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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獨白─前前妻的海闊天空

(蔡月蘋)

 前夫每說兩句話,就有一句跟他公司、他公司的產品有關,我知道他創業很辛苦,不過我真的對他的公司是圓的、是扁的,沒有什麼興趣,無奈他好像不知道我是真的不──關──心,總是絮絮不休。

 有天,這位老兄又來找我,還好不是要跟我談他的公司,正待鬆一口氣,沒想到他問我:「我去結紮,妳覺得怎樣?」連這種事都要問我,真是輸給他。

 前夫因為外遇逼著我離婚,然後跟外遇對象結婚,不幾年,又發生外遇;二度離婚後,他說發現自己好像不太適合婚姻的樣子,所以就一直單身多年,但女朋友不斷。近來有個女人堪稱「有情有義」,不但不求名分跟他住在一起,還一手為他打理事業;前夫的兩段婚姻各有一女,但他跟孩子關係疏遠,絲毫未盡父親的責任;有了如此親密的女友,他未免擔心如果又生了孩子怎麼辦,於是跑來問我這個前妻,哦,不,前前妻的意見。

「前妻」是個悲劇角色
「前前妻」是個喜劇角色


 既然他有心諮詢,我話就說得直接:「為免為禍人間,又添無父之兒,我贊成你結紮。」只見前夫點頭稱是:「對,對,對,我也是這麼想。」那認真的表情讓我差點沒笑出來,天底下竟有這種前夫!

 但我想,要不要結紮,這個問題他肯定不敢去問他的前妻,如果問前妻,餘恨未消,八成會被打出來,問前前妻顯然安全得多。

 「前妻」是個悲劇角色,「前前妻」是個喜劇角色,因為,第一,當妳是前妻時,人家總會說,唉呀,一個銅板不響啊,離婚,肯定兩個人都有問題;但是,如果妳是前前妻,特別是,如果妳還是單身,大部分的人就會帶著「肅然起敬×同情」的神情:「啊呀,一個男人離兩次婚,那還有什麼話好說的,他不是渾球就是豬頭,當初真是難為妳了……」離婚啊,一定是他的錯。只要妳表明前前妻的身分,差不多就等於是正義的化身了,當場多了很多啦啦隊。

 第二,前妻的受傷情緒,在她成為前前妻之後,通常也就不藥而癒了。這裡頭有兩個人性課題。首先是較為陰暗面的「幸災樂禍」;看著當初毀了妳的婚姻的那個女人因為同樣的事情大摔一跤,不敢說是「不亦快哉」,至少也要感謝「老天有眼」吧。

 有時我也不免胡思亂想,不知道前夫的前妻要怎麼樣跟人家談她的婚姻呢?總不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她嫁了個沒良心的人吧,有良心的男人之前會逼死逼活離了另一個女人來娶妳?妳以為妳嫁的是什麼道德王子嗎?

這輩子都不可能跟前夫成為朋友
但我也恨不動他了

 第二個人性的啟發是,從失婚的罪咎感中釋放出來。雖然婚姻破碎終究是兩個人的失敗,不過,讓妳擁有前前妻身分的那個人,似乎比妳犯了更不認識自己的錯。

 記得剛離婚時,我那「人間奇葩」般的前夫還怨我:「都妳啦,害我現在有了『離婚』的紀錄了,這很丟臉啊。」喂,有沒有搞錯,是你有外遇、是你硬要離婚的欸!在我成為前前妻之後,我問前夫,怎麼樣,離婚紀錄又多一樁了,這次,怪不到我頭上了吧,前夫尷尬一笑:「再怎麼樣,反正『元配』就只有妳一個人啦。」哦,真是謝謝你的元配恩典啊,我可不可以把它典當給你,贖回我被辜負的青春?

 當我成為前前妻,我跟前夫之間的愛恨情仇也就慢慢淡了,不是化解,而是兩人的關係變得沒那麼直接了,也就比較不會有那麼強烈的「劍拔弩張」的對立感,畢竟現在在「前前妻」的前面還有個人叫「前妻」,感覺起來,她比較像是「最新的受害者」,我這「較舊檔案」,好像也該歸檔、塵封起來了吧。

 前妻自怨自艾,前前妻海闊天空,多一個「前」字,多了幾分人性的豁然。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我的前夫成為朋友,但我也恨不動他了;因為,當妳成為前前妻,妳就會知道,過多的情緒,並不值得。
(本文刊載於2007-11-25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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