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四更水上飄
劍門關號稱「劍門天下險」,數百里的古蜀道峰巒叠嶂,峭壁摩雲,三國時諸葛亮修築,由此六出祁山,北伐曹魏,曾在此屯糧、駐軍、練兵。在眾人行經一失足即粉身碎骨的棧道時,史諦勳還絮絮不休地問道:「沙老大,咱們走了這麼多天啦,又不可以騎馬,原來巴蜀真是易守難攻之地,行軍走這些棧道,十停之中怕至少跌死一、兩停。」沙文一邊扶著薏蘊,沒好氣答道:「你知道就好,還是留神走路罷,這條路據說已是最易走的了。魏延曾向諸葛亮獻計說,如果不走這條路,派五千兵走子午谷,十日可至長安;但諸葛亮不採其議,後世每多兵家謂諸葛武侯做事太謹慎不肯冒險,以致六出祁山均無功而還;豈不知五千兵走子午谷,大概能到長安的還不到二千人呢,你道諸葛亮真的很笨麼?」

說話間,終於來到峥嶸崔巍的大劍山中斷處,在石壁陡峭,青峰入雲間聳立著關樓。沙文向守兵出示告身,打點妥當。守兵有近五百人,沙文本打算在關樓留半月左右,但跟從他來的二十多人卻磨著薏蘊,要她量身縫製每人一套「五眩迷彩隱身衣」,攪了將近一月,才找個當地兵卒來細問貊的形貌。
原來,沙文跟薏蘊都不知道貊是何模樣的,那兵卒道:「回將軍,這些貊只生長於咱們巴蜀,數量不多,小人是在這裡長大的,也只見過三、四次。牠們是熊的樣子,但毛色是黑白二色,吃竹筍為生;要問確切是那裡,小人也說不上來,我想,將軍找到竹林便有機會見到貊的踪蹟。」
沙文沒法,只好隨身帶著地圖,任史諦勳為副將,和薏蘊出發找貊去了。「既然很難說那兒有貊,反正走不多遠便是巴蜀北部,不若咱們由北向南找罷?」沙文向她說道。薏蘊自無異議,兩人便先向西北行走。一路皆為崇山峻嶺,極是難行,沙文不禁問道:「不知公主打什麼主意,竟叫妳來這深山野嶺。」薏蘊卻說:「沙哥哥不要這樣說嘛,皇上和公主都不知道貊是如此難找的。是了,沙哥哥,有句話,我想問你很久了,我舉荐你做執事,大法王卻只讓你做什麼『副執事』,你…惱我罷?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那天你才打斷淑妃娘娘那句『賜….』?」說著,眼圈兒又紅了起來。
沙文暗忖:「現下我被調離了大秦寺,想打探消息也是無從,看來薏蘊卻多少知道一些教內機密,只有百般討好於她,希望可以套出一點端倪。」便柔聲道:「怎麼會呢?都怪我自己沒本事而已。至於皇上賜婚嘛,還不是時候,我教有『一軛定嫁娶』的教規嘛,至於為何我還未受浸,乃是因為現時舊約經書尚未譯全,要讀完整部新舊約才受浸,如此才是信得完全嘛。」薏蘊哭道:「翻譯經典的事工豈能一朝一夕?譯經師又說要參照原文,每多阻滯…..我們的婚事,豈非遙遙無期了?」沙文道:「經書總會有譯成的一天,蘊妹也就不要心急了,所謂『欲速則不達』嘛。况且,我讀浸禮學館時,妳不是教導我說,經書吩咐咱們景教徒要身披無元真主所賜甲胄,與天空屬靈氣的惡魔爭戰嗎?我就是深有所感,當年漢武帝為驃騎將軍霍去病建造一座府第,大將軍一句『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將它頂了回去,今日我中郎將沙文難道不該說一句『娑殫(注37)未滅,何以家為』嗎?未戰勝娑殫,又怎可成家呢?我是很想跟妳成婚的,但要以消滅娑殫的大業為重。其他景教徒不顧真主詔令,喫喝嫁娶,乃是因為他們對移鼠大聖子不夠盡忠、不能體察上意之故。我們雖暫未可成婚,但我愛妳之心,足可彌補,咱們現在這樣也不是很快活嗎?蘊妹,我答應妳,娑殫被誅之日,便是迎娶之時;其實,皇上賜婚也不算什麽,到時得到無元真主親自賜婚,才是光宗耀祖呢。經書不是說『真主所結合者,人不可分之』嗎?」薏蘊聽他說得大義凛然,不好反駁。二人復又並行,時倚肩、時挽手的走了數天,在深山密林之中,樹影裊娜,薏蘊旖旎。
(注37)娑殫,景教經典的「撒但」音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