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作品] 不捨

cujlm

遊子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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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6 20:21 | 只看該作者 | 翻譯 | 書面 | 简繁

是, 的

他這雙眼是陰陽眼嗎?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些二十四小時內會撒手塵寰的人，他看不見。
不論是日還是夜，走在街上的他，總見到有男朋友拖著空氣，有嬰兒車給空氣推著，有少年扶著空氣過馬路。他，只聞其聲，不聞其人，每一天的街道，都是殘決不全。
他憑什麼斷定自己視而不見之人會於當日離世?他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由少到大，不論是霎時消失的小學同學，還是婚宴間只聞捧腹而不見縱影的親友，翌日傳來的惡號，都為他帶來嚴重不安，彷如心懷罪疚，自己有份害死他們。
人漸愈長大，當日時刻誠惶誠恐的他，今日都變得心如止水—即使偶然見到孩童逗著聲音類似父親的空氣，他亦會於心不忍。
就像今天，他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嘴角的冰淇淋給無形之手輕拭。他凝神看著女孩一嬌嗲與天真，想到轉眼她要面對生離，不勝悕憈。
雖然，他不時有過上前提醒當事人的衝動，希望憑一己之力改變他們的命運。可是，有誰會認定自己隨時遭遇不測?
“我又可以做什麼?他不信，就當我瘋子﹔信，我又說不出他因何會死，欲救無從，還不是徒增煩惱…”他想。
想不通，就不應該去想。因為今晚，是他人生中的大日子。他倆拍拖已近十年了，雙方老早認定對方是終身伴侶，沒理由會不答應吧!不過，求婚，始終是免不了的。他，亦樂得細心安排。
想到今晚的一連串節目，他伸手插進放有介指的褲袋。沒錯，的確沒有忘記帶來，應該將它到放到恤衫的口袋，還是襯衣的口袋裡?放到哪裡會方便一點?
“我全程在哪邊窺視著你，幹嗎你總是四圍望?”他身邊突然傳來一陣嬌嗔、但熟悉的聲音。
他，給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所驚醒，回過頭來。
“你雙眼究竟朝哪裡望呀?哼!你是否在望其他女仔?!”她聽來要發脾氣了。
“哦，你到了吧!這裡陽光猛得很，我又等得久，雙眼差不多要盲了…不過聲音我沒忘記噢…”他笑對著她說，雙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膊。
可惜，落空了。
“你幹嗎望著這邊?我在這裡呀!你還要同我鬥氣麼?!你怎麼現在不願等了。”站在他後面的她，開始有點怒了。
這一刻，他，沒有說什麼，慢慢是回過頭來。他只希望自己，從來沒有過什麼陰限眼。
那一刻，他真的想自己不過是盲。

“幹嗎你整晚都是靠著我，拖得我這麼緊?”她好奇問道。
他倆坐在當日他向她示愛的沙灘，夜闌人靜，四圍只飄蕩著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十年光陰，原來不單人不會變，境，亦不會變。
他緊緊地扣著她的右手，感覺，温度，都很實在。
他感覺到她將頭挨向自己的胸口，身子向後微微一墜。
“食飯時，你握著我的手﹔看戲，你又握著我的手﹔我上洗手間補粧，你又守在門口…幹嗎你今日總是奇奇怪怪?”她柔聲問道。
他，依舊望著遠遠的躉船。躉船發放著斷斷續續的紅光。
“我…真的很愛你…真的很愛你…”他依舊望著遠遠的躉船，說著，說著。
“哦，有什麼我是不知道嗎?”她壓低嗓子説，身子又向他靠得再近一點。
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瀰漫全身。
他知道，她，是實實在在。這一刻，天上天下，就只有他們倆相依偎。她知道，他，亦知道。
“我真的很…真的很…”
他，哽咽著說。在零星的星光和隱約的月色中，他雙眼落著斷續的淚。
淚水，沾濕了她的頭髮，觸動了她。
他感覺到胸口一時放鬆。
“傻豬，你…你在哭麼?幹麼你要哭…”她的聲音隱約帶點驚愕與失措。
當刻，他感到她的幾根指頭，正在輕撫著她的臉脥。感覺細膩、溫潤，壓在臉上的每一處，都遺下了她的餘溫。
“十年來…我用心去做好你的男朋友…我知…我有很多缺點，要去你忍讓、要去你遷就…我有時天真地想，你是我的人，永遠都不會走…”他淚水不斷地流，淚水不知不解流到嘴角，是鹹的。
身邊傳來一聲抽泣。
“但…我…真的想你知，就算我看上去…是如何的沒心裝載…是如何的心不在焉…我始終都深愛著你…即使我十年來未有給過你最好的…但我知道，妳不斷將妳最好的…留給我…”
他將右手插入左邊褲袋，打開了介指座，拿出了他珍而重之的介指。
“我…希望在往後的日子…急起直追…給你最好的…”他拿著介指，轉過頭來對她說。
“將你的手，交給我。”
在抽泣聲中，她伸出手
他，接碰到她的指頭。他一觸到她的指頭後，隨即將介指往她的指頭。
“傻佬!幹嗎你硬要介指塞進我的中指裡?你…開心得連介指帶在無名指的事都忘了嗎?很痛呀!”她縮開手。
他，只看見介指淩空在一處上升，然後又落在另一較底的位置。
他順著介指的位置，連忙緊緊觸著她的手。
“你從現在開始，可不可以一直陪伴著我?!可不可以…”他連忙懇求她。
緃使他不太清楚，他認定只要往後的二十四小時影形不離，一切，都會有改變的餘地。
“什麼呀你，我不是已經應承你了麼?你怕我會一走了之嗎?”她說。
“你…你答應我嗎?!答應我嗎?!你就來我家，留在我家好嗎!?”他急得開始有點把持不住。
“好的…好的…沒想過你會這樣心急…”她咧嘴而笑。
他相信。

現在由朱啟謙報道新聞，屯門公路今晨懷疑發生交通意外。一輛的士懷疑在趆過一輛客貨車時間與客貨車，失控猛烈撞向石壆。期間一名女乘客被拋出車外，當場死亡，另外一名男乘客及司機亦告重傷，送到醫院治理，情況危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