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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作品] 十架恩仇未了情 -修訂版 ver. 15.4

回覆 644# 抽刀斷水
一開始已表明這是一個二十年的故事啦。
以建中2年 781 C.E.開始,寫到現在貞元16年 800 C.E.

這一段是寫得比較費神的,不過發表後再看還是有砂石,遲些再修訂
成書喇成書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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薏蘊幾度上前想安慰他,都被沙文惡狠狠的攆走;葭妃正欲步近前來看望,但那些盧亭人陸續登岸,擾攘不已。他們脫去魚尾露出人腳。眾皆好奇,原來他們為免司馬氏追殺,自東晉起遁入海中避世,日久練成一套水下功夫,索性裝扮成人魚的模樣,外人不敢近,便於隱匿身世。他們嗜吃雞紅,這次立下大功,豈有不乘機討賞之理?沙文應允過夏洛娔請她族人吃雞紅,她便點名要沙文,此時此刻,部下那肯讓他們騷擾沙將軍?問明原委,說道:「將軍昨晚已吩咐殺盡全島大小雞隻,取血宴請諸位,請移步….」

馬米科尼揚卻伸手作攔阻狀,然後向葭妃進言:「請各位稍待,聽在下一言。今日這一役雖然取勝,但其實我們只是前鋒,查理大帝仍有中軍在後。」眾皆大驚,馬米科尼揚開始解說:「教皇利奥三世準備在聖誕節為查理大帝加冕,成為羅馬皇帝,派我們來打大唐,是因為景教從北方入華曠久無功,所以不如由歐人自海路南進,以壯查理聲威,使四周外族臣服,更為日後神聖羅馬帝國奠立萬世之基。」

葭妃聽得冷汗直流,馬米科尼揚續道:「末將自幼受先父教誨,心繫故國,查理帝不知我身世,要我們亞美尼亞出精兵助戰,皇上便派末將上陣。但我怎能投敵賣國?只好反戈相向殺弗菻人。」葭妃下拜:「多謝將軍。聽將軍方才所言,想必是有腹有良謀,要借助這些人魚英豪,解我大唐兵禍?」馬米科尼揚點頭:「娘娘果然七竅玲瓏,末將是在想,既然有剛才的一場颱風,我們何不就順水推舟,說送嫁妝的船隊遇風沉沒,末將僅以身免,回歐洲稟告查理,移鼠的靈不許咱們東進。」葭妃立時會意:「就像行腳僧傳所說,使徒想去庇推尼,移鼠的鬼魂卻不許?(注285) 凡教徒必然執迷得要命,一將移鼠擡出來他們便沒話說,我明白了。」轉向盧亭一族:「勞煩各位將弗菻兵全部屍沉海底,盡快毁屍滅跡,然後撈一些戰艦殘骸上來造一隻木筏,事成後本宮另有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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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85) Acts 16:7到了每西亞的邊界、他們想要往庇推尼去、耶穌的靈卻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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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娔歡天喜地率眾拋屍下海,葭妃這才走向馬車,說道:「讓我看看她。」沙文呆呆的不理會她;到她再問,沙文居然斗膽頂撞娘娘,不住搖頭:「走開!我師妹說冷,要我抱著她。」葭妃再說:「若然我告訴你,只要你師妹沒有骨折,或許仍有一線生機,你讓不讓我看?」沙文如聞天上仙音,將紗蓮放她面前:「娘娘妳怎不早說?快看快看,屬下這次給妳誠心叩頭!」

葭妃罵道:「本宮有多少軍國大事要辦?怎能似你一般只顧著師妹?」仔細地撫摸檢察紗蓮的傷口,又問他:「你以前叩頭都不誠心,這次才誠心嗎?」沙文的頭當真叩得咚咚作響:「回禀娘娘,不錯,這次才是真心給妳叩頭。」葭妃點頭:「幸好沒有斷骨。我先把箭鏃拔出來。」她手握著箭桿時,沙文神情極為擔憂,生怕弄痛師妹,葭妃道:「她已經死啦,死了怎會再疼?只要小心不弄傷胸骨,否則就真沒救了。」接著將箭拔出,然後握著她的手叫道:「大利大古米!」

過了一會,紗蓮仍是一動不動。沙文看著葭妃神色漸趨焦急,十分耽心:「娘娘…」葭妃喃喃自語「我不會記錯吧?是這樣說的。」沙文差點哭出來了:「娘娘,妳真的懂得如何施救嗎?」葭妃道:「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大利大古米大法』,經上確是記著這樣說的….要不,你找經書來印證一下吧,我的剛才在烽火臺燒掉了。」沙文身上那有經書,只好問薏蘊:「新約拿來一用。」平日他對薏蘊甜言蜜語,如今言語卻極為冷峭,薏蘊心中萬分委屈:「你這樣向人借東西的嗎?」沙文無奈,下禮道:「請公主借新約一用。」薏蘊仍是不悅,淚汪汪的道:「你叫我什麼?」沙文只好照平日叫她:「請…蘊妹借新約一用。」薏蘊別過臉去,顯是對他的語調仍是不滿。沙文無奈,柔聲懇求:「蘊妹,沙哥哥求妳啦。」她幽幽的道:「為了她,你才肯給一點好臉色我瞧瞧。」

翻開新約,沙文唸出來:「就拉著孩子的手、對他說、大利大古米.〔翻出來、就是說、閨女、我吩咐你起來。〕,娘娘,會不會….不是唸『大利大古米』,而是要唸翻出來的那一句?」葭妃握著紗蓮的手,再次潛運景教先天罡氣打入她體內:「閨女、我吩咐你起來!」唸完之後,等了良久,紗蓮仍如落花委地,只有微風輕輕吹拂著她的秀髮,生怕吵醒她似的。

沙文哭出來了:「娘娘妳是不是不懂裝懂、瞎子摸象,這『大利大古米大法』怎樣施法,究竟妳有沒有學過?」葭妃也急了:「再試一試兩者都唸吧。大利大古米!閨女、我吩咐你起來!」又過了良久,紗蓮仍是紋絲不動,萬籟俱寂。沙文望著羅紗蓮的屍身,想起少年時她對自己的諸般恩情、想起那一夜在少林合巹…..」

「合巹!」沙文一想到合巹,狂叫:「娘娘,娘娘,我師妹…我師妹…早已不是閨女了,這…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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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莽莽黃沙 如血殘陽

葭妃勃然大怒:「你怎不早說?『大利大古米大法』就是要趁她尚未死透,用先天罡氣將這一聲叫喚沿筋骨打入患者心脉,激發起內心深處的感應,貫通大、小周天,神與魂聚、意與念合,遂能起死回生。倘若稱呼不對,不能激發感應,自是無效。你不早告訴我,你師妹就是被你害死的,可別怪我。」沙文急抱著雙腳哀求:「娘娘妳再叫她一次不就行了?這次叫她小名,就不會錯了。」但葭妃沮喪地搖頭:「『大利大古米大法』每七天只能用三次,我的先天罡氣已然耗盡,但七天之後再施救,又已太遲。功虧一簣救不到她,本宮亦遺憾不已,但….此亦天數使然,你還是節哀順變吧。」

原以為有一線生機,到頭來還是落得珠沉玉碎,柳折花殘。沙文摜倒在塵埃地上,放聲痛哭。

「若不嫌末將武藝低微,讓我試試吧。這門功夫我亦略曾涉獵。」一個男子的聲音說道,沙文擡頭一看,原來是馬米科尼揚。沙文大喜:「對了!娘娘說,亞美尼亞立基督教做國教,還在羅馬之先,馬將軍的基督教功夫一定比娘娘好….」馬將軍道:「不敢不敢,末將姑且一試,盼成人之美。我該怎樣稱呼這位姑娘呀?」沙文道:「她叫紗蓮,羅紗蓮。」

於是馬將軍執著紗蓮的手:「羅紗蓮,我吩咐你起來!」又等了許久,紗蓮還是那個樣子。馬將軍和葭妃面面相覷,馬將軍又問:「聽沙將軍言道,這位羅姑娘跟你業已…這個…那個,但她年輕貌美,叫『婦人』又不大得當,末將之見,該叫『少婦』,不知各位以為如何?」葭妃和沙文都覺此稱呼甚為合宜,於是馬將軍又試了一次「少婦,我吩咐你起來!」

誰知仍不能起紗蓮於地下,沙文但覺一顆心裂成片片,肝腸寸斷。只剩最後一次機會了!他六神無主,計窮力竭,倘若自己識得此法,自然是叫「紗蓮師妹」,但馬將軍跟她本不認識,該如何稱呼才能激發起羅紗蓮內心深處的感應呢?若然逭次再叫錯,就遺恨千古了。

這時,忽聞薏蘊說道:「沙哥哥,你過來一下。」沙文心情糜潰,並不理會。薏蘊瞋道:「我告訴你馬將軍該怎樣叫紗蓮姐,你過不過來?」沙文一個箭步飛撲跪在她面前,但還未開口,薏蘊就說:「沒這般容易,你須先做一件事。」沙文心急萬分:「我的好蘊妹,妳要我做什麼,不論如何困難,沙哥哥無有不從。」薏蘊道:「也不怎麼難,我只要你真心真意吻我一下。」

沙文正要吻在朱唇之上,她卻豎起手指隔在兩唇中間:「且慢,我現已知道你從前吻我,全是假意,倘若我仍不覺得你這一吻出於真情,這事就此拉倒,休想我說片言隻字,可別怪我狠心。」沙文雙手抱住她的小蠻腰,貼得能有多緊就多緊,在她鬢邊輕咬耳朵:「不,妳錯了,我對妳,從來都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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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吻,足有一炷香工夫,直到她氣喘吁吁,將沙文輕輕推開:「你盡會說些甜言軟語,教人分不清那一句真情,那一句假意。」掛著兩行腮邊淚,續道:「紗蓮姐的心願無非就是與沙哥哥共偕連理,只要讓她做你妻子,必可激發起內心感應。所以馬將軍叫她沙羅氏、沙門羅氏、沙太太、沙少奶奶、沙將軍夫人都可以。好啦,我雖很享受沙哥哥的親嘴,無奈闖了大禍,要回京向聖上領罪,盼你今後…好好對待紗蓮姐。」她一邊說,一邊慢慢退步。

葭妃欲叫住薏蘊:「昇平公主傷心過度,本宮亦要陪她將駙馬遺體運回京師,不若妳一起同行吧?」薏蘊搖頭道:「戴罪之身,不敢乘皇家車轝。我要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回長安向聖上請罪。」沙文看著她孤伶伶的背影漸漸遠去,不由心生惆悵,但馬將軍開始運功施救,只得趕忙看望。
本來陰陽相隔,終於倩女回生,破鏡重明,應該歡天喜地,喜極相擁而泣;但紗蓮醒後,對沙文甚是冷澹,只輕輕說一句「身微命賤,有勞師哥費神了。」沙文如墮冰窖之中,「師妹待我如此,是不是因為剛剛蘇醒,神志未復?還是馬將軍未盡全力…..」欲向馬將軍問個明白,但羅紗蓮為感馬將軍救命之恩,相請結為異姓兄妹,當即撮土為香,義結金蘭,並不見她有何異樣。

此時烽煙已靖,盧亭族已將弗菻兵盡數屍沉。段秋水和郭瞹遺體暫在凶肆停棺,紗蓮伏屍痛哭,問義兄可有神功救師伯復生,但馬將軍說段秋水以氣硬功掌擊戰象,裂了腕骨,即使仍有先天罡氣亦不能施救。這與骨頭何干呢?馬將軍說,基督教的起死回生功夫自成一派,移鼠釘十架時也要事先買通那羅馬兵以防腿骨被打斷,就是這個緣故。

由於棺蓋全毁於戰事,修復需時,葭妃以馬將軍難得回國,設宴請他用些酒飯再起行。胡姬酒肆近在咫尺,沙文先查問陳蠭蠭醉酒情況,一旦有酒醒先兆即派胡姬處理。小玉不能戴著帷帽招待貴人,馬將軍與她甫邂逅即眉目傳情,秋波互送;本來席設於大廳,但二人藉故參觀酒池肉林,去了足足半個時辰。牽手回席時小玉雲髻散亂、衣帶皺褶;馬將軍與葭妃相商,命人把本來只載一人的桴筏加大改成雙座。

「末將說真主阿羅訶降颱風毁了艦隊,但賜下中國美女來安慰我。」馬將軍講解胸中韜略:「小玉喬裝漁家女,颱風沉船,她水性好,造桴筏救起末將,我們倆一起見證移鼠大聖顯靈,不許艦隊東進。」霍小玉亦娓娓道來:「我對出身風塵,直認不諱,就如耶利歌城花魁喇合一般,誠心向主,助將軍脫困。」
用罷酒飯,二人將要起行,沙文話別:「早聽有人說過,男人要靠降服天下來降服女人,女人只須降服男人即可降服天下,嘿嘿,只是想不到當年霍去病萬騎出隴西,過焉支山千餘里也要轉戰六日,小玉姐行軍之速猶勝百倍,只一頓飯工夫就兵臨亞美尼亞….說笑說笑,小玉姐莫怪,妳找到如意郎君,我歡喜得緊。妳眼光果然厲害,馬將軍比我更器宇軒昂,嘻嘻,難怪妳跟他不跟我。」小玉道:「沙將軍因何事心中鬰悶,臨別依依,此生未必有再會之期,你說出來,看看小玉可否為你開解一二。」沙文苦笑:「什麼都瞞不過小玉姐,妳怎麼知道我心中鬰悶?」小玉道:「這還不容易,你每次心中鬰悶,就會拿我來消遣,滿嘴胡話調戲我。若然給我夫君知道了,瞧他不把你一刀兩段。有事快說吧,他催我起行了。」

沙文將師妹態度冷澹據實以告:「請小玉姐問問妳夫君,是否運功施救時未盡全力,致使我師妹性情大變?」小玉卻嘆氣:「儍子,這干我夫君何事,你師妹臨終前叫你辦一件事,你都不肯聽話,她以後再跟著你還有什麼用?」一句話說得沙文額上冰涼、冷汗直冒:「那….可有良策補救呢?」

「那也容易,你割了薏蘊的首級獻給她,不就行了?」沙文無言以對。小玉的手穿在馬將軍臂彎,靠在他肩膀,回頭對沙文道:「我知道你是進退兩難,我又何嘗不是?但人生在世嘛,總有要做決定的時候。當年我曾說,不會再復墮景教孽網,但到頭來今日還是要夫唱婦隨。」頓了一頓,含情脈脈看著夫君,再接著說:「只要真愛一個人,就為他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何況只不過是信基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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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真愛一個人,就為他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何況只不過是信基督教?」

這句聽到很心酸,尤其是我這個經歷過一軛蹂躪的人。

當時我想到一首詩,給予我力量,與這個宗教對抗: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當然,我不能說我的取態是絕對正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何況只不過是信基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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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好似好少聽佢地再用"一軛"呢個term, 唔知係咪唔興呢?


她的一句「何況只不過是信基督教?」說來蕩氣廻腸,沙文心中激起波濤滂渤,但他沒能多請教幾句,馬將軍即向葭妃拜別:「末將有一言相贈,冒昧陳辭,有瀆清聽。」葭妃當然請他但說無妨。馬將軍就說出一番話來:「此小島嶼涉南海而扼北岸,盡山陵之壯,通四方之瑰,如海上明珠,光昭日月,水深港闊,得天獨厚。可惜山多地少,易攻難守。景教來華,是先禮後兵,若未竟全功,傳教傳不出名堂,我怕….日後他們會先兵後禮。歐人長於水戰,要侵華必從水路,得知此島方位,以之立足而圖北進,則中國殆矣,是故這島雖小,實為中國之南大門,必不可落歐人之手。」葭妃再三謝其進言,召來盧亭族人:「夏洛娔封為鎮海大將軍,領盧亭靖海水師,駐守大唐萬山群島,年俸雞紅九萬斛,海甸永清。」夏洛娔大喜,拜謝領封。

馬將軍夫婦跳上木筏,夏洛娔率幾個靖海水師發力推舟,馬將軍又想起一事:「對了,這次基督教東進,連景教都保密。剛才那位薏蘊公主,確不知情,各位不要太難為她了。」聲音隨著身影遠去,沙文一直揮手,瞬間二人一筏,消失在天水相交盡頭處。

昇平公主和葭妃打點郭瞹的靈柩,起行回京;沙文拜過故人,引見虛弱和尚,為郭曖靈柩做引路菩薩,回京後再來一場水陸法事,領取布施用來築寺廟,使朝廷脫了故意幕後擺佈之嫌。

剛送走駙馬靈柩,就聽凶肆門前有人說道:「這是大俠在福船上的行囊,內有銀両,請點算清楚。那些盧亭….不,靖海水師打撈上來,吩咐小的交給夫人。」原來是凶肆的東家對羅紗蓮說話。「什麼夫人?我不是夫人,你別胡說。」東家搔著頭:「老漢剛才明明聽見那番將叫妳『將軍夫人』,老漢雖一把年紀,耳朵倒還使得,難道聽錯了?夫人,妳新傷初痊,何不先讓大俠停棺數天,老漢去找個堪輿名家,尋龍點穴…..」紗蓮卻執意要店東把段秋水棺木搬上馬車:「師伯入土以後,我還要上路,請先生替我找幾個仵作就行了。」店東道:「剛才兩軍交戰,殃及池魚,仵作都中流矢死了。」紗蓮只一味搖頭:「我…我不想逗留此地,只想趕快上路,你替我將師伯棺木擡上車,我自己掘穴安葬好了。」沙文見機不可失,一個箭步上前:「我幫妳吧,師妹。」

沙文明知紗蓮下一句必是板起冰霜面說:「怎敢勞煩師哥。」便搶先說道:「師伯也是我的師伯,送師伯最後一程,做弟子的本該如此。不知師妹妳想將師伯安葬在何處?」紗蓮道:「師伯生前愛恬靜,找個清幽的地方讓他長眠罷。」沙文心下大喜,但不敢形之於色:「愈是去清幽的地方,我愈容易得其所哉…..」心中盤算著如何下手,嘴上說的是溫言軟語:「咱們去看看這島的南面吧,南面水遠山遙少行人,必然清幽。」
走了不知多久,果見眼前曲澗清泉繞秀谷,蒼松斜掛百花香,沙文道:「此處山明水秀,師伯一定喜歡,師妹妳說如何?」掘好穴安葬師伯後,沙文找來一塊大石,刻上「故顯考抽刀斷水段公諱秋水之墓」;沙文只在年少時見過紗蓮她爹的刻石碑功夫,沒能學得多少,以致這個墓碑弄得有點不倫不類。點起香燭冥鏹,紗蓮拜了幾拜,紙灰飛作白蝴蝶,一時感懷身世,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沙文當然又乘機擁在懷中安慰,但紗蓮哭到傷心處,牽動傷口,捂著胸口蹙眉呼痛。

此情此景,便與當年吳王夫差所見「西子捧心」不差亳釐,夫差…..不,沙文如何忍得住,伸手就要拉開紗蓮衣襟:「師妹妳傷口疼嗎?讓師哥看看….」紗蓮「霍」的一聲站起來,厲聲叱道:「師伯墓前,請師兄自重!」也算是沙文見機快,趕忙賠禮,才沒有當場翻臉。「師妹教訓得極是,是師哥魯莽,若非師妹大義責難,我幾乎忘了師伯吩咐,將他的武學至理碑刻留存。」於是運起「十誡金剛指」,在段秋水的墓碑寫上他的武學至理:
以無神為有神
以無罪為有罪


冥鏹燒完了,天色已晚,沙文說道師妹妳也累了,咱們又該為師伯守靈,不如在此歇宿一宵再回去。紗蓮見他說得還算有理,點頭稱可。但沙文心存不軌,又托詞這裡風大恐師妹著凉,不如將車泊到師伯墓碑背後。其實是為防止紗蓮又說師伯墓前要怎樣怎樣。生了火堆,紗蓮倒頭便睡,沙文躡手躡腳俟近前去,尚未躺下,羅紗蓮忽然說道:「你走開,我不要你再碰我。我想清楚了,我們緣盡於此,分手吧。」

她是背轉著身子說的,雖看不見她臉上神情,但語氣說得斬釘截鐵,沙文一顆心登時沉了下去:「師妹….」「不用說啦,鋼刀橫頸,但連一條最小的血痕都劃不出來,你對她的情意,全都傾瀉在這一刀之上了。」自得小玉點明,沙文已料到她遲早會如此說,但一直想不到該如何辯解,啞口無言。只聽紗蓮續說道:「原來你之前說,親近她是為了探聽爹爹下落,全是騙我的….」愈說,聲音愈是哽咽。

「若然面前的是妳,我也是一樣劈不下去的。」沙文只能在心中如此說,他明知道說出來也沒有用,只好默默地守在她身邊,脫下外袍給她作被褥,為她添柴撥火。她哭一會睡一會,總算睡著了。次日早晨起程回碼頭,沙文逗她說話,期望能在話中找出轉機,問她乘船出海幹什麼,「你不幫我找爹爹,師伯幫我。」她說:「現下連師伯都死了,我….我只好自己去找。」說著,眼眶兒又紅了起來。沙文竭力避開她的傷心事:「你找爹爹怎麼找到海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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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逃到歐洲了。」她負氣道:「你壓根底兒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問來幹嗎?」沙文這才得悉原來她是要去歐洲,「歐洲!想到歐洲,若走陸路,須得北上。」想到此,心中就有了主意;繼續軟語安慰:「我怎會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呢?待會回到碼頭再陪妳僱船,但此時出海,恐怕又碰見弗菻艦隊….」紗蓮卻搖頭:「我不坐船,一上船就暈眩惡心,進艙就更氣悶,只好待在甲板上…就此被你那蘊妹招來的基督教一箭射死….」沙文聞言,心下更大喜過望:「原來她苦船(注286),那就更加正中下懷。」口中卻說:「是師哥不好,是師哥對妳不起,原來妳苦船。那麼,咱們只好走陸路,經長安再出關。」

「什麼咱們?」她叱道:「我自去找爹爹,你跟著我幹嗎?我自己僱車就行了。」「妳要僱車嗎?」沙文鐵了心老著臉皮死活纏著她:「就僱我的車吧。你僱別的車車少說也要五十文錢一天,我給妳九折。但妳出關的過所(注287)怎麼辦?」)「我自有辦法取得通關文牒,不勞師哥費心。」

沙文甚感不解,但說到此處,已抵碼頭,只好先擱下。沙文見戰場居然仍未清理妥當,於是揪住史諦勳來問。小史答曰,弗菻兵已全部沉屍,唐軍子弟兵屍體已運到艦上,準備向家屬報稱死於風災,只有那戰象的屍身,再多三天也不知能不能拉下海。

「三天?不行!這干係著清剿景教大計,那姓陳的醒來見著就壞事了;今日之內定必要處置好。六歲小兒的腦袋都比你有用,」沙文開罵,史諦勳照例問紗蓮老師:「老大又來了,那一個六歲小兒的腦袋比我有用呀?」紗蓮老師答曰:「曹冲。」史諦勳卻仍不知誰是曹冲,沙文喝道:「蠢材,把牠凌遲不就行了?」小史這才意會是將大象分成小塊,就要轉身照辦,卻被沙文叫住:「這事交給那些小的做,本將還有別的話問你。」接著陰惻惻的說道:「是你叫市舶司放弗菻艦隊進來的,我猜的沒錯吧?」上次問他,答得言辭閃爍,沙文已猜得八九不離十,再審之下果然不差,他仍是結結巴巴反覆說著:「是薏蘊公主….」沙文喝斥:「我知道是薏蘊公主叫你的,但你食朝廷俸祿,是受命於公主還是受命於將軍?」

史諦勳漲紅了臉,發起狠來:「你….要算老子的賬?我知道你這傢伙做夢都想做諸葛亮,當我是那失街亭的馬…馬…」馬不出來,又望向紗蓮老師,紗蓮曰:「馬謖。」「對對對,馬謖,我想起來了,謝過紗蓮老師。」轉向沙文,慷慨激昂道:「史某項上人頭在此…」沙文打斷他:「我不要你的狗頭。」小史聞言,想起沙將軍剛剛提起過「凌遲」,聲音抖顫,喉頭咯咯作響:「我知道你常常欺我讀書不多,但我曉得本朝已廢除凌遲,連腰斬也不行,至多只能判我砍頭。」

沙文不耐煩了:「不但不砍,我還做移鼠扛你的罪。你過來,借一步說話。」小史半信半疑,但還是跟了他走開去。「我要送紗蓮老師北上出關外,這裡交給你打點。」「你請假就行啦。」「請假往來文書至少十天半月,行的話我何必替你扛罪?不如就此砍你狗頭算了。我走開的事,你暫且瞞住上面,我要留著告身(注287) ,用來出關。」小史臉色陰晴不定:「老大你要去多久呀?兵部每個月都派員來點名,我怎麼辦?」「說句實話,我回不回來都不知道,你就說因近有弗菻犯境,我親自出海巡查好了。」「你…這簡直就是逃兵嘛。每次點名都說是出海巡查嗎?」沙文光火了:「我寫下遺書一封,你眼看瞞不住就拿出來,說我因婚事泡湯,做不成駙馬,已於日前投海自盡,好了吧?就這麼定了!」一面說,一面奮筆疾書:「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面目見之?」交付小史。
沙文正轉身,他又在身後說:「且慢,請受小史一拜!」沙文揮手道:「不用啦,少跟我來這一套。」史諦勳卻說:「我的頭不是叩給你的,請老大站開些;紗蓮老師,小史給妳叩頭了。」說完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紗蓮襝衽回禮:「紗蓮受之有愧,盼史將軍日後多用功,為師告辭了。」小史趁渡船未到,又說:「老大,再過幾年,兄弟們都要解甲歸田,大夥都說,跟著沙老大一定有發財門路,但老大一去,兄弟們以後怎辦好呢?」此時梢公已將渡船靠岸,沙文駕車上去,一面想,反正小玉的胡姬酒肆沒了主人,頭也不回的答:「開窰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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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86) 苦船 - 暈船的古代名稱

(注287) 過所 - 唐代的出入境證件,相當於現代的護照

一份唐開元二十年(732CE) 的過所

(注288) 告身 – 唐代官員委任狀,以武官來說,相當於現代的軍人證
http://baike.baidu.com/view/196784.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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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對岸,沙文驅車北行,一面嘗試逗紗蓮說話,她雖不至於不答理,但凛若秋霜,沉默寡言,不復見往昔的巧笑倩兮花解語;若有稍稍表露求她回心轉意,反遭疾言厲色,沙文只好盡說些柳綠花紅、山青水秀。不久行經一座山,巖峻崢嶸、橫峰疊嶂:「每次行經這山,都像看著一隻猛獸,倨坐孤峯,千年一瞬,但又叫不出名堂。師妹,妳知道這是什麼猛獸嗎?」紗蓮道:「好像是書上所說的獅子,咱們中國沒有的,虛弱大師的老家就有很多。」「妳幾次要我伴妳登山一探勝境,可惜我有公務在身;今日又要趕路,若他日再臨此地,我一定帶妳上去看獅子。」「算了吧,我只僱你趕車,日後各散東西,此生不復有再會之期。」嚇得沙文汗流洽背。馬車沿山腰轉到另一個山谷,她隔窗指著那兒的山峯:「你要登的話,登這個山吧,你的蘊妹在山上等著你呢。」沙文舉目一看,是個背著孩兒的女子站在山上。沙文乾咳幾聲,大著膽子應道:「薏蘊….她沒有孩兒呢。」「你怎知沒有?說不定你已為人父自己都不知呢。」沙文那裡再敢答話?之後兩天只管策馬揮鞭,除了照顧她飲食投店,不敢再吭一聲。


第三天午牌時分,繼續驅車上坡,差不多到關卡時,沙文說道:「舌燥唇焦,師妹請拿葫蘆來。」紗蓮答沒水了,沙文道:「那不打緊,我平日做夢都要做諸葛亮,今日不妨做一做曹操。」原來前面的關隘有個匾刻「嶺南第一關」,還有一副對聯:「梅止行人渴,關防暴客來。」「哈哈哈,好一個望梅止渴,待我慢車仔細望,便不用喝水了。」


此處便是唐代南北驛道上的南粵雄關「梅關」,他們所走的亦叫「梅關古道」,位於粵贛交界的梅嶺,因滿山梅花得名;在寒冬臘月時節當然是「知君有意淩寒色,羞共千花一樣春。」但現正值七月流火,只有梅止行人渴,並無千樹梅花開。馬兒慢步,沙文望梅,須臾望見前面梅林有一人躺在地上,滿身泥濘,不知死活。沙文見狀急道:「啊喲師妹,前面有人躺在地上,上天有好生之德,待我上前看看好嗎?」

那知紗蓮慢條斯理說道:「說不定那就是你的蘊妹,你當然要上前看看啦。」沙文驚詫莫名:「此人臉孔朝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妳…妳…怎麼連這個都猜得出來?」將那人翻個身,赫然真的是薏蘊!紗蓮又道:「這又何難之有?師哥一直策馬急奔,一到此處即放慢韁轡,顯是在此有所期待會見著什麼人。沙大將軍腹藏六韜三略,料敵先機易如反掌,天下人雖多,但有誰是沙大將軍的夢繞魂牽呢?所以要猜中,一點不難。」

沙文的驚愕,本來確是裝出來的,他暗中估計腳程,遇見薏蘊本就在他算計之中。但居然被紗蓮識破,就是他真正的驚愕。只好又厚著臉皮:「師妹…..我…我…抱她上車行不行?」紗蓮氣極,冷笑:「我們已分手,各不相干,我只是個僱車旅客,車是你的,馬也是你的,你要接載何人,又何必問我?若然我說不行,你是不是丟下她就走?」沙文一句都不敢回嘴,只作揖:「謝師妹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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薏蘊一路跪拜回京,先是累壞,又遇一陣梅雨,風邪入體,飢寒交迫,暈倒路旁,給她蓋好被,未幾便醒轉:「啊,紗蓮姐妳果然沒事。瞧,還是我最明白紗蓮姐的心意。」紗蓮並不知道自己得以還陽的箇中情由,薏蘊這句話說得她大惑不解:「妳在說什麼?我的什麼心意?」薏蘊略述當時境况:「妳呀,一心只想著沙哥哥,可恨連他都沒能想到這一節。」

紗蓮這才記起:「怪不得那凶肆的店東說,義兄喚我『將軍夫人』。」一再說分手,卻被薏蘊道破心事,不由得霞生雙頰。「我叫他殺妳,妳不怪我,反倒救我?」紗蓮略微岔開話題,薏蘊也有些腆然低首:「我想,姐姐妳是明知道沙哥哥不會殺我,所以才叫他殺我,」頓了一頓,再續:「妳以為自己要死了,妳想叫沙哥哥知道,他是不會殺我的。我說的對不對?」羅紗蓮沒有答她,也許是不想答,也許是不知道怎麼答。在前頭趕車的沙文,也不知道怎麼答。

到了虔州(今江西贛州),沙文一摸腰包,由於行色倉猝,沒有帶錢,羅紗蓮卻有從福船撈到的行囊,沙文不敢開口問她,轉問薏蘊:「要找大夫看看嗎?妳身上有錢嗎?」然後偷眼睃紗蓮,她摸出一錠銀子,說道:「堂堂公主滿身泥濘,看過了大夫再買些替換衣服吧。」

大夫讓薏蘊留在虔州休養數日,二女同房住店,就如從前在大秦塔居住一般,沙文天天獨自睡在馬車內發愷,覺得似有一線曙光,可化干戈為玉帛,開始有點想入非非。看現下情狀,紗蓮好像有點感激薏蘊救命之恩,已經少了先前的煞氣,以後她們會不會…會不會….兩個….?他愈想愈高興,但又怕高興得太早,不敢讓自己太高興…..

次日早飯,沙文拿起茶壺隨手往紗蓮杯裡斟,無意眼角一瞟,發覺另一位的眉梢輕輕一蹙,隨即轉面不看,雖只在彈指之間,極為細微,但沙文看在眼中,馬上心領神會,這是她在無意之中掩飾對奉茶先後的介意。到吃中飯時,沙文正要下箸夾一隻雞腿給……糟了,兩隻雞腿當然是都要分給兩位娉婷,但不論先夾這一隻給誰,另一位的臉色都不會好看,總算沙文隨機應變,急中智生,兩手分持一筷,同時刺中二腿獻于二女,度過此關。但此關雖過,日後這種境况必接踵而來。本來二美相伴該是賞心樂事,但沙文此刻反而有點如坐針氈;他不禁反躬自問,真的可以高興嗎?

到了鄂州(武昌) ,差不多已走了一半路程,沙文見氣氛已不怎麼嚴峻,找著時機再問她歐行之因由,聽罷她講述葭妃在歐洲所遇疑為師父之人,沙文扼捥頓足:「師妹妳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妳能識破我的『巧遇』薏蘊,卻看不到葭妃的詭計?當時我和薏蘊成親有利穩住景教,她嫌妳礙手礙腳,謊稱在歐洲見過此人,說得繪形繪色,故意引導妳以為那人是師父,其實根本就沒有這個石匠,全是娘娘胡謅出來的調虎離山計而已….啊喲!不…師妹…我不是說妳是老虎….」紗蓮低首沉思,半晌擡頭:「不!我信她。」沙文氣急敗壞:「妳憑什麼信她呢?」紗蓮望著他,反問:「你說自我爹收你入門那天,你便鍾情於我,心中只有我,時刻念記著跟我一起的時刻,我失踪時,你無時無刻不想著有我的日子,是不是?」沙文猛力點頭,頭都差點掉下來了:「當然當然,那又怎地?」紗蓮道:「好,那我問你,二十年前,我父女失踪之前一天,我們晚飯吃了什麼?」

沙文張口結舌:「這個…這個…」突然又仰天大笑:「那一天我們根本不在一起晚飯,對吧?」紗蓮一翹嘴角:「猜是猜得聰明,可惜自作聰明,猜錯了。你慢慢回想,等你記起來再談吧。」再不理會哭喪著臉的沙文,回房關門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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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文心想,她們一個說要負荊請罪,一個要萬里尋親,前路茫茫,這旅程走得愈慢愈好,最好永遠走不完。他一再靠放馬吃草、修理軲轆、天雨路滑等藉口拖延,本來二十天左右的行程,差不多兩個月還未抵長安;二女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也沒怎麼催促,只是每晚她們都共寢一房,重門深鎖、固若金湯,沙大將軍用盡平生所識兵法,由【神機制敵太白陰經】而至【尉繚子】、【司馬法】、【吳子兵法】,亦不能越雷池半步。他在房外徘徊,想問紗蓮:「妳們是不是已冰釋前嫌?那麼,我們仨…..」未開口已被攆走:「時候不早,請師哥回馬車就寢吧,不要胡思亂想了。」

但走得再慢,也有抵步的一天,還有三十里到永寧門,投店後次日一早便可入城,薏蘊忽叫沙文轉入一條小路,沿路來到一個小丘,下車向沙文盈盈下拜:「沙哥哥,有件事,要請你原宥。」沙文奇道:「甚麼事要繞道來這兒說呢?」薏蘊指著一個墓:「你娘親…已於五月蒙主寵召,她…這幾年身體每下愈况,臨終前說放不下的是我們…仍未成婚,她怕你得悉死訊後又躭擱婚事,要我在婚禮之後才告訴你。但現在,你不會娶我了,就沒關係了。」她一面說,一面觀察沙文的神情,見他呆呆的看著墓碑發獃,就問:「沙哥哥,你…你會怪責我嗎?」沙文本來一路上正在憂慮她去謁見皇上,不知命運如何,雖然丁母憂,此時怪她又何益之有:「不…沒什麼。是我自己不孝。謝謝妳一直以來替我照顧她。」其實他並不喜歡「主懷安息」的碑文,只是悶在心裡並不發作。他想找一找車上有否拜祭師伯剩下的香燭,薏蘊卻說,你娘親已皈依景教,不用香燭冥鏹祭祀,只須為她祈禱就行,要沙文跟她一起祈禱。沙文為感她照顧母親,不忍逆拂於她,於是陪著一起祈禱。薏蘊道:「沙哥哥…你終究肯真心跟我一起祈禱,我…歡喜得很。」

路上,沙文並沒有告訴她其實剛才的禱告也不是真心的,只不過是看在娘親份上不和她計較而已,但對她回宮面聖的憂慮倒是真心的,他也不避忌有紗蓮在旁聽著:「蘊妹,妳就不要再回宮了吧,我擔心萬一皇上判妳…判妳…」「斬刑」二字始終說不出口,薏蘊終於歡喜得流淚:「你敢在紗蓮姐面前說這句話,足見你對我是真心的,我縱死亦無憾…」雖然祈禱並不真心,但由動刀的一刻起,沙文內心亦不能不承認對她一直有真情;不過他還是轉頭偷眼瞟紗蓮一下,見她並無不悅,膽子又大了些:「我跟著妳一起晉見聖上,幫妳求情好嗎?」紗蓮開腔了:「聖上一見你就先砍了你的狗頭再說。沙大將軍是怠忽還是逃兵?你回京是奉了誰的詔?」薏蘊也說:「沙哥哥無須為我擔憂,我應允紗蓮姐帶她去見葭妃娘娘,你不是說那個馬米科尼揚將軍可證我並不知情嗎?我和娘娘一同面聖,她會為我說話的。」紗蓮也說:「薏蘊妹子投案自首,相信皇上會格外開恩。從前太宗皇帝也曾大赦幾百個自行投案的死囚。」沙文道:「那妳一定要葭妃娘娘陪著她一起面聖,但妳又去找葭妃娘娘何事?」紗蓮道:「你不是說我沒有過所出不了關了嗎?我這就去問娘娘要一紙過所。」沙文又問:「葭妃會答應嗎?」紗蓮說:「我替她辦一件事,她就會答應。」

說話間已差不多到大明宫丹鳳門前,沙文不能露面,只得隱匿在附近角落等候,本想進胡姬酒肆喝幾杯悶酒,終因為憂心薏蘊,又不知紗蓮要替葭妃辦什麼事,心中思潮起伏,錯綜交織;心煩意亂,意興索然。趁此際她們都不在身邊,憶起往日跟薏蘊一起時總是惦念紗蓮,跟紗蓮一起時又放不下薏蘊,兩個都不在時就要一心二用,一生之中,以這兩個月最為心安,只有兩個都在身邊時,才可以兩個都不用念掛…..但蛙島受襲,雖云薏蘊並無通敵,但皇上會放過她嗎?即使免其一死,打入天牢也夠她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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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657# 沙文


怎麼不試試看用『老毛兵法』;『易經』也很好用。
回覆 658# Dr.Sherlock

沙文讀書不多,點識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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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文雖心亂如麻,但眼睛一直瞪著丹鳳門,久久不見她們出來,不禁又擔憂「會不會就是因為她們惱恨我一心二用,丟下我從玄武門走了呢?」正心中忐忑,終於見到她們出來了!沙文大喜若狂,差點兒飛撲出去迎接,總算還記得不可亮相,返回車上才問:「怎樣怎樣?皇上沒要妳坐牢?」他竟沒注意薏蘊先和紗蓮交換眼色,然後才強顏笑道:「皇上說我雖無通敵之罪,但妨礙市舶司公務,罰我削去公主封號,貶謫為庶民。那也沒有什麼,我本來就不是公主。但不巧當時法王也在宮裡,他…他說如此處罰太輕,請皇上將我流放關外,不准再返中國。後來,葭妃娘娘告訴我,法王這是故意的,為的是讓皇上以為景教與基督教壁壘分明。」

「啊…那妳以後打算怎樣?」「我還能怎樣,只好到關外去啦。」其實,沙文聽聞聖裁如此,心中竊喜,不….簡直是喜出望外:「不論景教有過什麼惡行,這次簡直對我恩同再造!紗蓮要去歐洲,而薏蘊要出關外,豈不是我們仨可以在一起了嗎?!」

他強忍著內心的驚喜,裝出無可奈何的神情,歎息道:「這處罰未免太重了,那妳要何時起行?」薏蘊道:「皇上限令明日起程,紗蓮姐說想回家看看,我…我今晚自己投店吧。」這時紗蓮說:「若公主不嫌寒舍破舊,就來渡宿一宵,好嗎?」薏蘊喜道:「我不是公主啦,紗蓮姐還是改不了口,我們現在就回去?」紗蓮說:「多少年沒在家吃飯了,先到東市買些菜,今晚做飯。」

馬車漸近故居,紗蓮百感交集,阡陌依舊,桑梓成行,昔日離家時道旁的小樹都已長高了;被擄多年,今始作回巢燕。沙文慶幸身上仍保有鑰匙:「師妹妳看,足見我時刻念著咱們從前的日子。」開門進屋,沙文見傢俱雜物一如往昔,跟上次回來療傷時一般模樣,只是塵封得更厚了。「好雅緻的居室,紗蓮姐怎麼說破舊呢?咱們合力打掃,沙哥哥去劈柴挑水,再一起做飯,好麼?」

沙文得令,轉身告退,紗蓮又吩咐:「我家擺設比往日少了什麼?請師哥帶些回來。」沙文環視四周,幸好這一題比「那日晚飯吃了什麼」容易,砍柴後再出去摘一籃百合花回來,每人頭上一朵雲裳仙子,一個溫婉嫻雅,一個秀外慧中,沙文的眼光不知該停留在那一位的面上。

當晚三人一桌,沙文又欲重施插雞腿故技,二女卻說:「近日每餐都是沙哥哥服侍我們;今晚,我們服侍沙哥哥。」沙文歡喜得儍了;二女無爭寵,同桌吃一頓飯,正是他平生的「朝聞道夕死可矣」。她們輪著給沙文夾菜,好幾次還送到口中,雖只尋常菜肴,但沙文卻覺得這是一生中最美味的一餐,吃得份外温馨格外甜。

飯後,她們沏了些茶喝,又燒水給沙文洗澡。沙文泡在浴盆中,水上撒滿花瓣,花香冉冉伴著蒸氣悠悠,沙文如癡如醉…..真的是如癡如醉,泡了一會,不知怎地,但覺昏昏沉沉,一陣睏意從頭頂下降,籠罩全身。神志漸漸糢糊。朦朦朧朧似在夢中;身似化作清風,輕飄飄地飄到不知何方,四周煙霞繚繞、雲霧馝馞,如浮游在太虛幻境,聽到有一位仙女的聲音叫喚自己,但睜不開眼,也說不出話,全身僵硬,不能動彈。又有另一位仙女問:「這就是當年迷倒我和爹爹的迷藥?」
「是啊,法王說此藥如在配製後半年內使用,可有五日之效,但我帶著它已有一年,只可使他昏睡兩三天。」隔了一會兒,仙女又問:「姐姐,咱們是不是先替他洗浴?」接著,覺得左邊一對芊芊素手、右邊玉腕柔荑,為自己洗濯。沙文又驚又喜,接下來的事更驚天地泣鬼神:「我們一起陪他洗吧。」「三個人用這浴盆?太小了吧?」「大家擠一擠,貼緊一些就行了。」然後就是輕解香羅帶的瑟縮聲,以及兩聲「嘩啦,嘩啦」,乃是仙女下浴盆,水被排出之天籟。沙文受寵若驚:「一定是我娘親在天之靈庇佑,我得享此不世艶福….啊喲不對,我這麼不孝,娘親怎會庇佑我?敢情是我已經死了,身處天堂?…也不對!以我平生所作所為,怎會上天堂?….…..」

他意識迷惘,時昏時醒,九分昏迷之中又似有一分清醒,沐浴過後不知如何又飄到了床上;在騰雲駕霧之中,出盡九牛二虎力睜眼一線,窺見氤氳叆叇中兩位仙女的矇矓倩影。一位仙女說道:「他就是最想這樣。」另一位幽幽的歎一口氣:「寃家,今夜咱們就從了他吧。」於是左面繾綣縈繞、右面旖旎纏綿…..

巫山一夜雨   梅開二度紅

雲雨之後,睏極欲眠之際,又聽兩個仙女各自伏在左右臂彎中談話,一個說:「姐姐,我信的景教說人只得一生,妳信的佛教卻說人會入輪廻;他…大概不會信我,但他有沒有說過信妳呢?」

「他這人說話也信得的?即使他說信我,我也不信他會信我。」

「此去關外,我們仨今生不會再聚了,過了今夜,他會怎樣?我們又會怎樣?」

「我….不知道。或者,若然是你對的話,那妳就會獨個兒在天堂;若是我對的話,將來…有緣,我們仨又會在不知何時何地再遇…..」

「啊,那我是不是應該希望對的是妳呢?不知道他到時又會怎樣對我們?」

沙文聽得恍恍惚惚,惘然若失,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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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太保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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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點寫,您示範一下等不才開下眼界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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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開眼時,陽光刺目已極,良久,漸漸可以動一動一根手指,雖然頭痛欲裂,勉強可以掙扎坐起來了。依稀記得做了一個綺夢,但夢中所見,疑幻疑真。是真嗎?仙女不知芳踪何處,床上除自己外並無他人;是幻嗎?但衾枕尚餘幽香陣陣。他坐在床上發呆,又過了好一會,心思才漸恢復:「我記得昨夜沒有喝酒嘛,何以有宿醉未醒之感?紗蓮和薏蘊呢?」叫了幾聲沒回應,下床去找,跌跌撞撞的步出房間,屋子裡空盪盪只得他獨自一人。

「她們會在哪?啊!在廚房做飯!」走進廚房,也是空無一人,只踏到一塊破布,滑了個四腳朝天。沙文隨手拾起破布,抹一抹手,偶然一瞥,上面似有一字,定睛細看,是個「需」字。「這….這好像是當年蓋著小白的那塊布….」不知是否人在迷惘中心思跟平日不同,能回憶起很多陳年往事。他又將之翻過來看,發覺其實並不是一塊布,而是一個布袋,再多看一眼,「需」字左面似另有一些褪色墨漬,是個「米」字,合起來是個「糯」字,這是一個糯米袋。咦!糯米,糯米,前些日子好像聽紗蓮提起過糯米,她為何會說起糯米呢?

突然想起了,她說那個葭妃在歐洲見到的石匠,身上有一包糯米….好像沒聽說過歐洲有糯米,葭妃說的石匠,真的有點似是中國走過去的?慢著,為什麼師妹要我回想她父女失踪前一天,晚飯吃什麼?眼前這糯米袋…..「啊!」沙文在心中高叫:「想起了!是八寶飯!那天,師妹叫我買些糯米,晚上做八寶飯!我忘了她叫我買多少斤,為怕不夠所以買多了,師父將剩下的放進口袋,說明日送給鄰居那位老伯浸酒,所以他被擄時身上帶著一袋糯米!」

剎那間,整件事想通了,葭妃雖然可以瞎編說見過師父,但決不可能知道師父身上帶著糯米,所以師妹才會信她!那末,師妹呢?薏蘊呢?為什麼兩個都不在?啊,薏蘊!她昨日不是說皇上限令她今日就要動身出關嗎?但是,我睡了多久,我記憶中的昨天,真的是昨天嗎?
一想到這,沙文面如灰土,發狂衝出屋外,果然,馬車不在了。此刻,當年剛發現師妹失踪的惶恐又再湧上心頭。他奔回紗蓮閨房,果然,這次跟當年不同,師妹的羊皮襖子也不見了。

「幸好,比起上次,起碼我知道出關的路只有一條。」一刻也不敢耽擱,穿戴好即馬上向西直奔。不知她們去了多久?沙文一面運起輕功,一面暗自盤算,由此到玉門關三千里,以我的輕功,不眠不休要跑四日三夜……

他不敢想太多,一路向西方跑去,途中遇見不少客商,向他們打聽,都說道上馬車絡繹不絶,沒留意有坐著兩個女子的馬車。跑了兩日一夜,終於迎面而來一個駱駝販子,告訴他曾見過有輛馬車,裡面兩位小娘子,啊哈,我明白了,她們是你的夫人,看你如此焦急,是吵架出走了?唉,兩位夫人不是人人可以消受的,我自己……」

「我為什麼會記得她們?因為她們惠顧我買了一匹駱駝嘛。」
「什麼時候的事?前日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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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只表達一下一名小小讀者的感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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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663# 抽刀斷水

讀者都可以教下我點寫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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