事。他們的計劃也成功了,在主親手帶來的武器面前,那些不知上主大能的守衛都顯得軟弱無力,屢戰屢敗,最後都不再有膽氣,連向他們進攻的勇氣都不復存在。
然而,就在他們以為上主要親手把事實揭露在守衛面前的時候,一切都改變了。
那個邪惡的神像竟然浮在半空,避開了他們的攻擊。
然後,城樓上的弟兄也向著神像放出了神火飛鴉,卻一發都沒有打中它。那個假神的雕像,在兩次只有上主的保守才能成就的作工之後,仍然聳立在半空。竟然一次又一次在信徒面前站住了,然後把他們的弟兄姊妹一個一個的蹂躪。那大概是一眾的惡者為了保留自己行淫作惡的地方而賜予異教徒的妖術的能力吧?
但是,惡者明明是敵不過神的大能,怎麼他們的神像卻可以抵擋信徒帶來的光?
面對著把對面的城樓撞塌的神像,一些信徒內心開始動搖了,軟弱起來了。到底是他們中間有誰做錯了甚麼,神把他們拋棄了?還是這是收穫的日子還沒有來臨,所以上主並沒有親手摔碎魔鬼的把戲?
當然,也有信心堅定的信徒,覺悟到這一切都是神的計劃 – 因為福音快傳到地極,那個逼害信徒的時代一定會來臨,那些受不了這世間邪惡的聖徒都會被接到天上去。然後,神就證明了這些逼迫者都是心硬如鐵,他們的罪也就在末日的時候定了。
於是,聖徒都豁然開朗,張大胸懷接受救主接回天國的恩召。
然後,隨著一把來自遠處的聲音,這些不同想法的人都面對一個相同的命運。

你.這.個.白.痴 ! ! ! !
隨著旅長聲嘶力竭的怒吼,純白的戰艦變成了一頭狂怒的野獸,如同猛龍一樣撞塌了西北方的城樓。
如同先前的第二城樓一樣,第六城樓也化為帶著血肉的碎片倒塌碎散。
樓頂的人都隨著倒塌的城樓摔死了,樓下幸存的人也在下一分鐘被首都衛軍包圍拘捕。
而猛然撞塌了城樓的戰艦,重重的晃了兩晃,然後又穩穩的回到天空去。
在地上的旅長則是一臉惶然,拿著間諜鏡仔細的看著戰艦每一個部份。要是這戰艦有絲毫的損壞,他和部下們為了守護它而負出的努力都必將前功盡廢。至少,旅長本人是這樣想。
然而,旅長再仔細的調查,也無法在『白龍』表面上找到任何的傷痕,艦身也絲毫沒有扭曲的跡象,代表著龍骨也大概是安然無恙。
旅長仍然沒有放心,於是他啟動了通訊回路,說:「克撒,上面的情況怎樣?」
沒有回應。
於是旅長開始緊張起來,急著說道:「喂!克撒!你情況怎樣了?喂?不是撞死了吧?」
良久,通訊回路才傳來克撒的聲音:「抱歉,剛才在檢查戰艦的情況。已確認龍骨,外殼和各船艙都沒有損壞,本艦完全無傷。下面的暴徒都死光了吧?」
克撒是這樣說著了,雖然他不久就會發現這句『完全無傷』是一個錯誤的說法,而且,因撞擊而損壞的東西可是克撒平生最重視的工具之一 – 如果他是從來不用這些工具的話。
聽到克撒的回應,旅長都放心下來了,笑著說:「暴徒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生還者都被制服了。」
「我就是說撞一下不會把這『白龍』號給撞散啊。」聽到對方的回應,克撒挖苦著說道:「不過,沒辦法啦,我這個當『傭兵』的就是常被人家少看。何況下面那些傢伙都以為這艘船之所以是白色,是因為它是用白紙造的。」
「好啦好啦,是我錯了好不好?」聽到克撒的惡言,旅長只好苦笑著回應。然後,他正經的說道:「無論如何,今次你是做得很好。」
克撒倒是開朗的回應:「旅長先生誇獎了。不過,這條船本來泊著的船舶都被暴徒炸成個爛坑了。所以,就拜託你們弄個臨時的承托架,或是暫時空置一個船舶讓我泊下來吧。」
「交給我們辦吧。」
「辛苦諸位了。」說著,坐在舵手席上的克撒突然顯得凝重起來:「對了,還有,今天的事件,請第六旅的諸位務必保密。尤其是對方擁有震天雷一事,請諸位絕對不要讓它以任何方式傳出去。這是直接影響我國與豫帝國之間會否發動全面戰爭,甚至是關乎我國存亡之間的重大要務,拜託了。」
「…明白了。」實際上,當旅長看到震天雷的時候,他都已經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於是,他也凝重的回答「放心吧,今天的事,一個字也不會漏出去。」
「那就好。」說畢,克撒關掉了通訊回路,『呼』一聲的噗氣,然後無力的累倒在椅子上。
在一旁的絲伯蘭解開了連著椅子的皮帶,走到克撒的旁邊。然後,一手溫柔的撫著青年的頭說:「辛苦您了,克撒。」
撫著,克撒還真一下就睡著了。而絲伯蘭則靜靜的站在旁邊,看著熟睡的青年。


不一會,克撒又想起甚麼似的醒來了,轉身對少女說道:「呀,絲伯蘭啊,我們到本城上空晃晃吧。」
「嗯?」聽到克撒突如其來的提議,絲伯蘭錯愕的說道:「可是這戰艦是要泊回船舶上才對吧?」
聽到少女的回應,克撒一臉不在乎的笑著說:「反正首都衛軍那些傢伙不弄上半天也不會把臨時撐架搭起來吧。所以是沒有所謂啦,反正又不是很遠。」
絲伯蘭也微笑著說:「也對呢。」
於是,克撒就讓『白龍』飛到了國會上空,固定下來,然後自己也離開了舵手席,站在艦橋中。
「感覺如何?」克撒問道。
「能夠這樣看著波利斯市,還是第一次呢。一眼就把半個城市收進眼簾了。」少女微笑著回答:「雖然是在地圖上知道這城市的規模,平日也走過各處的街道,但是還是在這樣看才感到這城市的宏大。」
「是呢…」克撒看著四周城市的景象,然後又轉身對少女說:「我說啊,站在遠處的話,看到的總是比較多吧。」
「不一定喔。在遠處雖然能夠看到更多的事物,但是很多重要的細節卻看不見了。同樣,生活也是要鑽進去活一次,才能體會到當中的意義。」
說著,少女凝起眼神望向了天上的雲彩,帶著一個平靜的微笑說:「至少,我的前輩是這樣教我的。」
「絲伯蘭的前輩?」克撒問道。
「嗯!從前我是哈林一所婚姻修行所的學生,那處的前輩是這樣教我的。」
「是嗎…」克撒若有所思的回應。
克撒都聽過『婚姻修行所』這回事。
在哈林,婚姻不是要求門當戶對的家族或是官僚聯婚,就是把家中寵愛的女奴娶做小妾。這種情況下,哈林貴族的婚姻,尤其是正室當中,往往會出現『娶了個一無是處的醜八怪』這種情況。於是,為了滿足這些可憐虫的妓院也就應運而生 – 與家族聯婚不同,妓女唯一的目的是滿足客人,所以往往只選上最貌美的女性;而為了取悅權貴,她們多數都習得一身的技藝和文學歷史之類的知識,是故妓女往往是達官貴人夢幻的性對象。當然,上妓館往往是一件代表著『我老妻不行』的羞恥的事;何況堂堂貴族走到這種濫交場所,往往會遭人非議的不得體統的事情,所以尤其對於高官和領主而言,這是一個兩難的情況。
直到數十年前,一些哈林商人抓緊了這個情況的商機,開設一些專門訓練一些窮家女子或孤兒的場所。就跟妓院的訓練一樣,這些女性自小被教各種的禮儀,藝術和知識。當然,由於哈林人往往要求新娘是處女,在性技巧上仍然是不能跟妓女相比;而為了抗衡這一點,商人甚至讓這些女性學習一些妓院不會教的舞蹈化的武術,讓她們表演取悅武人階級的達官貴人。當這些女性學成之後,商人就靠著自己的關係網把她們介紹到貴族處當小妾,事成之後商人就收一筆費用。
當小妾看上去是一件頗為低下的事情,但是卻讓這些本來就出身低微的女子有個依靠。而且,權貴們通常也很寵這些多才多藝的小妾,所以她們往往甚至能夠在權貴的家族中爭一席位。在聖戰之前的幾年,更有一位這樣嫁出去的女奴憑著過人的才智當上了將軍。
結果,這種被稱為『婚姻修行所』的行業大受歡迎;由起初只能招集窮家女子或孤兒的情況,到後來連一些富家都效法把女兒送進去或是自顧家庭教師教授。
以絲伯蘭無親無故的情況看來,她大概是前者一類的『學生』吧,只是,她最後又怎麼會出現在亞基宗教的馬賊團之中?在此之前,在修行所的生活又是如何?
於是,克撒又好奇的向少女問道:「只是,絲伯蘭好像從沒有告訴我呢。妳的過去是怎樣的?」
「嗯…這個…」少女聽到這個問題卻皺起了眉頭,臉上帶著少許的紅暈轉身背向了克撒,說:「還是,日後才告訴您吧。」
「呀…還是算了,我不迫妳。」克撒一臉無奈的笑說。
談著,青年的肚子裡傳來了一陣『咕嚕』的聲響,響得克撒本人也一臉尷尬。
「呀!」絲伯蘭聽到這聲音也想起來了,說:「克撒您沒有吃飯呢…」
這下原本已經一臉無奈的克撒,顯得更加無奈的苦笑說:「是呢…」
「…因為先前的情況危急,我把菜籃都丟失了…」
「沒關係吧。」看著不知所惜的少女,克撒回應說:「我們到炊房去看看有甚麼可以煮來吃吧。」

結果,當二人走到炊房的時候,面對著克撒的,是一個重大的慘劇。
在先前戰艦撞上城樓的衝擊下,在架上掛不穩的廚具都四處亂飛,結果穿的穿,破的破,沒有一件是能用的。
這樣,就算有能用的食材,都沒辦法煮出飯來。
「克撒啊…」少女拿著破爛的廚具,一臉尷尬的苦笑著:「這個…」
「天啊…」看到眼前的光景,還有無可奈何的少女,青年一副無力的樣子跪倒在地上。
然後,一副死不斷氣的樣子慘叫道:
「這樣今天已經遲到的午餐要怎樣解決啊??」

這一刻,連少女面上的笑容都有點僵硬起來了。
有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大概就應該叫做巧婦難為無炊之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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