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你的入教經歷如何?
我參與教會聚會都有廿多年。回想起來,前塵往事恍如隔世。
我從小就跟父母到教會主日崇拜,父母在外面參與崇拜,我在房間跟其他背景一樣的小朋友玩。(有一個藝人是我其中的一個兒時玩伴,他是快必譚得志。)試過因為周日拒絕上教會而跟父親爭執,終被武力鎮壓。
信教對我來說並不是一次突如其來的重大轉變,所以很難說定哪個才是剛剛信教的時期。大概在小學五年級,那時開始跟姐姐轉到另一教會聚會。這算是我正式參與教會聚會,上主日學、參加青年團契,後期更參與主日崇拜,甚至加入詩班在台上唱聖詩。
對宗教的熱情我想大概是在中四轉校的時候開始。中四時曾經想過輟學,跟友人一樣到社會某生。那個朋友是我的初中同學,中四被分派到一所高中念商科,因無心向學,跟老師發生了一點衝突,最後學他哥哥一樣當上貨車司機。那個舊同學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至今未變。我是個比較被動的孩子,對新環境甚覺恐懼,不容易跟已經在初中時混熟的新同學做朋友。有兩個同校的同學跟我一起轉到這裡讀書。一男一女,男的黑黑實實,看上去有點胖;女的嬌小玲瓏,十分可人。他們都融入了新環境,各自找到自己的朋友,女的更成為了風頭躉,只得我一個人躲在暗角,害怕老師不知何時叫我起身回答問題。我試過在中文作文課作了一篇晦淫的文章交給老師,藉以發洩內心的鬱悶。一年就是這樣熬了過去,校方要我重讀中四,而我就去意已決,家人教友都替我憂心起來。教會內有一個在私校任教的老師,他是教會的堂董事,姐姐跟他商量過後,他來邀請我轉到他任教的那所基督教學校重讀中四。就從那時開始,我對信仰產生了很大的興趣,全情投入了教會的事情上。
問:剛剛信教時有甚麼感覺?
剛信教的時候對信仰有怎麼樣的感覺?感覺就像遭遇患難時的避難所。我在那所基督教私校讀到中五會考。那裡大家都是來自五湖四海,所以完全沒有適應的問題。我在那裡渡過了最快樂的校園生活,我妻也是我在那裡的同班同學。因為父母經常吵架,我時常都到教會溫習,為會考作準備。教會執事,我的主日學導師,她甚至將教會大門的鎖匙給我,讓我可以晚上一個人到教會溫書。教會差不多成為了我另一個家。在溫習之餘,我開始讀教會圖書閣的神學哲學書。一些在教會內很少被人提及,容易引起爭議的題目都給我讀到了。很多念頭在我心裡轉了又轉,有時也會在團契聚會時提出來令導師感到有點尷尬。
問:信了一段時間後覺得怎樣?
對這個宗教,感覺就是非常沉重。「你們是重價買來的,所以要在你們的身子上榮耀神。」( 林前六:20),因此「你們在一切所行的事上也要聖潔。」( 彼前 1:15 );而且「就是你們的頭髮,也都被數過了。」( 路十二:7 ),又「掩蓋的事,沒有不露出來的;隱藏的事,沒有不被人知道的。」( 馬太十:26 ),做教徒怎能不戰戰兢兢呢?
我認真追求信仰所是,但不滿福音派的妥協態度,心信一套行出來卻是另一套,口裡承認的跟基要沒有兩樣,但行事為人則向社會大眾的道德標準盡量看齊。我沒有到過基要派的教會,只是在忠於《聖經》教導的信仰下思想逐漸傾向基要,對教會內教友言行不一的表現越感厭惡。由於我一家都是教徒,對教徒言行不一的體會更是深刻,例如父母曾經因為兄長為數不少的十一奉獻而責備他,甚至趕他出門要脅要不認這個不孝子。
教會實際上就只是一個聯誼會,藉由一套特殊的宗教語言來維持身分認同。講台之上傳道人的字字真言,教眾無不「主啊!是!」「誠心所願!」;離開教會,一切又回復常軌,愛賭博的繼續賭博,愛說是非的繼續是是非非。大家似乎都不曾有過甚麼信仰掙扎,彷彿主日崇拜就是信仰的全部〈而且那不過是為了散會後的聯誼社交所作的犧牲〉。由於大部分時間都放在教會侍奉,自然沒有太多時間跟教外的朋友聯絡,而教會內那種也不冷也不暖的宗教生活亦令我跟那些所謂「弟兄姊妹」合不來,因此最後就離開了。
問:跟「弟兄姊妹」合不來,是否曾經發生過甚麼事件?
我是個比較內斂的人,就算跟「弟兄姊妹」合不來,也不會鬧出什麼不愉快事件。比較有戲劇性的一次,是在我當青年團契團長期間,發生過一幕迫宮事件。由一個有號召力的團友牽頭,大概有四至五人左右(團契經常參與者其實都不過十人),相約我和團契導師到麥當勞表達他們對團契的不滿。他們不滿團契缺乏凝聚力,聚會形式太過刻板,導師只會一味用家長式訓話,團友間表現冷漠,打電話來都只會關心團友是否返教會聚會,沒有被愛的感覺。其實我亦向導師反映過團友的意見,認為應該放手給團友去搞聚會,導師不要經常以教會代表的身分去否決團友的提議。我更在一個教會聚會中以耶經「信徒皆祭師」的話向導師詰難。導師雖然在會上表現得像有點懺悔的,認為自己有不足之處和可以改善的空間,但在迫宮事件擾攘過後,教會決定取消團契職員會,團契運作交由導師全權主理。最後那個牽頭的團友轉到了附近的宣道會繼續教徒生活,而我亦漸漸淡出這個教會。
問:離開教會後感覺如何?
初初離開教會停止聚會我感到很失落。因為習慣了星期六團契星期日崇拜,不去教會一下子不知道有甚麼事好做,幾乎每個臨近週末的星期五晚我都失眠。那段時間我一個人到商場閒逛,看看中學生流行什麼時興玩意,或是坐在長凳觀察途人經過。直到找到練習生的工作,邊上班邊上學的,才開始找到人生的方向。
以前因為將時間都放在教會的事情上,失去和朋友聯絡感情的機會,現在離開了,才發覺自己原來付出了很多。
問:在缺乏教會的「餵養」後,你接觸了甚麼思想,令你覺得這個「神」不再可信?
耶教有如病毒,一旦成癮,人的良知就昏沉不醒。耶教本質雖毒,但再毒的東西都需要糖衣作包裝,以利導人入教。喚醒人的良知才是最重要的。耶教慣用偷換概念的方法傳教,有志反耶的人一樣可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偷換概念,由耶入儒。只要能喚起人的良知,哪怕是披上了耶教的外衣,重要的是叫人尋回自己,做自己的主人。
儒家講包容,因勢利導。我跟牟宗三的徒子徒孫學過一點點新儒學。學者說新儒學更像西方的康德。我是理科生,著重應用,不重文化承傳。我沒有興趣細研儒學典籍,比較現代新儒學跟傳統的異同。新儒學吸引之處,是讓我重新正視人的道德主體性,使我從耶教中的上帝本位走出來,即心見性。比較牟宗三和唐君毅兩位現代儒學大師,前者接受過西方哲學的訓練,強於邏輯分析,對耶教持批評態度,相對地唐君毅先生則追求耶儒共融,由耶入儒。我同樣是西方哲學的愛好者,較接受牟宗三先生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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