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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4月2日週二 上午12:00
來自馬來西亞的彭偉業在 2015 年來港，成為性小眾教會「基恩之家」的牧師。（資料圖片）
【Yahoo 新聞報道】本地性小眾教會爆出性侵醜聞。《Yahoo 新聞》近日接到三宗受害人的投訴，分別指控牧師彭偉業在香港「基恩之家」或馬來西亞「好撒瑪利亞人教會」任職期間，未獲受害人同意之下作出坐大腿、摸私處，甚至是性交的行為。彭偉業回覆本網查詢時，承認曾與教友坐大腿，但強調不涉及性衝動。他亦承認常在教會活動後邀請別人回家過夜，期間或有「攬」、「碰」的動作，但從沒有涉及強迫。
基恩之家則證實，在去年 12 月已因另一宗涉及利益衝突的事件解僱彭偉業，但解僱後方接獲上述性侵投訴，因此教會難以介入，但會為受害人提供協助。教會亦承認，早在 2022 年接獲另一宗針對彭的性騷擾投訴，惟當時因證據不足只能向彭發出警告，而未有披露事件。
記者：Simon Liu
來自馬來西亞的彭偉業，是華人同志平權圈中的知名人物。他早在 2007 年於馬來西亞吉隆坡創立了好撒瑪利亞人教會，推動基督教會接納性小眾。在 2015 年他從馬來西亞來港，成為香港性小眾教會「基恩之家」的牧師，過去亦積極就各種性小眾議題發聲。
而基恩之家是香港少數開宗明義接納性小眾的教會。教會前身為本地首個登記註冊的同志組織「十分一會」的宗教小組，於 1992 年 7 月創立，1995 年 12 月正式作社團註冊，2003 年註冊為非牟利團體。
教友 B 稱在未同意之下被迫性交
《Yahoo 新聞》接獲的三宗受害人投訴中，有一宗發生在馬來西亞，另外兩宗則在香港發生。鑑於事件的敏感性，以及性侵受害人承受的社會壓力，所有事主均要求匿名。
受害人之一、男教友 B 表示，在 2011 年 11 月曾從內地來港，參與香港的同志遊行，期間認識了基恩之家的朋友。翌日他來到基恩之家參與活動，而彭偉業當日則以嘉賓身份受邀到教會演講。B 遂認識了彭。當日晚上，B 與彭偉業及彭的男友到酒吧消遣，由於他希望節省旅費，故決定到彭的酒店借宿一宵。
據 B 稱，酒店房間內有兩張床，B 洗澡後上床休息，彭及其男友隨即走上 B 的床，二人在未獲其同意之下，對他作出插入式性行為。B 稱當時被嚇得不能動彈，未有及時反抗，「他們兩人體型都比我壯，我不覺得我有選擇的餘地」。整個過程在 1 小時內結束。他事後沒有報警，稱自己作為外地人不了解香港的情況，但有與基恩的教友透露過事件。
彭偉業（左四）曾多次代表基恩之家，出席同志遊行等平權活動。（基恩之家FB圖片）
教友 C：被熊抱拉下坐大腿
另一名受害者教友 C 是一名已婚女性，她與太太均曾參加基恩之家崇拜活動。據她向記者憶述，事發大約在 2017 年夏天某次基恩之家崇拜活動前。當日一眾教友正忙着崇拜前的預備工作，彭偉業突然從後熊抱 C，把她拉下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她清晰感覺到彭的私處，隨即站起來並逃到太太懷中抗議，而彭則笑指 C「唔玩得」。
據 C 形容，這種「坐大腿」的事件，並非只發生在她一人身上，多名男性教友亦曾有類似遭遇，「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唯一一個，之後還有很多個，我見有不少（人）是不喜歡的，但是也有很多不知怎樣走」。
她又指彭偉業在教會內提倡一種「互相擁抱」的文化，「不是其他教會般只是頭、頸、肩上的擁抱，而是全身貼著抱緊的那種」。當部分跨性別教友對這種擁抱方式感到不舒服時，彭就會質疑他們是「未接受自己的身體」。C 又指彭偉業曾經提倡，若果大家真正地接受自己的身體，理應可以不穿衣服和他開會、打牌，「他一直說自己是男同志，還說因為他們男同志對女生身體沒有興趣、不會有反應，所以是可以摸，我覺得很奇怪」。
教友 A：借宿時被摸下體
另一名受害人是男教友 A，事件發生在 2009 年，當時彭偉業仍未來香港擔任牧師，但已在吉隆坡成立了「好撒瑪利亞人」性小眾教會。據 A 憶述，當日在馬來西亞某商場參與聖誕報佳音活動後，由於時間太晚而且其住所偏遠，獲彭邀請回家借宿一宵。
A 表示，當晚彭及其男友睡在床上，而 A 就睡在地上被鋪。深夜期間 A 突然感到被人觸摸下體，睜開眼發現彭蹲在旁邊，一直用手觸摸 A 的私處，「那時候我很害怕，我又不敢叫……怕吵到（彭的男友），又怕搞大件事」。他多次推開彭的手，直至彭放棄並返會自己的床上。
A 在事發後，一直沒有向其他教友透露今次事件。他向記者解釋，作為男同志，以往一直不被馬來西亞的主流教會接納，因此當得知有同志友善的教會時感到很高興。他當時擔心一旦告發彭的行為，就會令當地僅存的同志教會消失，「為什麼我沒有說出來，是因為我想繼續留在這間教會」。
同志教會性侵醜聞
彭偉業：承認坐大腿但不涉性侵念頭
彭偉業接受《Yahoo 新聞》記者的電話訪問時，承認曾經與教友「坐大腿」，「有這種行為，但絕對不是性侵，或是性衝動，也沒有這個想法」。
「我沒有這種 boundary（界線），我不覺得這是一個 no no、不可以做的（行為）。如果說是無端端這樣做，是很 odd（奇怪）的。但是如果那個環境氣氛大家是在玩的，我不覺得這是一回事。但是現在如果拿來這樣去討論，我就覺得一定不可以這樣做，這樣是很令人誤會，甚至我的身份是一個很敏感的一件事情。」
被問到是否曾經表示「接受自己身體」就可以擁抱甚至裸體相見，彭偉業回應指，他經常會在輕鬆環境下表達誇張言論，以挑戰大家對身體性別的想法，但這些單純是為了討論，「如果是這樣斷章取義，有很多東西可以大作文章，對我是很不公平的」。
承認常在教會活動後邀人回家 或有「攬碰」但從沒強迫
至於 A 教友被摸私處的指控，彭稱並不記得 2009 年當晚發生過該事件，但認為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強調絕對沒有進行過任何強迫的行為，「我絕對沒有強迫過……絕對沒有這樣的衝動、性幻想」。他表明沒有利用牧師的權力邀請他人上床，亦沒有性侵。他又指如果當事人有性侵證據的話就應該報警，他亦希望能透過司法制度還自己一個清白。
就 B 教友涉及未經同意性交的指控，彭強調「我無強姦過」。對於 B 提及所有發生的事情，包括到酒店過夜、發生性行為等，彭均表示「沒有印象」、「不記得」。
他承認當時與男友處於開放式關係，不時會邀請第三者一起發生性行為，但從不涉及強迫。他指自己在性行為上通常擔任插入的一方，如果看到對方有痛苦，「我是不會勃得起的」。
彭承認無論在馬來西亞或香港任職時，都經常在教會活動後邀請他人來家中過夜，「幾個人來我家過夜、打地鋪，這些是時常會發生的。訓得很 close、或者喝醉酒、喝多了回不了家，大家都會來我家」。
他承認在這些過夜的場合上，大家或會有肢體上的接觸，「過夜期間，有時我躺在床上、有幾個人躺在地上，有時我和他們一起躺在地上……這樣的肢體動作，也有可能會發生，例如攬、例如大家會碰」。但他一再強調不涉及強迫。
彭稱他一直推動教會創造一個文化，讓大家可以開放地討論性話題。他深明自己帶來開放的神學思想，「是會有人受落，也會有人受到傷害，有人不明白，甚至有人去傷害我」，但他認為這種教學方法，是要帶來衝擊和打破舊有思想。他強調與教友之間有界線，「但是我條線，可能沒有傳統教會畫得這麼低」。
彭偉業接受《Yahoo 新聞》訪問時，承認曾經與教友「坐大腿」，但強調行為不涉及性念頭。（資料圖片）
教會以隱瞞利益衝突為由解僱彭偉業
基恩之家在今年 2 月 18 日於網頁上發表一份公開聲明，稱在去年 12 月 19 日已解僱了彭偉業，並指控彭是犯下了嚴重不當行為，及牽涉利益衝突而隱瞞重要信息。但聲明沒有提及任何性侵事件。聲明另指，在彭被解僱以後，教會收到了來自包括內部和外部人士關於彭牧師的其他類型的不當行為指控。基恩指縱然相關指控與解僱彭所涉及的事件無關，但教會將盡力與當事人聆聽和跟進。
雖然基恩之家的聲明沒有交代解僱彭偉業的具體原因，不過涉事的教友 E 就向《Yahoo 新聞》透露了事件的始末。本身是內地人的 E 表示，在 2018 年於內地某個活動中結識彭偉業，二人隨後展開了開放式關係，但彭一直沒有對外公開二人關係，「因為他一直說，如果別人知道他這個牧師跟會眾談戀愛⋯⋯可能會影響他的名譽之類的」。然而彭在沒有申報二人關係的情況之下，推薦教會聘請教友 E 成為神學生，並替 E 籌付神學生學費。
彭偉業回覆《Yahoo 新聞》查詢時反駁指，身為牧師鼓勵別人修讀神學是理所當然。他稱與 E 在 2018 時只是「約炮」（性伴侶）關係，後來慢慢每天都會講電話，「好似係拍拖」。但他亦稱與 E 只是「幾個月貨仔」，亦並非「正式拍拖」，對方尚未正式成為基恩之家神學生時，二人已經分手，變回師徒般的關係。他稱一直沒有公開關係，「是因為我們雙方都覺得不穩定」。
彭偉業質疑基恩之家的解僱決定不合理，已就事件向勞工處求助。
彭偉業否認曾作出任何強迫的性侵行為。（資料圖片）
基恩之家：解僱彭後方收到上述指控 機構難介入
基恩之家執事 JY 接受《Yahoo 新聞》訪問時解釋，是由於彭偉業未有披露與受資助神學生的親密關係，故以隱瞞利益為由將他解僱，而事件與性侵和性騷擾無關。對於為何沒有在公開聲明中交代具體事件， JY 稱是為了保護涉事神學生。
教會方面稱，是在解僱彭後才收到上述多宗性侵指控。但由於教會當時已經解僱彭，故不能針對他展開調查。JY 說，「很多事情好像越爆越多，我們都很想盡力去處理，很遺憾的是我們已經解僱了他，我們作為一個機構沒有辦法去介入」。
對於彭被指曾經以「接受身體」為由提倡裸體，基恩之家傳道人鄭子康承認，彭經常會就性別、道德問題提出討論，這些言論可以容許討論思考，但不應成為侵犯別人的借口。
JY 指，教會亦正計劃舉辦一些性別意識的工作坊，加強教會內的教育工作。若有其他受害人，教會內亦會有輔導員跟進。「一些受害人浮面，我們其實都一直不斷反思，整個過程處理程序，有沒有一些不恰當……我們都不斷去學習，若果再有這情況出現，怎樣可以做好些。」
基恩之家承認 2022 曾收性騷擾投訴但證據不足
基恩之家的執事會另承認，教會在 2022 年亦曾接獲另一宗針對彭偉業的性騷擾投訴。 基恩之家傳道人鄭子康透露，事件中彭偉業被指控，在教會以外的某娛樂場所，對另一名教友作出性邀請。
當時教會執事展開了調查，並提出受害人可以報警，但受害人當時不願意［搞大件事」，加上未能取得足夠證據，教會無辦法繼續跟進，最終只有對彭作出警告。事件在執事會內紀錄在案，但由於沒有足夠證據，故未有向所有教友公開事件。
「當時的執事會已經盡力跟進每一個過程……作為 board member，我們就不可以根據一些 hearsay（傳聞）去作指控，這就是那個掣肘。」JY 說。
彭偉業在接受《Yahoo 新聞》訪問時承認，經常在教會活動後邀請他人回家過夜，期間或有「攬碰」行為。基恩之家則表示，並沒有明文禁止牧師跟教友之間發展親密關係。傳道人鄭子康解釋，教會方面曾經就此與彭討論，「事實上他曾經有提過，牧師要找 partner，去哪裏找？很多主流教會的牧師，都是找教友來做伴侶，就算是異性戀亦如是。所以當他問到這件事的時候，我們都說其實都好像合理。」JY 亦指，沒有能力去限制牧師的人生自由，「但他自己需要去意識到，是否涉及到一種不平等的牧養關係」。
基恩之家傳道人鄭子康承認，教會在 2022 年亦曾接獲另一宗針對彭偉業的性騷擾投訴，彭偉業被指控在教會以外的某娛樂場所，對另一名教友作出性邀請。
曹曉彤：有權力的人應「自限」
基督教協進會執行幹事曹曉彤由 2013 年起，一直在推動教內防治性騷擾的工作。她在 2018 年公布的一份調查報告，收集了合共 55 宗教會內的性騷擾個案，當中高達 51% 的加害者為教會同工或領袖。報告提出多項建議，包括要求教會及基督教機構盡快制定「防治性騷擾政策」，正視教內性暴力的存在及危機。
曹曉彤向《Yahoo 新聞》表示，根據 2019 年的統計，香港有約三分一的堂會已制定防治性騷擾的相關政策，另有約三分一堂會正草擬或計劃草擬相關政策。不過她亦關注教會制定政策後，會如何推動落實。
基恩之家承認 2022 曾收性騷擾投訴，但因證據不足，最終只有對彭作出警告。曹曉彤指出，性騷擾受害人通常都難以錄影、錄音，因此這類案件通常難以有足夠證據。不過性騷擾屬民事訴訟，入罪門檻比刑事案件低，根據「相對可能性的衡量」（balance of probability）的原則，只需證明發生的機會多於沒有發生的可能，就足以構成性騷擾。
她指很多時候，教會常用刑事案件的標準處理性騷擾投訴，「要找齊動機、意圖、證據等」，令一些足已構成性騷擾的個案未獲處理。
對於彭偉業稱「坐大腿」等行為不涉及性衝動的念頭，曹曉彤則強調，性騷擾民事訴訟中，即使沒有意圖亦足以構成性騷擾，「 即使他說沒有意圖，但他要承擔責任，對方會覺得有性意味及不舒服。」
曹曉彤強調，不能忽視牧師及教友之間的權力關係，在權力不對等的情況下，弱勢的一方可能難以拒絕有權勢一方的性邀約。
「當你知道自己在這教會架構內， 你的神職、性取向、位階身份等，令到你很 Powerful 的時候， 而來教會的人又特別脆弱，就需要『自限』。」
基督教協進會執行幹事曹曉彤由 2013 年起一直在推動教內防治性騷擾的工作。她認為不能忽視牧師及教友之間的權力關係，在權力不對等的情況下，弱勢的一方可能難以拒絕性邀約。（資料圖片）
2024/1/3 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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