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覆 發帖

什麼都給祂了,哪些才屬於你?

我會嘗試將她的說話全部反轉來理解:

她回答說:「我想,可能因為屁股癢吧。」表現得對會考毫不在乎,
其實她非常緊張自己的會考成績,對會考充滿恐懼,以致無法集中精神好好溫習課本。

對宗教的熱情不過是個假象,她要逃避更實在的生活困窘。

回復 #15 酒井明 的帖子

有個詞形容這類人的行為心態,叫「救世主情意結」。
他們把自己所受的心理壓力合理化,視之為必然之事,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的必然代價;
他們無視壓力的源頭與成困,將自己想像成天命所與的救世者,為著天國大業而到世間來受苦。
以我所知「犬儒」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我沒有興趣在這個題目上討論下去。

當今中國社會的犬儒主義

文化觀察:當今中國社會的犬儒主義
http://cul.news.sina.com.cn/p/2004-10-15/87379.html
徐賁

  深圳作家王四四在名為《我們現在還相信甚麼》的文章中講到了他兩個朋友的故
事。第一個朋友覺得他現在自己的左手都不相信右手,「左手幫右手撓癢癢,右手想,
撓得那麼舒服,不知用心何在。右手幫左手擦肥皂,左手想,搓得那麼起勁,然後要幹
甚麼?兩隻手端一碗熱湯,左手想,我得自己端住,別指望右手;右手也同樣這麼尋
思。結果,害得(他)多花了一倍的勁。」第二個朋友「在兒子三四歲時,給他上了一
堂啟蒙課:兒子要喝水,他給了一杯。兒子喝了一大口,燙得哭了起來。他說,誰讓你
不試試燙不燙,甚麼都得自己試,誰也別信,爸爸也不能信。」這兩個都是關於不相信
的故事,一個是自嘲,另一個是教兒子吃了虧要學乖,生動地刻畫了一種具有中國特色
的現代犬儒主義。〔注1〕
  現代犬儒主義是一種「以不相信來獲得合理性」的社會文化形態。〔注2〕現代犬
儒主義的徹底不相信表現在它甚至不相信還能有甚麼辦法改變它所不相信的那個世界。
犬儒主義有玩世不恭、憤世疾俗的一面,也有委屈求全、接受現實的一面,它把對現有
秩序的不滿轉化為一種不拒絕的理解,一種不反抗的清醒和一種不認同的接受。犬儒主
義在其它現代社會的大眾文化中也存在,但是普遍到一般人覺得左手、右手之間的信任
都出現了危機的情況卻並不多見。這種危機是整個公眾政治和道德生活危機的冰山一
角。當今中國社會的犬儒主義不只是一種單純的懷疑戒備心態,而更是一種人們在特定
的統治和被統治關係中形成的生存方式。與這一統治和被統治關係有關的犬儒主義,分
別表現為在上者的第四權威和在下者的現代現實主義。它們的形成和特徵,是本文所要
討論的問題。

一、犬儒主義和後極權社會
  犬儒主義(cynicism)的鼻祖是公元前五到四世紀希臘的底約基尼斯
(Diogenes),他的哲學一反當時浮誇的哲學和社會習氣,以行動而非理論向世人展示
他的貧困哲學。為了證明人對塵世物質要求越少便越自由,他生活在一個桶裏,以最低
生存需求來生活。雅典人因此稱他為「犬」。以節欲克己來譴責人間超度的權力行為,
使得犬儒主義成為一種社會諷刺和批判哲學。在底約基尼斯那裏,犬儒主義還是一種以
無所求來保持思想獨立的理想哲學。古代的犬儒主義具有三種傾向,一是隨遇而安的非
欲生活方式,二是不相信一切現有價值,三是戲劇性的冷嘲熱諷。從公元三世紀起,犬
儒主義開始分化出在下者和在上者的犬儒主義。對於在下者即普通人來說,犬儒主義是
一種任人擺布的勉力生存和宣泄憤懣的方式。正如杜德雷(D. R. Dudley)所說:「犬
儒主義者是佈道人,他們所布之道是,不管世道怎麼個變法,日子總得過下去。」〔注
3〕下層人面對世道的不平和權勢的強梁,沒有公開對抗的力量和手段,冷嘲熱諷和玩
世不恭便成為他們以謔泄怒的主要表現形式。
  對於在上者即權勢精英來說,犬儒主義則是一種對付普通老百姓的手段。公元三世
紀的享樂主義哲學家西歐多羅斯(Theodorus)就已經開始將犬儒主義精英化和權術
化。西歐多羅斯是克蘭尼貴族,是享樂主義哲學的代表。享樂主義和犬儒主義雖然在物
質享樂問題上針鋒相對,但卻都鄙視現存價值(前者認為它不夠理解享樂,後者則認為
它過於沈溺於享樂),因此而有了銜接的可能。和底約基尼斯一樣,西歐多羅斯強調的
是智者和平常人的區別,但他更強調智者有權設置自己特殊的遊戲規則。智者是自我完
足的,適用於傻子們的規範標準並不適用於智者,一無所有的生活對傻子們有好處,但
對「我們」智者就未必。智者並不相信過苦日子有甚麼好,但「過苦日子好」這個想法
卻能讓傻子們安於本分。〔注4〕從西歐多羅斯起,在上者的犬儒主義就成了權力精英
設置雙重標準,說一套做一套,把普通人當傻子來控制的政治伎倆。
  在現代社會中,互相聯繫的上下分層犬儒主義表現就更為複雜。現代社會各領域的
分化和各自建立的領域規範使得權勢政治和大眾日常生活的道德規範經常處於衝突狀
態。冠冕堂皇的政治理想和令人失望的政治表現之間的差距使得普通人對政治敬而遠
之,甚至視之為不道德的事業。現代大眾對政治冷漠,他們的犬儒主義其實往往包含了
一種波維斯(T. Bewes)所說的「崇高的、昇華了的價值尺度」,它往往「把抽象的真
理和正直看得遠比政治美德所強調的行動和想象來得重要。」〔注5〕大眾犬儒主義發
自大眾受壓抑的道德意識,是一種大眾對現代政治功利倫理的無可奈何的不滿和抗議。
不管多麼無奈,大眾犬儒主義畢竟表現了大眾某種獨立的自我意識。
  並非所有的現代社會都有大眾犬儒主義存在。在控制嚴厲有效的現代極權社會中,
犬儒主義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因為絕大多數人生活在強制相信的狀態下。真正有效的正
統意識形態統治,其控制能力不只表現在撲滅異端思想,而更表現在封殺異端思想的可
能滋生空間。以二十世紀法西斯主義和斯大林主義為經驗背景的大眾社會理論所強調的
正是極權意識形態對大眾思想統治的絕對有效性。極權社會的「大眾」指的不只是人數
眾多,而更是眾人彼此隔離、相互疏離的狀態。極權統治下的大眾不斷受到政治運動激
勵,不斷處於動員狀態之下,因此而聚合為「群眾」,更確切地說,是「革命群眾」。
極權制度中,合眾為群的關鍵力量是一個力行政治專制的群眾政黨。正如法國政治學家
勒夫特(C. Lefort)所說,「群眾政黨是極權主義的絕佳工具,國家和民間社會因此
而成為一體。在每一個公開場合,黨都體現了權力的原則;它傳播某種普遍規範,使得
這規範似乎出自社會本身。」〔注6〕群眾社會不斷處在「積極行動命令」之中,並以
此形成絕對整體的大眾社會。
  極權統治用敵我對立(階級鬥爭)意識形態來統治社會。在極權社會中,沒有人敢
承認自己游離於公共政治之外,沒有人敢公然對政治表示冷漠和懷疑,更不要說對它冷
嘲熱諷。奧維爾的《一九八四年》所描繪的正是一幅不容冷漠和懷疑存在的極權社會圖
景。這不是一個絕對沒有邪思的社會。極權制度下的邪思是「雙重思想」,不是犬儒思
想。雙重思想者對自己思想的罪孽深信不疑,對自己所犯的思想罪行一面恐懼萬分,一
面卻欲罷不能。他一面心存僥倖,但願能免遭暴露,但一面卻知道不可能永遠僥倖。正
如羅森(P.  Roazen)所說,雙重思想是一種「病」,「只有用雙重思想才能理解雙重
思想」。〔注7〕經歷過文化大革命的人都不難理解雙重思想的恐懼和罪孽感。與雙重
思想相比,犬儒思想並不帶有自我罪孽感。在它那裏,懷疑正統成為一種常態思想。無
論從認知還是從道義來說,不相信都是常態,相信才是病態;相信是因為頭腦簡單,特
容易上當。犬儒思想者也不再受恐懼感的折磨,因為他知道人人都和他一樣不相信,只
是大家在公開場合不表明自己的不相信罷了。
當專制制度中「雙重思想」讓位於犬儒思想的時候,極權的鐵牢已經轉化為後極權的
「絲絨牢籠」。犬儒思想的生存空間給人一種後者比前者自由的感覺,樂觀者甚至聲稱
後極權制度已經產生了「半獨立的」民間社會。但這種「自由」是極有限度的,因為它
是一種受制者的自由。即使在事實上沒有干涉或不太可能干涉的情況下,受制者仍處於
脆弱的狀態,因為統治者隨時可能進行干涉,受制者不受干涉的限度是由統治者安排
的,受制者和統治者都知道這一點。正是這種受制地位,使得受制者即使在不再相信統
治者的情況下,也必須按統治者所定的規則繼續玩假裝相信的遊戲。把受制者的自由炫
 耀為真正的自由,這本身就是後極權制度下一種特有的犬儒主義。
  極權和後極權統治都依賴意識形態的謊言控制,即喬治.奧維爾所概括和描述的
「新說法」(Newspeak)。哈維爾(V. Havel)曾這樣列舉了極權和後極權的「新說
法」:「生活中滲透了虛偽和謊言;官僚統治的政府叫做人民政府;工人階級在工人階級
名義下被奴役;把徹底使人渺小說成人的完全解放;剝奪人的知情權叫做政令公開;弄權
操縱叫做群眾參政;無法無天叫做遵法守紀;壓制文化叫做百花齊放;帝國影響的擴張被
說成是支援被壓迫人民;沒有言論自由成了自由的最高形式;鬧劇式的選舉成了民主的最
高形式;扼殺獨立思考成了最科學的世界觀;軍事佔領成了兄弟般的援助。因為該政權成
了自己謊言的俘虜,所以它必須對一切作偽。它偽造過去,它偽造現在,它偽造將來。
它偽造統計數據。它假裝沒有無處不在、不受制約的警察機構。它假裝尊重人權,假裝
不迫害任何人。它假裝甚麼也不怕,假裝從不做假。」〔注8〕
  「新說法」是後極權權勢犬儒主義最集中的體現。「新說法」「表述了官方意識形
態核心思想」,成為權力規定真理的根本手段。那些代表「官方真理核心」的思想(如
「階級鬥爭」或「四項原則」)將公眾語言變為禁固思想的統治工具,「新說法的語言
作用,不僅在於言說官方理論,更在於杜絕它異思想的發生。」〔注9〕隨著極權統治
有效思想控制條件(專制政黨的可信度記錄,與世隔絕的經濟和信息存在方式,意識形
態和政策的一致性,等等)一一消失,後極權統治的思想控制已經不再具有實質效力。
但它仍具有表面的效力,統治者和被統治者都知道這一點。統治者的絕對權力仍控制著
公眾空間,仍有能力將被統治者的懷疑和不信都排除在公開話語之外。這種後極權意識
形態統治產生的是一種不容說理的政治犬儒主義。它的關鍵不在於說甚麼,而在於為甚
麼能這麼說;不在於說了你信不信,而在於就是你不信,你也不敢公然說出不信。後極
權政治犬儒主義心照不宣地把普通人當傻子,它所行使的是一種特別的統治權威的合法
性,古德法勃(J. C. Goldfarb)稱之為第四種合法性,我們不妨稱之為第四權威。
〔注10〕
  第四權威玩弄意識形態,其犬儒主義手段不僅表現在它如何繼續運用舊的意識形態
信條,如「社會主義」、「党領導一切」等等,而且也表現在它如何引進一些新的政治
理念,並對之作所謂「中國特殊性」的處理,如具有中國特色的「民主」和「人權」。
第四權威建立在受制者不相信,但又不能公開說出不相信的基礎上。因此,它完全不同
於韋伯(M.  Weber)所說的那三種以取信於受制者而獲得合法性的權威形式(理性法
制、個人魅力和傳統)。〔注11〕第四權威之所以得以建立,乃是「因為統治者對於公
開知識的壟斷是得到受制者公開認可的。當然,受制者也沒有別的辦法。但是,只要沒
有人公開質疑這種壟斷,它就無須提供說明,無須負任何責任。」〔注12〕當權者必須
在確保大眾不敢反對的情況下,才能公然把他們當傻瓜對待,也只有在大眾不公開反對
的情況下,才能維持其犬儒式統治。
  與在上者第四權威共生的,是在下者即普通人的弱者犬儒主義。它是一種對現實的
不反抗的理解和不認同的接受,也就是人們平時常說的「難得糊塗」。弱者犬儒主義使
在下者在並不真傻的情況下,深思熟慮地裝傻。既然我沒法說真話,那麼你要我怎麼
說,我就怎麼說,我不這麼說也得這麼說,由不得我心裏想說甚麼。我照你的說,不見
得有好處,但不照你的說,說不定就有麻煩。我知道我照你的說,你未必就相信我,未
必就拿我當回事;但我不照你的說,你肯定會說我不拿你當回事。既然你要的不過是我
擺出相信的樣子,我又何必在說真話上面空費心思。這種頗費心思的不相信和謊言,它
們所形成的犬儒主義,便是古德法勃所說的「現代現實主義」,這裏的現實指的主要是
完全假面化了的公眾領域和公眾話語機制。〔注13〕

二、假面化的公共生活和犬儒式抵抗
  專制權力壟斷控制公共話語領域,公眾生活被強制性地假面化,這是後極權社會中
體制性的犬儒主義的特徵。凡是專制權力,都需要用美妙崇高的公共話語為自己作道義
包裝,但受制的大眾對這種包裝的相信程度卻不相同。事實上,相信或不相信這一包裝
乃是區別極權和後極權這兩種專制社會的一個重要標誌。這一區別對於區分大眾所受的
不同種類的意識形態控制也同樣具有重要意義。極權的強勢統治和後極權的弱勢統治是
兩種不同形式的意識形態控制。前者以洗腦的方式迫使大眾參與,不斷共同再生統治他
們自己的社會制度;後者則以不讓公開說話的方式迫使大眾相信現存的社會制度為不可
改變。前者要使大眾覺得現有社會秩序是最為合理美好的(如「文化大革命就是好」)
;後者則要使他們覺得現有秩序即使不好也不宜改變(如「一搞民主就亂」)。前者將
現狀合理化,以達到最高程度控制;後者將現狀自然化,以達到較低程度的控制。在低
程度意識形態控制的社會中,現實失去了意識形態的道義支撐,大眾對缺乏支撐的現實
卻又無力改變。這種無力感便不可避免地表現為對整個公眾生活(包括政治和公共道
德)的冷漠。
  在民主社會中也存在政治冷漠的問題。政治冷漠甚至是民主社會中大眾犬儒主義的
主要表現。但是,民主社會中的犬儒主義並不涉及整個公共生活領域,它對政治的失望
也不延伸為對公共道德的失望。相反,人們疏遠政治,往往是因為他們覺得普通公民在
社區、宗教和社會運動(如民權、環保與和平)等公眾領域中活動,比在政治中更能維
持出色的道德水準。大眾對政治的失望與政治活動的虛偽有關。但是,在民主國家中,
政治虛偽受到權力制衡和輿論的遏制;政治家不可能老是說一套做一套而不被選民唾
棄。所以,政治虛偽與其說是因為權力把持了真理的論壇,還不如說是因為政治理念和
實踐之間本來就存在著差異。〔注14〕
  中國大眾對政治冷漠,則是長期體驗虛假政治的現實教育結果,國內論者對此已多
有論述。王蒙在談到王朔作品中的玩世主義時指出,「首先是生活褻瀆了神聖,……我
們的政治運動一次又一次地與多麼神聖的東西--主義、忠誠、黨籍、稱號直至生命-
-開了玩笑,……是他們先殘酷地‘玩’了起來,其次才有了王朔。」〔注15〕王力雄
則指出,「鄧小平時代的意識形態空殼化」,將「‘公有經濟加極權政治’(馬克思加
秦始皇)」改換為「資本主義加極權政治」,使得極權政治因失去了社會主義的道義目
標而成為赤裸裸的極權。王力雄寫道:「鄧把‘實踐’奉為唯一標準所導致的挂羊頭賣
狗肉,對於回避行為與意識形態的分裂固然聰明一時,卻由此腐蝕了意識形態之所以可
以立身的基礎--真誠。‘不爭論’進一步導致了說一套做一套的言行不一,形成近年
中國官場一大特色--集體心照不宣地‘打左燈向右轉’。犬儒主義成了主流價值
觀。」〔注16〕
  「說一套做一套」形成了當今中國犬儒文化的基本特點。它不僅彌漫於政治領域中
的公開話語,而且成為社會普遍的欺詐、虛偽和腐敗行為不成文的規範。按此規範言論
行事已成為人們日常活動的自我保護手段和生存技能。人人都說謊、都作假的狀態常被
解釋為是大眾的個人道德意識出了問題。其實,如此犬儒化的社會所面臨的與其說是個
人道德危機,還不如說是公眾生活規範危機。公眾生活的道德規範和個人道德良知不
同,它並不依賴「良心」的維持,它的維持機制是法制(以民主程序所產生和執行)、
輿論(以自由言論為基礎)和傳統(以長期形成的民間正義為核心)。充斥著腐敗和謊
言的公眾生活,不是沒有規範,它有它自己的規範,它的規範就是虛假。
  從社會批評的角度來看,虛假只是假面化公眾生活的症兆,而其癥結則在於理性社
會規範機能的壞死。理性社會機能就是民主的機能。在民主法制和獨立輿論比較完善的
社會中儘管也存在虛假和腐敗現象,但民主法制和獨立輿論能將這些現象的危害降至最
低的程度,使之不能惡化為全社會公眾生活規範的制度性危機。當今中國社會中,法制
由專斷權力所操縱,輿論為權力充當喉舌,傳統的民間正義無法作為獨立輿論介入公眾
體制。普通人在虛假和腐敗問題上抱犬儒主義態度,不僅僅是因為虛假和腐敗充斥於現
實秩序之中,而更是因為現有秩序已不再能提供解決這些問題的體制性條件。
  大眾犬儒主義對現有的、假面化的公眾生活秩序既有妥協和參與的一面,又有不滿
和抵抗的一面,這兩個方面本來就是犬儒主義乞行天下、冷嘲熱諷這兩個特徵的結合。
前一個方面使得大眾犬儒主義成為現有公眾領域的一部分,成為一種與之相協調的現
象。後一個方面則使它疏離現有的公眾領域,成為假面公眾領域邊緣處的批評立場。這
一批評立場的領域性質相當曖昧,它與其說是個人的,還不如說是下層的;與其說是異
端的,還不如說是受制的;與其說是獨立的,還不如說是衍生的。大眾犬儒主義的這些
性質使得它形成了獨特的民間性,也使得它得以從制度性的公眾生活領域(政治的、經
濟的和文化的)及其犬儒主義脫離出來,形成一種特殊的弱者抵抗形式。
  民主社會中對大眾犬儒主義的批評,大多強調它與現實妥協的一面。批評者大多認
為,在民主制度中,犬儒主義不同於批評理性,它是一種非理性的否定和懷疑,因此它
與民主政治文化的理性共識機制不合。勒納(M.  Lerner)指出,「犬儒主義不象理性
懷疑主義那樣相信人可以改變世界。」對犬儒主義的批評, 其合理性必須從民主公共
話語空間的自由度來理解。民主公共話語空間既不排斥犬儒式懷疑,也不排斥理性批
評,但是只有理性批評才對民主公共話語空間有建設性的貢獻。你可以和持理性批判的
懷疑者作理性探討,但你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服犬儒主義者,因為「犬儒主義像是抱定宗
教信仰般地不相信有任何根本變化的可能。」〔注17〕
  在非民主社會中,對現有經濟、政治和文化統治的質疑和反對不可能自由進入公共
話語領域。無論是持理性批評的懷疑還是根本拒絕相信的犬儒主義,它們都只能存在於
公共話語的邊緣或之外。對大眾犬儒主義的評價當然也就不能只是著眼於它與並不存在
的民主理性政治文化是否和諧。大眾犬儒主義明顯的邊緣性和不自由狀態,凸現了它相
對於官方話語的受制性和由此生髮的不滿。
  表示不滿的民間大眾犬儒主義,其冷嘲熱諷的主要表現形式是市井流傳的笑話、傳
言、歌謠、順口溜和種種異類文藝。它所包含的拒絕和抵抗具有高度的隱蔽性和偽裝
性。對於它來說,「公開表現的條件是,它相當隱晦和曲折,可以作兩面不同的閱讀。
其中一面是不招惹當局的,這一面也許有些乏味,但卻因此留下了一條全身而退的後
路。」除了隱晦和曲折,這類民間或大眾文化存在的另一個條件是不與統治性的公開語
本正面衝突,「民間文化的曖昧和多義,只要它不直接與統治者的公開語本對抗,就能
營造出相對獨立的自由話語領域來。」〔注18〕
  民間犬儒主義是一種扭曲的反抗,它折射出公眾生活領域的誠信危機及其公開話語
的偽善,但它卻不是在說真話,更不是一種公民們公開表示異見的方式。犬儒式反抗對
於建立理性、誠實的民主公眾話語的正面貢獻是極為有限的。民間犬儒主義的某些形
式,包括一些痞子文學(如王朔的一些作品)和異類藝術(如「波普藝術」和「玩世繪
畫」),在反對政治神話的同時,往往借助大眾消費文化製造出一個新的神話--市場
神話。異類思想在面對政治和經濟雙重擠壓的時候,無法依靠犬儒表現來保持獨立的批
判理性。市場本身就是當今中國最主要的權勢犬儒的本源之一。市場操作不擇手段地謀
利,唱的卻是發展社會福利和提升中國地位的愛國高調,它的說一套做一套並不比政治
權勢遜色。就其犬儒主義操作而言,大眾商業文化對異類文化的利用和它對愛國主義話
語的利用並無性質上的區別。在公民的民主權利和自由言論受到限制的情況下,大眾商
業文化不可能為民間犬儒主義提供一個轉化為獨立批評的理性空間。要想改變民間犬儒
主義扭曲性的反抗,或者甚至改變當今中國上下互動的體制性犬儒主義,最終還得從建
立允許說真話、鼓勵說真話、必須說真話的理性公民社會秩序著眼。


注釋:
1. 王四四:《我們現在還相信甚麼?》, 2000年11月2日 。
2. Jeffrey C. Goldfarb, The Cynical Society (Chicago, IL: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1), 152.
3. Donald R. Dudley, A History of Cynicism: From Diogenes to the 6th Century
AD(UK: Metheu & Co., 1937), x.
4. Donald R. Dudley, A History of Cynicism: From Diogenes to the 6th Century
AD(UK: Metheu & Co., 1937), 104-106.
5. Timothy Bewes, Cynicism and Postmodernism (London: Verso, 1997), 2.
6. Claude Lefort, The Political Forms of Modern Society: Bureaucracy,
Democracy, Totalitarianism (Cambridge, MA: MIT Press, 1986), 216.
7. Paul Roazen, "Orwell, Fread, and 1984," in Harold Bloom, ed.,
George Orwell’s 1984 (New York: Chelsea House, 1987), 33.
8. Vaclav Havel, Vaclav Havel or Living in Truth(London: Faber and Faber,
1987), 44-45。此處借用了徐友漁的譯文,特此致謝。
9. Jeffrey C. Goldfarb, Beyond Glasnost: The Post-Totalitarian Mind
(Chicago, IL: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9), 48.
10. Jeffrey C. Goldfarb, Beyond Glasnost: The Post-Totalitarian Mind
(Chicago, IL: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9), 216.
11. Max Weber, "Politics as a Vocation," in H. H. Gerth and C. Wright Mills,
From Max Weber(London: Routledge, 1948), 78.
12. James C. Scott, Domination and Arts of Resistance(New Haven,  CT: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0), 157.
13. Donald R. Dudley, A History of Cynicism: From Diogenes to the 6th
Century AD(UK: Metheu & Co., 1937), 153.
14. Timothy Bewes, Cynicism and Postmodernism(London: Verso, 1997), 8.
15. 王蒙:〈躲避崇高〉,《讀書》, 1993年第1期, 第10-11頁。
16. 王力雄:《底層毛澤東與「經濟文革」》, 2000年11月7日。
17. Michael Lerner, The Politics of Meaning: Restoring Hope and Possibility
in an Age of Cynicism(Reading,  MA: Addison-Wesley, 1996), 20.
18. James C. Scott, Domination and Arts of Resistance(New Haven,  CT: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0), 157.

也談「犬儒主義」

> "Clement LO" <clement@netvigator.com> wrote in message
> news:cetqpt$1tj6$1@ns1.checknews.net...
> 也談「犬儒主義」
>
>
>
> 明報  梁文道
> 2004-08-05
>
> --------------------------------------------------------------------------
--
> ----
>
> 世紀‧風波裏的人物
> 到底什麼是理性?
>
> --------------------------------------------------------------------------
--
> ----
>
> 編按: 商台以梁文道「身心疲累」為由,暫停他在節目內現聲,當事人卻說自己
> 「非常健康」,絲毫沒有疲累之感。一個身體,兩個說法,原來所謂「理性」往往
> 有超過一種版本。湊巧梁文道最近替人寫序,談的正是「理性」問題,他早指出,
> 理性可有不同的型態種類,有好有壞,視乎取捨。且看梁文道談「理性」,見微知
> 著,自可猜想停咪後的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了。
>
> 有一天,我在地鐵裏看見車門打開之後,一位老先生步履蹣跚地走了進來。他一邊
> 緩緩地左右張望,一邊試圖接近車廂中間那根扶手。我沒有位子坐,讓不了給他,
> 所以就走向幾個正聊得起勁的年輕人,請他們讓位給老人家。年輕人們呆了一呆,
> 其中一個略為遲疑之後就站了起來,請老人就坐。老先生和我自然口上感謝不住。
> 可是,隨後我就聽到那些仍然坐的年輕小伙子們取笑那個現在得搖搖擺擺地立
> 的同伴,他們說:「,懶好心!」我覺得這個「懶」字實在可圈可點,恰如其分
> 地表現了我們這個時代好大一份香港人的價值觀,那就是沒有價值觀。對於這位行
> 為很好心的同伴,那幾個青年既不是說他很好心,也不是說他不好心,而是笑指他
> 「懶」好心。這個「懶」字既非肯定,亦非否定;既不表示正面價值的判斷,也不
> 表示負面的價值判斷;而是徹徹底底地把整個判斷懸擱起來。
>
> 存疑,所以虛無……
>
> 我們香港人一般不愛大話,不說大道理,不信任何義正詞嚴的原則原理。所以我們
> 很喜歡在日常生活中用「懶」這個字去懷疑一切,我們愛說「懶勁」、「懶正義」
> 、「懶有」和「懶係好心」。把其他地方的人會毫不猶豫地表示讚同或者否定的
> 狀,統統加上一個前綴詞。我們對一切存疑,所以我們虛無,「懶」就是一種價
> 值上的虛無表現。
>
> 不過,「懶」雖虛無,卻也為我們開啟和保留了一個迴旋的餘地。年輕學子在學校
> 操場仰視國旗升起時不會熱血沖昏了頭腦,在民主派大聲疾呼要○七○八普選的時
> 候也不會一面倒地全盤由心接受;前者叫作「懶係愛國」,後者叫作「懶係民
> 主」。「懶」和它代表的犬儒 ( cynical )心態避免了過度的情緒和過速的判斷,
> 拉開了對所有立場的距離。但這又不表示我們因此會乘這個機會去反省琢磨,去
> 考慮眼前的各種選擇。我們香港人在避開熱血激盪的尖銳抉擇之後,往往就陷入了
> 一種拒不表態永不表態的情。因此「懶」是曖昧的,使得理智的思考有機會開
> 展,但又能讓人無限延宕懶下去。
>
> 和「懶」接近的是「扮晒」,香港人尤其是年輕一代的另一常用語。關於「扮晒
> 」這三個字的最深刻印象,來自我一個朋友的秘書的經驗。我這朋友有天看到他
> 的秘書竟然開「行」部影印機在印一部小磚頭般的書,天,居然是《哈利波特》。
> 一本《哈利波特》多少錢,有需要影印嗎?影印一本《哈利波特》的花費當然要比
> 買一本來得貴,更何秘書小妹在影印機旁花的可是公司的錢!原來她也有苦衷:
> 「那天我在地鐵上看《哈利波特》 (又是地鐵,果然是觀察香港眾生相的最佳場所
> ),正在聚精會神追蹤佛地魔的去向。怎料旁邊幾個中學女生居然嘲笑我,話我
> 『扮晒,懶係識英文,度睇英文書』。所以我想把書影印一次,再分開放進公
> 文夾裏。坐地鐵閱讀文件應該就不會被人笑了吧。」
>
> 如果你是教統局長李國章,你可能會為了部分中學生的水平痛心,為什麼英文書是
> 種要被嘲笑作「扮」的行為?識英文就是「懶勁」?我們香港不是一個國際城市
> 嗎?我們的教育不是為了要培養兩文三語手到拿來流利無比的人才嗎?如果你是矢
> 志推動閱讀氣氛的藝術發展局文學藝術委員會主席陳萬雄,你可能會難過這個城市
> 怎麼如此變 態,在地鐵裏加班看文件很正常,看書(而 且只是一本流行小說)卻是
> 要被細聲講大聲笑的異常行為。
>
> 但我最欣賞的是那句話裏和「懶係識英文」聯用的「扮晒」三字,區區三個字道
> 盡香港精神的另一面。香港人有時候很喜歡別人說自己「自力向上,不屈不撓,是
> 獅子山下的好兒郎」,有時候聽見這種董建華也會說的官腔卻會心裏把它改成「扮
> 晒自力向上,不屈不撓,懶係獅子山下的勁人」。說人家「扮晒」當然表示不相
> 信他們呈現出來的狀態,那只是扮演出來的表面罷了。至於在那層演技造成的面具
> 底下可有任何更深層的真相,一個人出於什麼具體動機要「扮晒」等等,卻未必
> 是那些中學女生以至於我們一般人有興趣深究的問題了。
>
> 理性,因此清醒……
>
> 「懶」與「扮晒」都是很犬儒主義的用語。所謂「犬儒主義」源起於古希臘哲學
> 家 狄奧堅尼(Diogenes ),他和他的門徒冷眼旁觀世俗世界,嘲弄一切事物。為了
> 表示藐視人間日常規範,甚至不惜扮狗爬行進食。所以中文把他們的流派Cynicism
> 譯成「犬儒主義」。古代的哲學主張到了今天卻是現代社會的普遍心態,這是德國
> 思想家斯洛特戴 克( PeterSloterdijk )在其名著《犬儒理性的 批判》
> (Critigueof CynicalReason )裏提出的說法。
>
> 我們現代人為什麼犬儒,這是因為我們理性又清醒,而且理性清醒到了極致,所以
> 拒絕接受所有威權和所有終極價值,因為接受威權和相信終極價值要的是忘我投入
> 的熱情。我們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理性,因此受不了在上位者諄諄善誘老百姓的空泛
> 大道理。又由於我們認為一切聽來很冠冕堂皇的口號如「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 「仁愛和平」及「穩定繁榮」等等,都不可以未經驗證就無條件地接受信從;因此
> 我們在面對「民主好還是不好」和「安樂死該不該合法化」等關鍵爭論時,要不是
> 避之則吉沉默以對,就是經過一番思考後得出「呢都係觀點與角度」之類無
> 可無不可的結論。
>
> 如果說「懶」與「扮晒」是全民盡皆運用自如的犬儒表述,「觀點與角度」就是
> 很中產很「理性」的說詞了。我們時常見到某些標榜自己是中產代言人和理性聲音
> 的人物,在遇到難以排解的爭拗時,總愛把不同觀點羅列一次,然後就放下一句
> 「呢都係觀點與角度」或「其實大家的分歧主要來自不同的出發點,冇話邊
> 個邊個唔」了事。「懶」及「扮晒」是犬儒們面對世間的第一反應,「觀點
> 與角度」則是經過思考但又不再深入細掘的犬儒理性。這麼犬儒,這麼逃避抉擇,
> 這麼恐懼投入某種價值,這麼害怕堅持一個立場,我們卻還可美稱為「多元」或者
> 「開放」。這或許就是好些中產代言人與中學生的分別了。
>
> 扮,還有什麼?
>
> 就犬儒理性的發揮而言,過去的香港人可說到了現代化的頂峰。靈活、實際、隨機
> 應變因此都是香港精神的形容詞。我們藐視固執的人,說他們「懶有原則」,我們
> 是靈活的。我們嘲笑深思的人,說他們「扮晒高深」,我們是實際的。我們沒什麼
> 非堅持不可的立場,我們是隨機應變的。可是香港居然變了,這兩年來。經過沙士
> 和兩次七一,除了「靈活、實際、隨機應變」,竟然有幾百人不怕被人說是「懶深
> 奧」「扮有」地大談什麼「核心價值」,而且還引得一些人似模似樣認認真真地
> 談了起來。香港好大一部分人開始喜歡別人稱讚自己有責任感,有正義感,有金錢
> 之外的其他理想。難怪大家說香港社會不如以往,現在分化得厲害。因為他們開始
> 認真爭論,不再欣賞表面「多元」實則只不過是和稀泥的「觀點與角度」。於是,
> 在這樣的背景下,我讀到邵家臻的新著《講》。
>
> 我上一回替邵家臻的《逆構青年》寫序,說他在作為服務青年的社工,和他作為社
> 會僵固的青年形象的批判者之間,有身分的緊張。這一回則在他的新著裏看到了另
> 一重緊張。他從我們的日常用語出發,辯解青年人的思緒心態,又出入於整個社會
> 的種種迷思,左右開弓。他的緊張在於一方面看到了犬儒理性的自由開放反教條,
> 另一方面卻依然激情昂揚。他懂得欣賞年輕人「囉囉去」背後的七彩,又不懈地
> 試圖揭穿一切社會上的虛偽論說,彷彿世界仍然有真。在「扮」和「好假」的後
> 面好像真有些什麼。真的嗎?
>
> (本文是作者為邵家臻新著《講》所撰 代序言。題由編輯所加。)
>
>
返回列表
高級模式 | 發新話題
B Color Image Link Quote Code Smilies
換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