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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教難入中國說 - 1844 梁廷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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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得以其教行於所近諸國久矣。領其教曰鐸德者,四布徒眾,遞為勸引,往往不遺余力,非若中國聖人之在宥,群生聞風自起也。是故,先之以言,不入則資之以利,不入則竟劫之以威。上好下甚,下好上從,何怪乎一方百十國之靡然向風,影隨而響應哉?漢代去秦火未遠,遺編日少,故老漸凋。雖在中朝,猶將曲學爭鳴,方且見異思遷,遠求佛書於天竺,矧僻陋在夷之俗,又安識聖帝明王文物聲名之別有所在。
犬秦犬丕蒙昧,第率其好爭喜殺、互為雄長之常,民生日衽席於鋒鏑死亡中,物稚而未得所養也,途歧而罔識所歸也。一旦而耶穌生於其間,創為一說,開其地從來之所未有,復與其門徒弟子,各勵其果敢堅忍之志,強辯重贅之舌,鼓力協心,罔憚車航險遠,閑關以游於四國,家為之喻,戶為之曉,不啻木鐸之徇道路焉。而其為說也,則又專舉人人所必敬共敬之天體,使返思而尊崇之;確指人人欲識未識之天心,為鑿空而顯釋之。斯固有以取諸其人之意中,而出諸其人之意外矣。其立為科條也,則又寬之以倫常日用,而略限之以持齋戒殺,樂行所易,自不畏所難矣。習之以地獄天堂,而即終之以審判復活,因以其常自推信其變矣。淺之以啟其可從,又歆之以使其必從,而且更惕之,使其不得不從。而適當聲教未訖之時,爭殺相衡之會,機觸必動,勢在必轉,夫是以趨之若騖,一發不可復遏,以迄於今也。 然吾固嘗深思,其教之所從出,與夫所以得行之故,蓋有疑而未安者焉。夫持齋戒殺,佛氏之宗旨也。西北酋長素詡仇戮,不如是,則民無噍類矣。天堂地獄,佛氏所借以勸善而戒惡者也。神道設教,過鑿反誣,故輪回受生,儒門不道。然今之喇嘛以化身而轉世者,蓋有之矣。耶穌生佛涅二千餘年後,宗旨與釋氏略相等。其撰遺經書,意質語淺,《聖母經》目似本《救度佛母經》為胚胎。而佛說諸經,多以奉持效驗為文辭,今其教之所謂《信經》、《十字經》者,立意亦猶是耳。豈天厭殺亂,別增一教於西海窮陬,使相為表裹乎?顧何以入主出奴,各不相下也?回教肇始謨罕驀德,所稱幼而神異,能自造經典,敬天禮拜者。八思巴七歲誦經數十萬言,其徒能吐火吞刀,其教許娶妻生子,與耶穌之生有異質,善諸幻術,男婦皆可入教者,何適相似耶?宗喀巴經之言達賴、班禪轉生期以六世,與耶穌教所引古經,預書其降世救人奇跡者,又何適相似耶?三者皆後於耶穌,豈其事其說偶若轍合耶?抑耶穌雖生漢代,其書實晚出行世,後起者特即三者之前事,彙托之一人,以自相誇大耶?不然胡為乎信之者目睹轉不若耳聞之多也?不然胡為乎受刑在建武八年,月果東行示變,而漢志乃竟從缺也?姑無論西邦自為文獻紀載,所在牾,無足深辨也。就令變水為酒,叱風遏浪,一切皆實有之,要不過師巫一時戲幻之術,正佛氏之所謂下乘者,中土如葉法善、冷謙輩皆所優為。即死去旋活,當亦與屍解無異,其人殆不可勝計。然在當時,止自證其道,自成其仙,初未聞有普招庸眾,唪為教主之事。而一耶穌乃令人震驚若此,信乎少所見者之多所怪。而教之傳否,必視夫所傳之地為幸不幸矣。凡皆不能無疑於吾心者也。
且伊古以來,論盛德大業,至五帝三王止矣。頌揚五帝三王之德業,縱極其推崇,亦至稱曰“開天”、曰“繼天”、曰“則天”、“配天”止矣。以雜教言,如墨德墨克,固蔥嶺以西所最信服者也。顧群稱之曰“天使”,以為無以復加矣。今耶穌明明與人同生死,乃既名以天主之尊,更實以分天之體,與《援神契》之稱太山為天帝孫,《博物志》之稱帝二女居洞庭異矣。嗚呼,其稱名亦甚矣!天分其體,禮拜謂何?非所謂日戴而忘其高耶?夫以是而行善、求福,亦善其所善矣。此尤不能安於吾心者也。
自來知命者不立岩牆,故明哲為保身之要。耶穌以一介編氓,處父母之邦,日以行法聳動於人國,招時所忌,不得其死。使其先能知幾,當不至是。今取其所為而懸揣之:既慮人疑行教之不免,教將緣是中止也,於是設為舍死救人之說,因以死後復活者,明其生有自來,歿有所為,則雖橫死而不足生向教者之悔矣;又慮人疑篤守教而乏近報,勢必久而思去也,於是設為復活審判之說,先以茫無定期者使之預為其地,益固其心,則雖遲久而不足以絕入教者之望矣。所謂語切則易從,勢在則易轉者,其故如此。
自明網失馭,而後利瑪竇、龍華民、艾儒略諸人,相率踵至,粗習中土文字,加以儒流為之潤飾,宮中亦毀所奉佛像而偏崇之,南都則傾信者以數萬計。蓋禮教刑政失於上,奇[B103]跛僻興於下,而樞紐之交,又在易七日之拜為朔望,隨俗所便,故說驟得行。
皇朝正學昌明,風俗醇厚。乾隆間,閩、粵之相傳習者,偶有一二無業游民,利其資用,實則陽奉而陰違之。自是之後,已絕根株。邊ヂ數十年來胥忘其事,無所用其操切。近日廣予通商,市地既廣,行教者涉險遠來。然自求厥福,不為民害。如聽其自存一教,亦昭柔遠之義。爰撰為此編,以告我中華之欲悉其源流巔末者。夫飲水而先得中泠卓錫之味,有同嗜也,鹹鹵在前,則止之而毋庸止矣;相馬而先得超踔騰越之才,有同愛也,駑駘在前,則舍之而毋庸舍矣。彼懸空預擬善其所善之談,今雖盛行西國,倘他時聖教所被,識見日開,必將有辨江心之味思冀北之群者。機勢在有不券而符,況生際文治精華雲漢昭回之盛如聖朝今日者哉!
道光二十有四年甲辰十一月朔梁廷楠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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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論彼教必將為聖道所化,是作說之緣起。)夫人抱其一說,非其所甚便且安,則見有更便安於是者,可以浸而移之。何也?彼固先具一可移之勢,而移之者,乃會逢其適也。今日耶穌之教,在西海諸國推行日廣,有舍舊所從佛氏而信之奉之者矣。然非徒恃耶穌之徒之果足以招之也。
佛之為教也空,空則惝恍無憑,使人並其父母妻子而棄之,於人匪便,則其先已不安於心,非如中土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之本乎人情,入人至深,確不可拔者比。特無所以啟其端,遂相沿不改耳。一旦耶穌之徒,舉人人日戴之天,勸人尊而事之,其為事較實,從其教者,問心亦較安,而審判復活之說,又與世俗樂生畏死、免禍求福之心適有以相入,而且為期無定,一時難露其隙,事匪難行,而死有餘望。於是因利乘便,去如轉環矣。
夫以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治孝弟親長之天下,視耶穌之所雲人死而復活於將來之一旦者,其虛實相去何如?使信耶穌之教之人,得盡讀其書,暢明其義,心將有較西海諸國之不安於佛教,抑又甚焉者。今日者,其轉環一大機關也。而彼顧方欲以其教遍中外而行之,則亦未明乎勢之所在之有以驗於後日,而兆於幾先耳。是不可以無說。
(此下溯彼教之源。)按天堂地獄之說,似與佛氏六道輪回之旨不謀而合。然泰西人守耶穌教者,輒指斥佛法為異端。謂漢明帝時,耶穌道已先行天竺國,為其人所誤聽誤傳,致亂其真,從此乃造出佛教一端。適明帝不知其故,使往求書,並其徒挈入中國,因而中國人亦浸被其惑,摶土刻木,圖其像而崇奉之,以迄於今。且謂明帝為人父,而崇無父之教,居君位而容不臣之人。其所以詆訶佛法以為土木,皆人手作之物,如羅漢、菩薩者,乞靈無益,雖僅指其設像之粗跡者以為言,然觀其與佛相仇,真若有痛深惡絕。各主門戶,相持不下者,其攻擊固已不遺余力矣。故凡尊耶穌者,至稱之曰天主,其教亦曰天主教。行其教者謂之正道,謂之善人。遵佛法者即謂之邪教,謂之異端。諸國中有先行佛法後變於耶穌者,則稱之曰改邪歸正。其間亂亡爭戰,往往皆緣於此。大抵歐羅巴人之重此教,其來雖遠,然實始盛於前明嘉靖間。前此尚疑信參半也。
溯天主教之始,蓋原於摩西。而耶穌後出,始則推衍之,繼乃漸變之。(語詳下。)摩西既死,其子孫乃出所遺書以行於世,半傳於亞細亞洲之西希伯國,半傳於歐羅巴洲之東希腊國,合而全之,謂之《古經》,亦曰《古遺詔書》,謂摩西得天之詔示,所言自夏訖漢,皆耶穌未生以前時事。其曰《新經》,亦曰《新遺詔書》者,謂如大民遷復本國時,師士再得天啟之語,預指耶穌救世之事。兩者並尊之曰《聖書》,曰《真經》。其摩西後耶穌前諸信奉者所纂兩詔之意,則謂之《經錄》。所傳洪荒以前事,曰《歷史》。其紀載耶穌之說者,曰《寶訓》、曰《嘉音》。耶穌之徒如馬太、馬可、路加、若翰四人,各有專書。馬太述古聖所預言,而舉耶穌之跡以為驗。馬可多傳奇跡。兩人又互有詳略。路加每詳舉耶穌言論。若翰則預揣他日耶穌降世審判時之情狀。此數書者,皆意主傳教,統謂之《福音》。
自明季以後,西士如利瑪竇、艾儒略、龍華民、費奇規輩,並通中西文字,其所撰著,如《四字經》,如《諸經解》、《會中規約》之屬最多,不可枚舉。歐羅巴諸國中,凡設學教人,所傳所習,一以諸編為牖聰明、立性命、廣教化之極,則所雲《聖書》者,今不可得詳,無由盡知其體例。惟近日如泰西之英吉利、亞墨理加之合眾國,並喜購內地書籍,延中土人至彼教以漢字、漢語,能略識中土文義,翻譯而出。所刻傳書籍,每援引是書,詞未暢達,又從譯轉,益易淺俚,僅可會意而得之。所引《聖書》有小注,稱見《詩書》第一百零十五詩者,以是推之,則其體例似亦分門別類。雲《詩書》者,當是門類之目也。歐羅巴書嘗盛稱周康王時,有大辟王者,作《詠聖詩》垂後,又稱穆王時,希腊國人馬和所作之《推論列國詩》,及國朝順治間英吉利國人米裡屯所作之《論始祖駐樂園事詩》,並推為詩中之冠。據此,則西人亦尚吟詠。所雲詩,固不自《聖書》始矣。(按:新聞紙有律詩,格韻一如內地法。)
(此下推行教之意。)原耶穌設教,意在胥天下萬國而遵行之。故信之者必遞相傳引,日以廣行其教為事,年來泰西所月行之新聞紙,譯出傳入內地,固半屬勸人持教邀福。近復有習讀中土書者,自刻其所得《聖書》中要旨,詮繹而序行之,遣人於粵東會城市集之地,按戶遺送。其自序稱:“幼學師訓於真經奧義,頗覺通曉,深悉《聖書》,情理真確,知中國人向未得聞。是以不遠數萬裡重洋至此,學中國語言文詞,意在傳道。奈例禁嚴,不能入內地,茲擇《聖書》最要數款刻之”雲雲。
今就予所見西國書,及所傳送書之援引《聖書》者,並耶穌教原遺諸書,各撮其大意,為之條理其說,而薈萃縷晰,著之於後,而後再加以論斷。俾知其教之難行於內地,以為他年符券焉。(此下詳列彼教之說。所謂先引後論,得其曲折,乃足服之也。)其說以為,未有天地先有天主。天主即天道之主宰,天地人物之所從生,故為人之大父母。其初始造物之功,凡六日而備具。
第一日,生最高之天。(西洋人陽瑪諾撰《天周略·自序》稱:“第十二重,不動之天,為諸聖之所居,天堂之所在,奉天主者乃得升之”。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謂其“歆動下愚,欲借推測之有驗,以證天堂之不誣。”)無數天神共經緯九萬裡之地。地有四大穴:一曰永苦,二曰煉獄,三曰孩所,四曰靈薄,即古聖之所,並為地獄。永苦者,人犯大罪不知痛悔而死,則罰入於此,與魔鬼同受蟲咬、火燒之苦,不可復生。(靈魂無形,而地獄中別有火可以燒之,譬如胃火可燒化禽獸血肉,而不可化人肝腸,樟腦火於水中燃之益熾),地獄火亦然,非凡火也。又別有一種毒蟲、蛇,專能食人之靈魂者。煉獄者,信教之人悔罪而未能以善全補,故以獄火煉淨其罪,然後使升於天堂也。孩所,則幼殤之有原罪而無本罪者居之。(人有原罪、本罪之不同,說見後。)靈薄者,凡古聖已死,宜升天,然必俟耶穌神補贖人罪,其功完滿日,乃得挈之而升,故鹹集於此以待之也。
第二日,生九重天。土接水,水接氣,氣接火,火接天,謂之四元。(西洋利瑪竇撰《乾坤體義》,以水、火、土、氣為四大元。此則據《四字經》,不知其所出也。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謂此與佛經同。佛經所稱地、水、風、火。地即土,風即氣也。)天包乎地,地四面可居。自地而仰望者,皆氣也。
第三日,生出海、草木、五谷。
第四日,生日、月、星辰。
第五日,生水族、羽族。
第六日,生毛族、百獸。
第七日,造物已畢。帝亦自是安息。(天主教七日一安息,行瞻禮,不工作。)
然後摶土作人,由是配合生育。凡人血肉之體,生於父母,而靈魂則賦於天主。魂在身則生,離則死。身雖死而魂長存,有始無終,故謂天主為天地萬物之本。其體為獨神,無形與聲,自有萬萬美善,萬萬榮福。論性則有一無二,而其位則分之為三焉:一曰罷德勒,(華言父也。)二曰費略,(華言子也。)三曰斯彼利多三多。(斯彼利多,華言神也。三多,華言聖也。合之謂神聖也,亦稱神聖風。謂凡人新信入教,皆此風感之。)皆為天主第一位。罷德勒於無始之時生第二位費略,(明照自己本性,遂生本性之像,如鏡中能照本身也。)故罷德勒為父,而費略為子,即耶穌也。兩者又彼此相愛而發,斯彼利多三多是為第三位天主。(如日有輪有光,輪能生光,輪與光合而發暖熱,三者如日之分合也。所謂相愛而發,其譬如此。)三位無前後,無大小,統尊之曰天主而已。自開天二千四百五十余年,(西人《古今紀事錄》雲:“自開天至天與摩西諭飭世人,時有二千五百十四年”。其諸說年歲每多參差。)世忘聖教。天乃令聖每瑟下降,造《古經》,使人為善。復至一千五百五十年,聖每瑟之《古經》又亡,故第二位天主耶穌緣是降生救世。
(此即《明史》所引六千年史書在其國者。)耶穌之遠派,則直自有人類以來,一一可次其世代而追溯焉。其始也,地本空曠無物,水漲地面,上帝浮水面以造萬有,隨賜人以形如帝之像,以地塵甄陶之吸活氣於其鼻,而賦之以靈魂。令海之魚,空之鳥,田之獸,土之蟲,凡生生之類,人盡得而有之。物之各有一名,皆自人呼之,遂以為定者也。
東方有樂園者,川水流其中,木之良苦美惡鹹植焉,使所造之人守之。以無偶不可廣生也,爰伺其睡,損彼肉而益於此,令相配偶。蓋女從男出,祝之曰:“其必蕃滋,至滿大地”。是即天下人人之始祖也。男名亞大麥,即亞坍,譯言土也,以土而生也。女名依活,譯言活也,萬人所賴以活者也。(一雲男名亞當,女名厄襪,為人類之宗。見《解信經問答》注。)當奉帝命同居樂園時,戒勿食園中所樹木實,謂食則必死。當時園中並造百類,惟蛇屬最狡獪,欲紿女違帝戒,遂勸以能食木實,則兩目清明,可以辨物善惡如神天然。女既垂涎果實之味,聞言,遽采食之,並分食其夫。(一雲夫食未下咽,即今男子喉骨也。更幻。)兩人者,果一時並能開目見物。覺己裸裎可羞,亟編木葉自蔽其體。時氣候正涼,上帝方來游於園。夫婦自知違戒罪,匿影林中。帝呼其夫曰:“若安在?”應曰:“在此。”“胡不出?”曰“聞帝至,恐露體得罪,不敢見。”帝詰之曰:“誰告汝以露體者?且我誡汝勿食果實。其食之否?”答曰:“婦實使我食之。”帝詰婦。婦曰:“蛇實誘我食之。”帝謂蛇:“當令汝受咒詛,過於他物。行必以腹,終其生食塵土。汝類世與女子為仇,女子亦見必仇汝。”又謂女:“當令汝孕育艱苦,且心恆愛戀其夫,而夫每嚴密閑汝”。又謂夫:“當令汝自食其力,勞若終身,但以田所生草為養,必泥塗手足而後得食。因汝始以塵賦生,故令死仍歸塵土”。夫婦於是愧赧逃去。蓋人之初生,其心本善,迨變而之惡。沽染物欲,遂羅罪網。今之夫勞苦,而婦難產,實受天罰。而忌嫉煽惑,致人於災禍如蛇者,禍人適以自禍也。
夫婦既以違戒被擯樂園,又別設神守不復可入,乃棲止別地,以永生育。生二子,長曰設,是為第二世,業農,少為牧。感神天恩,各以其業所出者祭帝而供之。帝不享其兄之祀,而歆其弟之犧牲。兄愧甚,遷恨其弟,欲殺之。神天早知其意,輒問以弟所在。答曰:“我豈弟之護身耶?”帝因力戒兄,勿含蓄仇怨,因詛令飄零四海。蓋謂後世凡浮蹤浪跡於他鄉者,皆不友於弟,所受罰也。
天下五大洲夫婦,實生亞細亞洲之西方。其裔乃遍中外,生息日漸蕃滋,年亦極壽,自六百以至九百有余歲,散處九垓,民物雖較昌盛,而人世之惡與日俱生。天於是造為律條,凡禽獸、鱗介、蟲魚,悉聽人用且食之。惟人為同類,其受形賜自上帝,一有仇殺,是傷同類而壞帝像也,故首戒殺人。
又凡一夫一婦,自為匹配。有以一身而娶至二三女子者,及蓄養奴僕,役使其同類如犬豕者,祀土木神偶,致敬天不專者,皆為背律,神天則罰之。而凡誠志尊崇上帝,不偽不二者,則福之。(耶穌教有妻無妾,無奴婢,禮拜外不祀他神。每勸人棄土木偶,意皆本此。)
設生以挪士,為第三世。以挪士生該南,為第四世。該南生馬利列,為第五世。馬利列生雅烈,為第六世。雅烈生以諾,(一雲以諾革。)為第七世。以諾能嚴遵天律,奉祀最虔,帝悅其謹願,提之升於天堂,使永存不死。生米土撒拉,為第八世。米土撒拉生拉滅,為第九世。拉滅生挪亞,為第十世。(即諾厄,譯音異也。)當洪水之先,人多為惡,犯天怒,將大懲創之。念諾厄不可與其難,乃命預制一櫝,(一雲命為一舟。)中為三重,置己及三子、三子婦於中,諸用物悉備。於是大發洪水四十日,殄滅人物。水退,諾厄父子復得居陸地。三子長名閃,次名哈麥,(一雲長名生,次名罔。)三名雅佛德。後子孫分居天下諸大洲。居亞細亞洲者,生之後也。利未亞,罔之後也。歐羅巴,雅佛德之後也。三人之裔,遍於諸國。蕃庶之餘,慨念先世溺於洪水,輒惴惴恐復丁其患,相勉共守神天禁律,毋稍違犯。上帝憐之,於是,與其人約:自今以往,不復再生洪水,使百姓得永免災害。因設一虹於雲端,每收雨即出,以為識別。無論霖雨盛霪,人望見虹,即知上帝示人以晴霽,不畏積水泛溢,群藉欣慰矣。
洪水後百年,挪亞子孫尚居亞細亞之西,家既相近,口音尚能畫一。慮諸族將日益分衍,不能不散處四方,欲建一╊,高與雲齊,使散處後得望之,以為准的。上帝不悅,故令其人各殊其土語,令彼此語音不通,則難以聚謀。╊無從建,於是及半而廢。已四千四十有四年於茲矣。(《紀事錄》雲:“自開天地,至二千八百零五年,人作事不合,天打亂其口音,至今共四千四十四年。”蓋謂自開天地至今計五千八百四十八年。既無據證,諸書亦復參差。說詳後。)由茲而後,人自為族,各遷地以居,惟亞細亞洲則漢人猶守其故土焉。
閃為十一世,生亞法撒,(按:亞法撒似即雅佛德之異音,而世次不同。其不便考證多類此。)為十二世。亞法撒生該南,為十三世。該南生撒拉,為十四世。撒拉生以伯耳,為十五世。以伯耳生比列,為十六世。比列生流,為十七世。流生西鹿,為十八世。西鹿生拿鶴,為十九世。拿鶴生提喇,為二十世。提喇生亞伯拉罕,為二十一世。行事亦能凜遵帝命,年已百歲,其妻撒喇已絕孕,帝許以有子,後果生一子曰以撒革,為二十二世。帝欲試之,俟其祭,使以子為祭品。亞伯拉罕欣順帝旨,挈以撒革登山,將殺而舉祭。以撒革不知己之將殺也,問:“祭何不備犧牲?”父答以帝已有所命之矣。語次,方欲操刃,帝急止之曰:“勿害爾子。爾雖獨子,尚知舍以敬我,洵可嘉尚,當增爾苗裔,使如天之星宿,海之沙塵;且使爾後戰則勝敵,而伯必服仲。”亞伯拉罕受命,率其子還。求積善之家之女曰哩別迦者為之婦,奉亞伯拉罕壽至百七十五而終。
以撒革生二子,次為耶哥伯,為二十三世,不能和其兄,逃於遠方,事其叔為僕,為之牧養生畜。長娶二妻,生十有二子,少者名約色弗,為二十四世。溺愛於父,衣以美衣,諸兄潛嫉之。會約色弗夢與兄收獲,先己後兄,兄亦力為之斂也。已復夢太陽、太陰並十一星伏而拜己,具告諸兄。兄怒曰:“然則我將事爾乎?”自是恨益甚。約色弗偶以父命出場視諸兄牧羊,兄觸前忿,欲殺之。懼後禍,乃相與禁於山穴,俟商販者過,鬻以為奴。取他血塗弟衣,歸告父,謂弟為獸食。父雖痛傷,終意上帝所命,無如何也。
商挈約色弗轉鬻於麥西國,(麥西,歸埃及多國,亦即厄日多,譯音異也。)主者才之,使理家務,輒能盡力所事,主益喜。主婦故淫蕩,將招與歡。約弗色畏帝律,不敢萌欲念。一日,主他出,獨遇於閨。主母復逼之,約色弗逃避,遺其下衣。婦羞極成怒,夫還,則以僕戲己訴,且出遺衣實之。主不能察,遽禁約色弗於獄。司獄者察其無辜,令權佐獄事。先是,同禁二人,並官侍御而被罪者,獄中各感夢,莫能自解。約色弗為占之,得一吉一凶。未幾,一人復官,一被戮,占盡驗。至是,麥西國王亦得異夢,索解無當意者。侍御乃薦使試占焉,謂兆宜先豐後荒,勸王多積谷備凶歲。王從之,命主食廩。麥西地無雨雹,藉泥祿河泛潤田土,苗隨長,谷產甚豐。時四方大旱,即商湯未禱桑林得雨前也,諸國粟盡,麥西以余糧濟之,存活甚眾,庫藏亦驟充盈。於是王賢約色弗,立以為相。約色弗既貴,會其父使諸兄至麥西告糴,相見各悔罪。約色弗不之校,盡徙其屬七十人來居焉。
麥西,初名麥西喇音,創自虞舜時,其君為挪阿之孫。後阿細曼塔喇嗣,當夏時,徙其都,居南方地。舊崇陰陽,奉牛、犬、貓、豺、鱷、鷹為神,祭日,牛前焚香。自約色弗心敬上帝,雖被囚,非其罪而未嘗稍形怨懟,卒蒙帝,由僕隸升於顯位如此。
約色弗亦名猶大,娶大馬氏,生法哩士,(一雲撒拉。)為二十五世。法哩士生以士侖,為二十六世。以士侖生亞蘭,為二十七世。亞蘭生亞米拿撻,為二十八世。亞米拿撻生拿遜,為二十九世。拿遜生撒門,為三十世。娶拉合氏,生破亞斯,為三十一世。娶路得氏,生阿別,為三十二世。阿別生耶西,為三十三世。耶西生大辟王,(一雲大五得王。)為三十四世。大辟王當周康王三年,攻服蠻族,驅之出,以其地之耶路撒冷為都。(即耶穌被執之地。)民歸之,文風蔚起。王實號文魁,撰聖詩,贊詠上帝,且立禮儀崇拜焉。乃矢志建殿堂,上帝遣聖神傳諭禁之曰:“王曾以戰鬥染惡習,不可妄建堂殿”。時鄰國新喪,王遣使賀嗣君。即位嗣君不道,拘其使。大辟王命將伐之。師既出而王留,偶窺見沐浴女子有艷色,遂召而淫焉,已受孕。侍臣有言,其夫為營兵,方在陣者。王立召還,令仍歸與妻處。其夫恥之,不從,竟露宿終夕。次日,趨返營。王密諭其帥,派於前鋒,旋戰死。王聞喜甚,即置婦於宮掖生子,猶日宣淫不已。上帝震怒,謂其罪甚重,律無可逭。時有聖神奉帝命見王,設諭曰:“今有兩人同居一邑,一人富有畜牧,其一貧,止養一羔,愛之甚,食以其子之食,而飲以自奉之器也。會富者忽饗遠客具饌,乃自惜己畜,而奪貧者之獨羔。王以為何如?”王曰:“誅之耳!”聖神曰:“王即其人也。王宮妾不可勝數,乃以勢而強奪他人之婦,玩視帝律,他日王宮妾亦為人淫,新產子且亡,不可救矣。”王大悔飲泣,茹齋獨宿,禱天求垂憫。未幾,新產子果殤。時朝綱紊亂,世子以淫污其外妹之故,畏罪逃出。旋矢悔,王宥之,復旋都,遂結黨逐王。王跣足奔,勤王師與世子戰,殺之,得復辟,蓋上帝赦而脫其厄也。既而復萌驕侈,下令編民戶籍,其臣力諫不從,編戶計得壯民百三十萬。猝鳥疫癘,王又悔罪,祈天除禍。帝復矜而赦之,在四十年。及老常病寒,以處女同衾溫焉。彌留之際,遺囑謂儲君瑣羅門曰:“速遵上帝正律,毋自陷邪行以蹈罪惡。倘崇拜誠敬,則奕世鹹休。”言訖而暝。蓋觀王之始終,可知犯罪者能痛悔,終邀上帝垂憫也。
瑣羅門(一雲拿單。)出於大辟繼妻本鳥嘿亞之婦者,為三十五世。生羅被暗,(一雲馬大太。)為三十六世。羅被暗生亞庇亞,(一雲買南。)為三十七世。亞庇亞生亞撒,(一雲米利亞。)為三十八世。亞撒生耶河沙法,(一雲以利亞金。)為三十九世。耶河沙法生約蘭,(一雲約南。)為四十世。約蘭生鳥西亞,(一雲約色弗。西國往往祖孫父子同名者,必有一號別之。耶穌父約色弗,固與祖同,即母馬利亞,當其時亦多同之者。)為四十一世。鳥西亞生約淡。(一雲猶大。)為四十二世。約淡生亞哈斯,(一雲西面。)為四十三世。亞哈斯生希洗家,(一雲利未。)為四十四世。希洗家生馬拿西,(一雲馬達。)為四十五世。馬拿西生啞們,(一雲約琳。)為四十六世。啞們生約西亞,(一雲以利以設。)為四十七世。約西亞生耶哥尼亞,(一雲約西。)為四十八世,遷居巴別倫地。耶哥尼亞生撒拉帖,(一雲耳。)為四十九世。撒拉帖生瑣羅巴別,(一雲耳摩但。)為五十世。瑣羅巴別生亞庇欲,(一雲歌三。)為五十一世。亞庇欲生以利亞金,(一雲亞底。)為五十二世。以利亞金生亞槊,(一雲麥基。)為五十三世。亞槊生撒督,一雲尼哩。為五十四世。撒督生亞金,(一雲撒拉帖。)為五十五世。亞金生以律,(一雲瑣羅巴別。)為五十六世。以律生以利亞薩,(一雲哩撤。)為五十七世。以利亞薩生馬但,(一雲約亞拿。)為五十八世。馬但生耶哥伯,(一雲猶大。)為五十九世。耶哥伯生約色弗,(耶穌祖父名並與以撒之子及孫兩世重同,不可解。約色弗一雲若翰,一作若瑟。)是為六十世。
約色弗生耶穌,蓋始生人類者亞坍之六十一世孫也。《路加福音》:(“約色弗後尚有西米,至約色弗凡十六世。”以《行論要略》傳證之雲:“自亞伯拉罕至耶穌四十二代。”則路加所增者無著矣。今據《馬太福音。》)
自亞伯拉罕歷十四世,為如大國之大辟王,在周武王時。(一雲大辟王以周康王三年嗣位,由武王代紂之年,至康王三年,已閱四十八年矣。今姑各按各書敘之。此據《行論要略》。)又歷十四世至耶哥尼亞,在周簡王時。再歷十四世而至耶穌,則為亞伯拉罕之四十二世孫也。(按《行論要略》稱:“亞伯拉罕在夏芒王在位之年。”今由夏後芒元歲,推至周康王三年,已閱九百四十九年,即至武王十三年代商,亦九百又六年。而自康王三年,推至簡王元年,止四百九十二年。是亞伯拉罕至大辟之十四世,其年幾倍於大辟後至耶哥尼亞之十四世矣,即自周簡王至漢哀帝二年耶穌生,中閱七百八十五年,是耶穌以上之十四世,亦視亞伯拉罕以下之十四世,長短相懸,動以數百年,情事亦不可解。)
(此言彼教之始。摩西、若翰實先之。)帝之愛亞伯拉罕也,實以諾厄裔久忘帝恩,而奉事菩薩,緣是擇而取之與結約,(如大俗,每立契約奉事,從摩西者為《舊約》,耶穌者為《新約》,載之者,名其器曰約箱。)設為割損之禮,是為夏後芒在位之年。以地中海東隅距中國西向萬有余裡,後稱如大,今為以至比多國者,賜亞氏後使居之,正當商湯禱旱時也。(按:自夏後芒元歲,推至商王湯二十有八祀以大旱禱桑林之年,相去凡二百五十四年,去亞伯拉罕之受天眷乃遠甚。)
既而以至比多王虐遇其民,下令民棄所生男。有摩西者,亦亞氏裔,生有神容,三日棄諸河濱。一貴人見之,撫以為子。及長,每念其宗族既苦王虐,輒為兄弟手刃怨家,又以勸止爭鬥故,為鬥者所斥辱,於是率民出其國。時亞氏子孫已六十萬人矣。
摩西既出,則為旅於米田之地,生二子,居於曠野,凡四十年。商祖辛之十有四祀,(按《紀事錄》雲:“自開天地,至天與摩西在西乃山諭世《十誠》,時二千五百十四年。自摩西後至今三千三百三十五年。”書作於道光甲辰,逆推即祖辛時矣。)摩西在西乃山上,見雷電霹靂,煙焰滿山,天神聖每瑟以帝命(諸書竟有雲上帝親臨者。)諭以《十誡》,書於山後兩石。其前四誡屬天事者,為一石:一曰惟事天不可祀別神。二曰凡日、月、星及人、獸、昆蟲、鱗介之像,皆不可造而拜之。三曰不可用真神聖名。四曰安息日以聖潔守之。前六日,真神造化天地海山,凡在其日內者可勞力工藝。惟第七日真神安息,不可作工。後六誡屬人事者。別為一石:一曰孝敬父母。二曰毋殺人。三曰毋犯奸。四曰毋偷竊。五曰毋妄證。六曰毋貪想他人財物、妻子、屋宇、僕婢、牲口。
摩西既得此《十誡》,又自為《聖書》,以勸其國人。人皆守而信之,謂之“神天律例”,創造殿堂以祀上帝。堂有主其祀事者,前堂曰聖所,祭司守之;後堂曰至聖所,惟祭主乃得入。其下有書士,有長老。七日一聚拜,拜日即不事工作。取牛羊血調水,以紅棉及牛藤草灑而書之,以示清淨,謂之契約之血,(契約即亞伯拉罕所結之約以奉事者。)謂灑血則罪得赦也。又設教師,以所傳天律教民。初入堂祀,必以水潔其額,曰領洗。其以油傳胸者,曰基督,譯言受聖油,惟立王與此用之。
民既鹹信摩西,於是,逐去土番,設官如中國按察司者治其地,即後所名如大者是也。未幾,民復事偶像,天乃罰之,逐有異族侵服其國。民懼而悔罪,自是復漸強盛。
迨周室初興時,其王自背天律,招民怨,國遂亂,歷三紀而後分國為二:曰以色耳以勒,曰如大,如大之名始此。兩國人時自爭戰。簡王時,為蠻族所勝,如大舊民移於外邦七十年,始復還故國。師士又得天預示:“救世主降生於亞氏。”時方與諸鄰戰。自周靈王迄漢元帝年,然後如大之王曰希羅得者,為羅馬國所服屬之。至哀帝元壽二年庚申而耶穌生。(按:諸書稱哀帝二年,生耶穌於如德亞國。惟錢氏《景教考》雲:“生當隋開皇之世。”與西人所撰《行論要略》雲:“生漢孝成帝年”並異。此據《明史》。)
如大即耶穌時之猶太國也,亦謂之如德亞。耶穌生後數百年,並於亞拉比亞國,後西域土番據之,名土爾其,今則為以至比多國所據矣。地在亞細亞洲之西,亞非利加洲陸地之東北,長六百余裡,廣二百五十裡,北極出地三十一度至三十三度半,東界亞拉比亞國,西瀕地中海,南界以土買,北至王嫩山。中分三部:西曰加利利,所屬有拿撒勒;北曰非尼基,所屬有撒馬利亞;南曰如氏亞城,曰耶路撒冷,大辟王所居也,所屬有伯利恆。其東有約耳但河,入死海,北有加利利湖。耶穌所生,則伯利恆地也。
時《聖書》已盛行,而守《聖書》者復各以己意發揮為《聖錄》,大抵言亞氏後必有受聖油為基督者。歷時既久,傳習遂分兩教:一曰法利西教,一曰撒吐西教。於時,群喙雜起,論愈離奇。故自漢建始元年以來,如大人自以亞氏就衰,日延頸企足以望其族屬之後,創祖業起而得受聖油,逐去敵人而興其本國。蓋《聖書》故預言,將有救世基督者出也。華言救者希比利,俗謂之耶穌,亦謂之基利斯督,或從省曰基督,即所雲受油者。《聖經》特借此名救世者,謂如王之得位救民而解者相傳,遂沿是而誤,迨若翰生,而後知救世者在傳教,不在得位也。
(此下自耶穌始生至死後諸跡,皆彼教語。)颯加利亞為若翰之父,娶以利撒革,(一雲名意撒約爾。)司教殿堂,始終不倦。偶於拜日,天神伽伯烈示現,謂爾當生子為救世者之先驅,為之開路而確證焉。以利撒革聞即,不能與人語,未幾,果生子,受割損禮後,始復能言。名其子曰若翰,譯言有福寵仁慈也。耶穌之母曰馬利亞,若亞敬之女也。娶婦曰亞納,居拿撒勒,屬加利利部。無子。止馬利亞在室,許字五得王裔(即大辟王。)約色弗,待年未嫁。(一雲天神默示許配若瑟。今據《行論要略》及馬太等《福音》。又一作若色弗。)若翰母以利撒革,即馬利亞侄女,(一雲若翰母為馬利亞中表姊。今據《行論要略》。)年長先嫁,孕若翰時年垂老矣。而馬利亞方年十四,有天神嘉俾厄爾者報之:謂天主費略選爾為母,將以童身不感而孕。又告以以利撒革亦老得異妊,將來為爾子證明救世之跡。故馬利亞聞,亟至颯加利亞家訪之,會以利撒革孕若翰已六閱月,口不能言其故。其腹中兒則已知馬利亞至,從胎躍動,聲出自腹,言馬利亞今已受胎,所產為救世天主,言已復向稱賀。馬利亞聞益自喜,留居三月,至若翰生乃還所居,從此漸覺懷有胎娠。
約色弗以聘妻未嫁而孕也,欲休之,旋夢如大神言,即娶馬利亞以歸。如大時已臣屬羅馬國,羅馬王曰奧古士都,(一雲奧斯多。)令所屬國民,無論男女老幼,有僑寓別地者,皆還詣其本籍報名。約色弗本大辟王族,久遷加利利部,(一雲尼亞利利。)拿撒勒地,至是偕其婦馬利亞歸耶路撒冷城,寓於旅邸,夜生耶穌。以客次無隙地,裹以常衣,置之馬槽而乳之。生時眾星交光,天神環衛,空中聞樂音,故夫婦亦伏而拜之。有牧童方守夜,見異光群起,遇天神示以故,相與跡至兒所,拜兒於槽,出語人以所見,於是喧傳一境。如大王希羅得,(一雲黑落得,譯音異也。)性極猜忌。適有堅士三人至自東方,見王問曰:“聞有生為猶大國王者安在?吾等於東識其星應,今願得一見也。”希羅得遽召耶路撒冷祭司與書士議,僉言《聖錄》預載其事。復召三人詢以星應期日,亟令往伯利恆驗之。時生已八日,約色弗已偕婦子歸行古割禮矣。生十有三日,三人以王命至,無導者,隨星光遽止所居。入見兒,遽俯伏行禮,出所攜黃金、乳香、彌腊(即沒藥也。一雲蘇今。)三品獻之。(《四字經》雲:“有三王來朝。”蓋謂鄰國酋長也。今據《馬太福音》。)其夕,三人同夢神誡,使勿復返見希羅得,三人遂從他道去。
如大俗,自摩西後,凡初生男者獻於天,以雙鴿代之。生四十日,馬利亞抱之入殿堂祭獻。有耆年日西默及節婦曰亞納者,為國人所敬禮,見耶穌至,觸《古經》語,為贊頌不已。舉國遂多傳述其事者。
希羅得既怒三人之不返,又懼《古經》將驗,謀殺之以絕其禍。天神以告馬利亞,使避於厄日多國,(即麥西,亦稱以至比多。)乃偕約色弗挈子出走。希羅得大索伯利恆,凡嬰孩生二年者悉殲焉,而終不得耶穌所在。
厄日多舊俗惟事魔像。先是,有神曰日勒彌亞者,為謠語其眾曰:“童女抱子,忽來至此。千萬魔像,盡成粉齏。”及耶穌隨父母至,眾憶神謠,悉毀所奉魔像,而別畫母抱子圖供禮焉。
越七年,希羅得死,神復告之使返其國。至是,隨父母歸如大。知希羅得子亞基老士嗣立,懼仍不免,乃還遷加利利部之拿撒勒居焉。(一雲納雜勒,譯音異也。)其俗凡男子稍長,令其歲至所都城殿堂瞻禮。耶穌年十二,隨父母往行禮畢,還至半途失之。詢之同行,無知者。時行已一日矣,乃復入城,遍覓三日,得諸殿堂,方與教師輩辨論。謂其母曰:“吾在父所,何覓為?”蓋殿堂所以祀天帝,已隱然謂天為父矣。
羅馬既服如大,益循天律,其民乃多背犯者。若翰自垂齡逮三十,皆隱村野,不與民接。既病民俗紛歧,乃服駝毛,圍皮帶,餐螞蚱、野蜜,出而勸導,為民行領洗,以除罪惡,民頗信之。或問曰:“聞救世者出,豈即爾耶?”若翰曰:“否。其人將後我至,而所能較我超。蓋律例自摩西立,而真理則由彼而成也。”偶領洗約耳但河濱,耶穌亦行教偶至,而當河適相值,欲求若翰為其行洗。若翰辭曰:“吾將求洗於爾,而爾乃求洗於我乎?”耶穌終領其洗。洗甫畢,聞若有聲自天來者雲:“此吾愛子也。”
若翰洗耶穌後,他處傳教,每直言招人怨忌。會如大國王奪其弟非利百之妻以為婦,(諸說並雲希羅得時事。然既雲希羅得欲殺耶穌,故避於厄日多七年,俟其死而後歸,歸久而後遇若翰行洗。若翰之諫,又行洗後事,豈非矛盾乎?其說往往如此。)怒若翰直諫,置之獄。會飲其群下,使其婦舞以侑觴娛客。王喜,許如其意而賞之。問所欲,其婦遽請若翰之首。不得已,遂殺之。
若翰既枉死,而耶穌專行其教,自近而遠矣。年三十,神引之適野,不食不飲凡四十晝夜。飢甚,有魔戲之曰:“若果天之子,何不化石為餅,以自飽乎?”強掖之登殿堂,使立屋脊上,曰:“盍自投下,神當扶爾無傷也。”既又挾之登高嶺,使四望而戲之曰:“若拜我,當以所見山河為贈。”耶穌正拒辨間,尋見天神來衛,魔遽遁去。三十一,決意他出,行教於外。先至加利利海濱,有兄弟為漁者,曰彼多羅,(即西門。)曰安得路。(即安得烈。一雲安得烈買)並從之游。復有曰耶哥伯,曰約翰,(耶哥伯本約色弗之父。然夷俗祖孫父子往往同名,即約翰亦稱若翰。一說兄若翰,弟雅各伯,即耶哥伯。蓋譯殊而傳聞又異也。)亦兄弟田業漁者,為西庇太之子,與腓利百皆棄家從之。五人既事耶穌,相與入城瞻禮。殿門外多商販市牲畜者,壅不可入。耶穌以鞭逐之曰:“若輩何忍以我父之堂為市哉?”當是時,眾已譏其妄矣。彼多羅妻、母病瘧,耶穌按之而愈。自是所在求醫者踵相接,凡跛者、者、瞽者,治之病頓失。偶以安息日為人治病,為如大人所不容,謀殺之。
耶穌罕譬百端,謂若翰不過一燈光耳,尚為眾所信,況我行教之功出彼上哉?緣是,土人目睹其跡,而不測其所能,信而復疑之,而聲名則已傳播於遠邇矣。每過城邑,從行者眾,不便講說,則登山而坐,集從者講至終日,復為人所逐,避而獲免。
一日,挈弟子渡海,將抵革加撒,中流颶驟作,舟幾覆。耶穌方寐,弟子懼呼之,耶穌叱風,風旋息。及岸,有鬼附二人據荒塚,堅不使前。旁有群豕,耶穌咒鬼入諸豕隧,豕驟奔突,相逐入海溺死,牧者走告,城中人共出止耶穌,令離其境,遂歸鄉裡。一宦家女已死,延耶穌至,執其手即活。又途遇送葬者,其婦哭極哀,耶穌憐之,止喪車啟視,亦活。
其時,法利西教徒尚眾,每守其師說與耶穌爭。適瞻禮日(即安息日。)巡行田壤,弟子之後從者,飢,采禾穗食之。法利西徒以為犯律,欲挾以告於官。會其日有患癱瘓者來就醫,旋痊,法利西徒輩愈不平。耶穌曉之,謂瞻禮日當作善戒惡,醫人,善事也,律何害乎?事暫寢而疑謗終未息。書士語耶穌曰:“彼見醫治靈異猶且不信,何不使見天上證驗,得折服其心乎?”耶穌曰:“彼惡類也,我不欲以他靈異示之。”
時已有十二弟子,惟彼得羅、安得路、耶哥伯、約翰、腓利百五五人同時及門。其次第至者,曰巴多羅買,(一雲巴耳多羅茂。)曰多馬,(一雲多馬十。)曰馬太,(一雲馬竇。)舊為關吏,舍役入教,曰耶哥伯,(前耶哥伯為西庇太之子,此為亞勒非之子,名同而族異也。)曰利未,(一雲利此五士,姓大氐阿士。)曰西門,(彼得羅亦稱西門,此為迦南人。)曰猶大士。(迦掠人。)此十二人者,日與耶穌俱。耶穌乃使分行本國以色列人家,戒令勿入異邦,勿行撒馬亞地。且諭之曰:“此去人或不信,則執爾於官,吾臨時使神附爾言,其毋畏。凡接爾者,猶之接我,且猶之接所遣我之天也。”
從此,十二弟子各游他鄉。耶穌自與其他徒行教。方集眾講論,其母偕其黨屬跡至。或告之曰:“爾母兄弟候於門外。”耶穌曰:“吾母為誰?兄弟為誰?凡奉天者皆吾母、吾兄弟、姊妹也。”既而歸教本部,偶作變水為酒諸戲,而不甚著其靈跡,人皆疑之。耶穌曰:“聖人類尊貴,惟居本家族則不然,此常情也。”於是,又去而之他,所至民隨行者五千人。
嘗日暮不得食,其徒腓利百五出錢二百治具,不足供,耶穌乃以五餅二魚祝而分之,人盡果腹,斂其余尚可實十二筐。夜令弟子先登舟,遭風,耶穌步水面及船,風隨止。既渡湖,至其尼撒烈地,有以當飯不先濯手為犯律詰之者,耶穌不可與爭,棄而往士羅及西頓。
又渡湖至加利利,從之者四千人,亦以魚餅飽之。至覘立城,與弟子私登高山,變其容如陽光,衣如雪皓,祝古聖摩西及以利亞鹹來見,須臾而隱。既復,語弟子曰:“我不久當赴耶路撒冷城,必為祭主、書士所害。然第三日必復活矣。”彼得羅執手勸勿往。耶穌曰:“此我將流血以救人也。凡從我者必克己忍難,倘求保全生命,我不之救。為我捐命者,我救之。眾中有為我而舍其父母、兄弟、妻子、田宅者,吾登天後必十倍償之。若生前富有,而死後沉淪地獄,將何益哉?”抵迦百拿翁,關吏索稅錢,耶穌令彼得羅詣海濱,釣取魚先上鉤者口中所卸錢予之。
如大人素知約色弗為人佣木工,貧困甚,而耶穌生又未嘗就學識字,且法利西、撒吐西兩教之徒,並恃舊為眾信,合力攻擊。而耶穌又往往於駁論間語侵其眾,於是,如大人益憤怒,見則以石擊之,既屢謹避之矣。然當瞻禮日,男婦必鹹集,每求治病,益為所藉口。
耶穌恨其天堂之說不行於本地,而十二宗徒恐不足敷宣布也,遂廣選七十人為徒,再廣之為百二十人,將使普遍天下,授其教於異國。其信之篤而不在弟子之列者,復五百人,所謂五百弟兄者是也。嘗集徒為之設喻,以明本地人將不得入天國之故。曰:“某甲為具延賓,賓托故不至,甲乃令其僕入市遇殘疾者揖之客筵,復延郊野人充賓數,蓋憾先召之賓不能嘗我一臠也。”
既入耶路撒冷城,遇撒吐西徒,相與難之曰:“爾言死後可復活,今以摩西傅兄死弟可娶嫂之法推之,設弟兄七人,以次各娶其故兄之妻矣,然則復活兄在,誰得此妻者?”耶穌以復活無嫁娶為解,其徒亦終無所據以破之也。耶穌所交拉撒路者死,其妹馬耳大遣人來告。急往吊之,死四日,已葬矣。耶穌令除墓石出之,則已活。闔城傳不已。
如大人報教師以耶穌所行事,教師曰:“彼所為至於能起死人若此,他日必為人所堅信,將奪吾職。吾教廢,吾國亡矣。”與其祭司、書士、長老輩謀,僉曰:“死眾人,孰與死一人哉?”兩教之黨亦群起附和,將誘殺拉撒路以杜眾口。而祭司殺耶穌之意愈決,以居節期恐民心未服,不敢發。
耶穌知而潛匿,不得其所。密購其可與謀者,得猶大士,即十二弟子之一也。賂以三十金,相約伺隙為應。時耶穌由伯大尼再入耶路撒冷城,使門人設瞻禮宴。將食,耶穌呼水,遍為弟子濯足,曰:“爾輩皆潔矣,獨一人不潔,奈何?蓋爾中有人將賣我者。”眾問:“賣師者誰?”耶穌曰:“吾納餅於湯,與之者是已。”隨以湯付猶大士,猶大士竟食之。席畢猶大士先出,耶穌擘餅食其徒曰:“此吾體也。”又酌葡萄酒飲之曰:“此吾血也,自今登天而後復飲食矣。”與十一人出城,相將登橄欖山,渡基得侖溪,至日色馬尼之園,(一名略西馬尼。)所常游處也。語眾曰:“我復生必先往加利利。”彼多羅曰:“師果死,吾願捐生。耶穌曰:“噫,今夜雞未鳴,爾將三言不識我矣。”於是對天三次祈免。弟子鹹熟睡,耶穌覺之曰:“時至矣。”言未已,如大士率眾跡至,呼之曰“師”,眾遂就縛之。彼多羅揮劍拒,祭司之僕墮其耳。耶穌叱令退,取耳為合之。解於教司,(一雲解之四司。)徒眾逃逸,惟彼多羅隨行。夜入,寒甚,就火,二婢子先後自內出,並戲曰:“此豈耶穌黨耶?”役聞亦詰之。三以不識對。正雞鳴時也。
祭司之首曰:“該亞法詢以傳教之意,與門徒之數。”耶穌對曰:“問聽我者,即知我所傳何語矣。”又招告者證之,不得其情,惟證以彼嘗有欲毀殿堂,三日復作之語。蓋耶穌前實為此言,欲自炫其術也。至是不辨,祭司曰:“爾真上帝之子乎?”曰:“是也。”觀者群唾而擊之,蒙其目問:“誰實擊爾?”一時兵役環相戲笑。次早,獄未決,則解諸羅馬所命官之守耶路撒冷曰彼拉多者(一雲般雀所辣多。)定之。如大人隨往,懼入署污濁,他日不能與禮食,則於門。彼拉多出諭,以所控無大罪,宜立釋之。眾不服。彼拉多入問耶穌曰:“爾為如大之王否?”答曰:“吾為此而生也。”彼拉多亦不能決,以送如大國王。(《行論要略》雲:“即希羅得。”不知其死已久矣。)王習聞耶穌事奇,亟欲試之,而耶穌不為作一靈異,還以付彼拉多。彼拉多終欲釋之。
故事。每遇瞻禮日,必縱一囚。遂取他囚與耶穌並立,問眾曰:“誰當縱者?”祭主及法利西徒疊呼請放他囚,而以十字架釘耶穌。彼拉多妻感夢,亦力勸。慮犯民怒,縛於石柱,鞭之五千,血流遍地。兵役褫其衣而被以敝王服,織棘為冠,箍其首,謂其僭王,故戲辱之。眾見復大嘩曰:“釋僭王者,叛臣也。”彼拉多迫於人言,乃拘耶穌於鋪磚處,希伯來土音所稱高台者也。至午,眾聚噪如初。終令自負十字架至峨大,釘手足架上,以希伯來、希腊、羅馬三國書分題曰:“如大之王,拿撒勒人耶穌。”祭司請改題“自稱如大王。”彼拉多不肯易書。當負架時,耶穌已力乏,行甚艱,所褫服又分於守卒,受釘益覺痛苦。同釘二賊,夾其左右,其一謔之曰:“曷不自救以救我?”其一正色責之,因目耶穌,謂他日登天國勿忘我。耶穌答曰:“今日即偕往矣。”其母馬利亞及其從母為革沐法妻、又抹大拉女,二人並名馬利亞者,久從耶穌,來與弟子若翰同立架側。耶穌目若翰謂母曰:“此即爾子。”又目母謂若翰曰:“此即爾母。”將以母托之也。渴甚不得飲,或以綿浸醋置於草上予之。耶穌吮訖,厲聲呼曰:“以來以來啦嗎撒駁大呢?”譯言“上帝,上帝,何為棄我也?”言已氣絕。一卒以戟刺其右胸,血如注。年三十有三。時自午至申,大地昏暗,(一雲時月東行,掩蔽日光。一雲太陽如夜,地震石破。此據馬可所傳《福音》,)殿堂帳帷,無故自裂。有富人(一雲達官。)私信耶穌者,亦名約色弗,(一雲其徒尼略得、若瑟二人葬之。)求其屍裹以布,與爾馬利亞葬之。死之日,為預備節,即安息之先一日也。
猶大士目賭死狀,忽大悔,擲所賄還於祭司,出而自縊。祭司議曰:“是固賣血者,歸諸庫非所宜。”乃買地為義塚。後人稱之曰“血田”。
安息後一日,而馬利亞及撒羅米具香油將塗屍。至則墓石已開,一白衣者語曰:“耶穌已三日復活,往加利利矣。”諸婦歸述於諸徒,彼得羅親往驗之,惟殮衣獨存。適弟子革流法偕他徒往馬鳥鄉,途遇一人,問:“胡為憂形於色?”革流法以耶穌死不見屍,諸婦遇天神,知其復活,一切語具告之。其人曰:“基督以受苦登天矣。”隨援《聖錄》解焉。既暮,去鄉漸近,二人留與宿,入室飯,其人擘餅與之。二人恍惚間,擘餅者殆耶穌也,頃刻不見。歸亦述於諸徒,諸徒亦舉耶穌夜至彼得羅室,以所傷示徒眾,及為設魚蜜食之事還告之。相與太息。時弟子多馬士他出,未嘗目擊,以為妄,耶穌忽出見,使摩其釘跡。皆死後八日事也。
四十日,再與諸徒見,重申天國之理,與他時大加審判,人人復活之事。囑令傳教,始於如大撒馬利亞,次及異族,遍於諸國。擇彼得羅掌教,稱曰“鐸德”,使主教事。尋率諸徒出郭外,至阿利物篤山,(一雲阿裡山。)與先死候於靈薄所之古聖靈魂,耶穌於死後所入而領之來者,同時升天,坐於罷德勒之右矣。(西國以左右分貴賤。蓋以為位在諸天神上也。)時門徒瞻望之不肯去,有白衣天神二降,對眾言:“日後耶穌從天國依然下來,審判生死。”言訖而隱。後十日,百二十門人頌經祈禱,天神復降,眾人首皆見光耀如火焉。耶穌所預囑將來復下人間審判語,諸國鹹習聞之。
未幾,遂有惡徒冒耶穌假此事煽惑,人多為所愚者。其人無神異,不過恃有魔鬼附其身。由是倡民為亂,因起諸國爭戰,馴至凶年飢饉、地震後復遭瘟疫。有二聖人:一曰厄諾格者,生於洪水前、開辟後之六百二十年,一曰厄裡亞,生開辟之三千三十年。兩人異世同居,人未之知也。及是病邪魔壞耶穌之教,出而扶之,證惡徒妄托之非。如是三年,旋遭魔難,加以酷刑,棄其屍於市。遍地大震,房屋頹圮,壓死者七千人。眾聞空中有神言:“召兩人升天者。”於是兩人殘軀復活,乘雲翔去。惡徒復假魔力,偽稱歸天,與人定約時日,期至果能升空。耶穌遣宗神敗其術,魔遽隕落地中,如張巨口,吞魔及惡徒,收入永苦獄矣。
(此下教中事。)所遺經:一曰《聖號經》,(凡耶穌諸經,多者止數行、其末必有“亞孟”二字。故諸書有謂耶穌名啞門者。惟一說作真實深信解。一說雲致囑之意。)凡三十五字,教人以十字為號者。一曰《天主經》,凡三十七字。一曰《聖母經》,聖母者即馬利亞,謂未有天地之先,天主已簡定其母,其福德非眾女所及。耶穌死後,其母年至六十三而死。入教者欲求天主赦罪增福,必求之於其母,故有是經也。一曰《信經》凡百六十二字,以所行事,析分節段,令人思而信之。皆所以持誦者,謂信之則升天堂,謗之則墮地獄也。凡此,皆耶穌所自造,傳於其徒,使後持教人與眾守之者也。
又有七跡:一、洗滌,二、堅振,三、聖體,四、痛解,五、終傅、六、品級,七、婚配。皆稱聖事之跡,謂天主欲賦寵佑於人,因托有形像者以通之。洗滌雲者,蓋人生必有原罪、本罪:原罪者,初生人類之祖名亞坍者,違背天命,其罪永傳於子孫;本罪,即本身自犯《十誡》之罪。耶穌死,遺令後來掌教者,於世人入教日,以清水誦經為之洗滌,即除夙業,盡赦原、本二罪。引進者稱曰代父,謂有罪者先如已死,今入教乃復生,如父之生我也。又各取先入教有顯跡稱古聖者之名易其名,次食之以鹽,謂天主加其神味。男子則以油傅其胸與背與頂,謂開其心,加其力,如油之浮而不沉也。蓋以白示潔淨,照以燭示光明也。
堅振者,飲聖水後,靈魂猶弱,或遇艱難便移心志,故以油擦額上,以求堅固心神也。
聖體者,耶穌死前一夕,手執面餅酌酒,謂此即我體、我血,凡食之者,彼與我同入教。不領聖體,他日即不能復活。
痛解者,進教後,偶有過失,法不能再領聖水,故令其省察痛悔,能自告解而贖,則赦之。
終傅者,賦聖寵於病人,使臨終而輕其形神之困苦,又以油傅其五官,以望救也。
品級者,有主教,有鐸德。入教者先習教禮,後從主教考取為鐸德,其權可代天主審罪過而分處之,又得主行大祭禮,所謂彌撒也。
婚配者,謂初生人類,一男一女,自為配偶,故其教不許娶妾,而終身亦不得休離其妻也。
又有八真福:一、以己財盡施於人而甘貧者為神貧。二、有仇不報為良善。三、涕泣悔己罪及切代求赦人罪。四、嗜義如飢渴。五、哀矜困乏,善誘愚蒙。六、心口中清淨。七、與人和睦。八、患難中守誡不失身。八福皆可登天堂者。
又以肉身、世俗、魔鬼為三仇。謂犬旬耳目四肢之欲,囿風俗習染之非,皆當猛省。至魔鬼尤能害人靈魂,別以十字聖號為退魔器械。
其後世所定之會規亦有四:一、主日暨諸瞻禮日宜與彌撒。二、遵守所定齋期。齋有大、小:大齋不食禽獸之肉,午止一餐;小齋不限餐數。三、解罪至少必年一次。四、領聖體至少亦年一次。會名曰厄格肋西亞。(華言聖教會也。)
(此彼教流衍之故。)諸弟子當時亦各撰為《福音》。馬太所傳者凡二十八章,馬可所傳者凡十六章,路加所傳者凡二十四章,約翰所傳者凡二十一章。凡外出傳教者,必自稱曰“聖差”,稱耶穌曰主,而自稱曰僕。分地而出,恐異地人驟難信奉,則必先寄以書,反覆推明其教之始終。今所傳者有:保羅寄羅馬人書,凡十六章;寄哥林多人書,上凡十六章,下十三章;寄伽拉太人書,凡六章;寄以弗所人書,亦凡六章;寄非利比人書,凡四章;寄哥羅西人書,凡四章;寄貼撒羅尼迦人書,前凡五章,後三章;寄提摩太書,前凡六章,後凡四章;寄提都書,凡三章;寄非利門書,一章;寄希伯來人書,凡十三章。耶哥伯為書,凡五章。彼得羅為書,上凡五章,下三章。約翰為書,上凡五章,中、下各一章。復別為一傳,曰《天啟之傳》。即猶大士亦有書一章,似悔其所為,轉念生畏,以是補過也。復有《聖差言行傳》五卷,歷敘傳教宗徒始末。
宗徒本十二人同門,以猶大士致死其師,擯不與列,故分行傳教時,簽掣得馬提亞補足其缺。耶穌所招諸徒,大率佣工貧苦之輩,惟保羅(即掃羅。)出身書吏,先以祭司命拘執耶穌之徒,耶穌死後,自謂目見之,遂入其教,故立說勸人獨多,而不在十二宗徒之內。
耶穌未死,使其徒各出治病驅鬼,恆不驗,蓋非有符咒語為之傳授,但令其堅心信奉而已。其訓徒語言,亦多隱躍其詞,然大旨則由摩西之教再轉一層。如古律禁殺人,而耶穌則謂,以忿怒加人,怒聲叱人即入地獄。古禁邪淫,而耶穌則謂,見色而欲心生,即心已行奸。又目有邪視,手有邪作,不如折其手,剜其目,猶為傷在一體,與全身受罪者殊。古例可休妻,而耶穌則謂,休之,是致其妻與娶之者皆得奸罪。古雲以眼報眼,以齒報齒,愛爾者愛之,惡爾者惡之,而耶穌則謂,人毆爾右面,宜轉向左面以待之,人迫爾同行一裡,宜倍兩裡,仇爾者宜加其愛,惡爾者宜加以恩,咒詛爾者反祝之。又謂摩西以諸血獻天不能救人,惟耶穌自流其血而後人得其救。其立教大段如此。
厥後諸徒,傳教人既眾,所至之地漸廣,其信者輒鬻其家業,為濟貧徒之費。其為書招人從教,雖言詞叢沓,然所稱說,較之耶穌所口述其詳百倍,故動人尤易。顧因是復招時忌,被獲囚者,雖迄於死,猶堅守不少悔,而保羅之被禍尤慘。當耶穌之自言三日必活也,祭司輩恐其死後復生他奇幻,請於官,以卒守其墓。及墓開稱再生者,喧傳萬口。官潛賞守卒,使以其徒私移屍骸,播於眾,如大民信之,故至今耶穌教遍西海,而其土人反有盜屍之說。而諸徒之行教也,亦斤斤以異族類為辭,所寄書亦專為他國而作,而不敢先於本土者,有由也。蓋當日兩黨皆摩西之支流余裔,入人已深,故耶穌之為說,止推而稍變之。其所以大異於摩西者,則在人人將來有復活之日,而復活則緣自審判。此在如大,固以為明明異於摩西,而在諸國,則與摩西說同一聞所未聞。奇則必動,是以難易判然也。
然據猶大士之書雲:“亞坍(即生人之始者。)七代孫以諾預言:上主必臨,帶其萬聖以定罪眾。”然則,斯說之果創自耶穌,抑古有此說,而耶穌特以己當之?是皆未可知耳。今但即其所雲復活之言而敷衍之。
(復活審判,教中所最不同者,故別著之。)以為人死靈魂終不消滅,凡善者之所以善,皆聖神風為之感化,而後得生其靈心守教而升天堂,以永享其福;其惡者不能信從,止慕虛華,卒受無量苦。蓋人一生善惡定於死日,如恃釋氏之經懺齋醮可以超度,紙錢冥楮可以賄縱,則凡富貴者皆天堂中人,貧賤者皆地獄中人矣。況人世行賄尚有例禁,豈宰制萬物之天能容之乎?若如所雲,惡者轉輪入畜生道,即抵其前生罪業,恐塵世造孽者多,將飛走之屬,遍滿大域矣。且果以今生罪惡不使之受罰當世,乃移而罰於他生,是使他生無罪受罰,於理亦未公平。又人之靈魂,目不得見,所雲如刀山劍樹,種種陰刑,安能施於無形之鬼耶?如謂近報在己,遠報在兒孫,不知帝王制法,尚罰不及妻孥,矧以至大至仁之天道,轉有如是之慘酷者乎?當群疑不決之時,賴耶穌由天降地,示人以地獄之苦,謂如蟲咬不死,火燒不滅,此特借人間極難受者以形容之耳。天堂之樂,亦非如世人所艷羨之仙媛環侍,飽飫天廚之謂也。蓋一游其境,即身為天官,不須飲食婚配,自然無災無害,優游暢快,與萬萬天官同贊助上帝於無窮也。
其審判之目有二:曰小審判,曰大審判。小審,止於人死時天主審其善惡,定其靈魂之賞罰。至大審判,則於普天下人復活之日,集而公讞之。其期為天主臨時所定,雖他天神不能知也。將行大審期前也,在上則諸天失序,日晦月冥,星辰隕墜,黑雲滿布,雷電轟烈,火焰飄飛,暴風四起;在下則海湧濤洶,江川泛濫如血,諸畜死滅,山邱震裂,地體大動。耶穌於是降火,焚燒民人殆盡,而後十字聖架現於空中,耶穌駕雲而下,舉人類中之貴賤賢愚,其生前所行善惡之具載簿籍者,盡分攜而覆核之。當時,其母、其徒與萬萬天使,擁護於如大國,首令四大神吹鳴號器。於是已死之骨骸,無論腐壞散失之不同者,至此施以全能,悉令其與未散之靈魂相為附合,一一復存,譬如農夫播種,先朽腐而後萌芽。前生為血肉之身,再活為靈神之體。自此一活,其質永不再壞,而耶穌乃各按其善惡而審判之。凡有罪者,至是乃昭彰顯露於萬耳鹹屬之前,不復可絲毫隱匿。時以左右區分善惡兩類,耶穌將謂右列善者曰:爾嘗為我設飲食、居室、衣服,及疾病、監獄,皆為我料理。善者方茫不省記。耶穌乃徐曉之,謂爾以施我至小之徒眾,即與施我同矣。又將謂左列惡者曰:爾不為我設飲食、居室、衣服,及疾病、監獄,皆不為我料理。惡者亦茫不省記。耶穌乃徐曉之,謂爾不施於我至小之徒眾,即與不施於我同矣。當時一賞一罰,雖父子、兄弟、夫婦、子孫,離別於頃刻,不復能相為瞻顧。其惡者即入地獄,同受永禍。而善者別予以神光,使七倍於日光,又能穿堅透石,凡一切有形之物,不能礙其出入,且萬裡一息,心有所願,身即至之,從此不畏寒熱,不倦亦不飢,在火不燒,在水不溺,永無死法,但善與善同快處於兩大之中。其時天地再新,星如月,月如日,日光視前七倍焉。(所引彼說止此。)所謂復活之說,據其曲折如此。
是以彼教專勸人乘未死之先,誦經進教,及身悔其不信之罪,預以備他時之大審判,庶不致臨時生悔。然信非空信,必致心誠一,禮拜殷勤。常以《十誡》自警,一入其教,終身不得改易。其諄諄勸人者,固謂傳之廣遠,方足感耶穌之心,而救之赦之,然究亦同出愛人如己之一心。
泰西人類多智巧之士,愈智愈堅守其說,以為己身他時再活之根源。蓋童而習之,稍長而入學讀書,所見所聞,師傳友講,耳濡目染,竭一生心思才力,鹹萃於是,無他載籍以啟牖其識見。及其偶一涉獵中國之書,則又未有時賢為之指授,未得其綱領,乃反處處舉詩書中所載事天者以為之證,故入主出奴,牢不可破,其端固有自來也。
(【此下歷援史傳,見彼教支流先自歧出。】)行教之徒雖極力鋪張,然遲之又久,遞相傳述,源遠而末益分矣。於是而大秦教、末尼教、祆神(即波斯)教,雜出於隋唐之間。雖舒元輿有言:“合天下三夷寺,不足當釋寺一小邑。”(語見《重嚴寺碑》。)然三者之來,異丸殊趨,莫可窮詰。
大秦即景教也。宋敏求《長安志》載:“波斯寺,貞觀十二年,為大秦胡僧阿羅斯立。(在義寧坊術東之北。)儀鳳二年,波斯三卑路斯請建波斯寺。(在醴泉坊之東。)景龍中,宗楚客占為宅,移於祆祠之西。(在布政坊西南隅。)”《冊府元龜》載:“天寶四載九月詔曰:‘波斯經教出自大秦,久行中國,建寺因以為名,示人必循其本。其兩京波斯寺改為大秦寺,州郡宜准此。’”是大秦教之原於波斯也。
明萬歷中,長安民掘地,得唐德宗建中二年《景教流行中國碑頌》,(按:《來齋金石刻考略》“明崇禎間,西安守晉陵鄒靜長先生幼子化,生能行,便解合掌禮佛。病逝,葬崇仁寺南。掘得一石,乃《景教流行碑》也。”既埋千年,今始出,三世因緣,此見其淨頭陀再來耶?字完好無損者。所稱得石年代異。)其雲“三一妙身,無元真主阿羅訶,判十字以定四方,鼓元風而生二氣。暗空易而天地開,日月運而晝夜作,匠成萬物,然立初人”語,與古史所紀天帝六日造物語略同。其雲“三一分身,景尊彌施訶戢隱真威,同人出代。神天宣慶,室女誕聖於大秦。景宿告祥,波斯睹耀以來貢。”及“權輿匠化,起地立天。分身出代,救度無邊”語,與降世救民,童身感孕,及三王指星像而來朝語同。而三一之義,即天主分而三,合而一之說也。其雲“圓廿四聖有說之舊法,設三一淨風無言之新教”,及“魔妄於是乎悉摧,能事斯畢,亭午升真”語,與摩西以後兩得天示,重立新教,逐除魔鬼,白日升天語同。其雲“印持十字”,(《金石萃編》“十”字已泐,今據家藏本。)及“不畜臧獲,均貴賤於人。不聚貨財,示罄遺於我”。“七日一薦,洗心反素”語,與奉持十字,禁用奴婢,散財為神貧,七日一禮拜語全同。碑以阿羅訶為景教之主,雲大秦國阿羅本,(《長安志》作阿羅斯。)於太宗貞觀九年至長安。十二年七月,詔立大秦寺,度僧二十一人。(按:《長安志》:“初建寺,尚稱波斯。天寶四年,乃易名大秦。”今碑去其原名,所以誇其國耳。)高宗詔於諸州,各置景寺,仍以阿羅本為鎮國大法主,玄宗時,大秦僧佶和至,詔於興慶宮修功德。肅宗時,詔靈武等五郡主立景寺。至建中二年而後立碑。此大秦景教入中國之緣始。故《金石錄補》與《潛研堂金石文跋尾》並以為即今歐羅巴之天主教。然其徒未嘗謂教主為耶穌也。
又祆神一教,即波斯教,與大秦不同。其字從示從天,《說文》雲:“關中(《說文》蓋統西域言之。)謂天為祆。”《廣韻》亦曰:“胡神。”西國尊天,君曰天可汗,山曰天山,凡尊者輒以天冠之。考《長安志》:“祆祠,唐武德四年立。(即在布政坊西南隅,宗楚客移波斯寺於其鄰者。)祠有薩寶府官,以胡人主其祀。”王溥《唐會要》:“波斯,東與吐蕃、康居接,西北拒佛。(即大秦。)俗祀天地日月水火。西域事火祆者,皆詣波斯受法。)波斯以摩醯首羅為教主,號蘇魯支,弟子各元真大總長如火山。(此據錢氏《景教考》引宋人姚寬之言。)《景教碑》所謂“三百六十五種,肩隨結轍。競織法羅,或空有以淪二,或禱祀以邀福。茫然無得,積昧亡途。於是三一幻〔分〕身出代。”以碑繹之,則所指三百余種,皆非其教正宗,知波斯原與大秦互異。無如波斯教久流內地,建寺在先,是以阿羅本初至,不得不假波斯之名。後既自立宗,乃請改名以示異否。亦沿流溯源,從既異之後,而追稱之耳。而波斯之自為一教,則以此為明證矣。
末尼,亦曰摩尼。《志磐統紀》引開元二十年敕雲:“末尼既為西胡師法,其徒自行,不須科罰。”大歷六年,回紇請荊、揚等州置摩尼寺。(並見《志磐統紀》。元和初,回紇再朝,始以摩尼至。(見《新唐書·回紇傳》。)二年正月,請於河南府、太原府置摩尼寺。許之。(見《舊唐書·憲宗紀》。其徒鹹白冠,戒葷酒,夜聚淫穢,畫魔王踞坐,佛為洗足。蓋白靈、白蓮之流,原與耶穌之教無涉。特以其教因回回以入中國,凡回回所奉之默德那國王穆罕默德,既以生而靈異,尊為天使,(其國語稱“別諳接爾”。)設教復專取事天。而《天方古史》又稱:“阿丹(即亞坍。)奉真宰明諭,定分定制,傳千余載,洪不泛濫,有大聖努海治世,使其徒眾治水,因而有人。”一與摩西、耶穌所傳之說,所行之跡,若合符節。且後世回人之稱清真教者,祀天禮拜,所事胥同。又《景教碑》一曰“常然真寂”,再曰“戢隱真威”,三曰“亭午升真”,四曰“真常之道”,五曰“占青雲而載真”。其以真立教,最為明晰。而今之清真寺,人稱之曰回回堂,其自稱則曰真教寺。合觀諸說,則末尼本同回回,而回回本同景教,是二是一,似皆從耶穌而來,仍與耶穌相混,其變亂於後人耳目,同而實異,異而實同,未可為之一一剖其端而理其緒矣。(按:《天方古筠》:衝地,亦名天堂,又名西域,與回回為鄰,明宣德間始入貢。今之清真寺,蓋兩而一之。且更自衍其說:謂阿丹傳施師,師傳努海,海傳易蔔剌欣,欣傳易司馬儀,儀傳母撤,撤傳達五德,德傳爾撤。爾撤不得其傳,六百年而後,穆罕默德生,命曰哈德,國中有佛經三十藏,自阿丹至爾撤,得百十有四部。其經之降與母撤者,名《如討剌特》,降與達五德者,名《則逋爾》,降與爾撤者,名《引支納》,皆經之大者。自穆罕默德按經六千六百六十有六章,名曰《甫爾加尼》。其余則今清真教所誦者。其說雖誕,然即此可見其與景教、天主教各別源流。顧所守諸跡,則又確同一鼻孔而出,真令人不可推測矣。)
(【至此乃暢加論斷。】)總而論之,其所雲天堂地獄,而與釋氏同宗。其福善禍淫之說,即儒家作善降祥,不善降殃之理,亦即後儒天堂無則已,有則君子登;地獄無則已,有則小人入之意。惟是,釋氏之始,其宗旨本尚寂滅,意主清修。而其徒之勸人信奉,乃增出拜禱唪誦之事,已失之遠矣。
耶穌之教,則但就日用所行之有益無害於人者為善,而尤以禮拜為尊崇。其勸人信奉之心,則視釋氏尤切。惟切故殷,遂不計其地、其勢、其人之可傳與否,而必專心致志,無所不用其勸矣。
然則其傳教之心跡,仍與釋氏小異大同。所不同者,釋氏以輪回受生為賞罰之究竟,善惡之出路,猶是隨造化為消長。事之有無未可知,顧小說家時有魂游地府者,未可執理而驟窮之,但為儒者之所不道耳。此則以復活期在一旦,又取死後已化之骨骸,至此各賜以靈神,使相與永存不壞。明知人葬久,則骨化塵土,且有銷毀於水火猛獸,當時已並骨無存者,但歸於天能造物,何死人之不可起,白骨之不可肉,則姑舍其事而論其理矣。除至善至惡,仍各歸天堂地獄外,余則並存世間。人類至此無死無生,聽此數千萬億不鬼不仙之靈魂,充塞天壤,無論造而不化異彼蒼消息盈虛之常,且宇宙內亦安得有如許廣大幅員,載此開辟至今如恆河沙之眾?將使齊其貴賤親疏於一致乎?抑此中復為之區別其等次乎?豈日日群居聚處,安於無所事事,得逍遙翱翔於空虛廖廓之表乎?抑既各與以神通,復責以職守乎?將使生前之父子、兄弟、夫婦、朋友遇之而漠不相識乎?抑仍以類聚乎?君父至尊,舊為之臣子者,乃等諸陌路,其魂也而謂之靈乎?
且第即其說而問之:天果將來有齊集審判之日,是生人之類自此終,靈魂之軀自此始矣。無論審判不知遲至何代而後舉,而自耶穌至今已千余年矣,何以不一行審判乎?即以今論,中國生齒數千萬,逆推至自有生人以來,更合以數大洲之死去見在者,斷斷乎不可以數計明矣。然則靈魂遍滿寰區之內,必待審判而後登者。登而入者入也,今未登未入之前,自散諸浮閻世界矣,果將何地以處之耶?雷為天聲,為響最巨,然震驚止百裡耳。試問:分列左右候判之魂,當時加以問答,能使遍聽而共喻耶?不敢知也。
又釋氏絕去父子婚偶,使無為其徒者,則人道立絕,其說已立窮矣。今所傳《十誡》中所言,孝父母止在能養,而必以不勸入教為不孝。又以一夫一婦居室,同於始生人類之男女,而以娶妾傳嗣為犯天父之誡,故雖聽絕嗣而不許人有妾媵,是又與釋氏同為內地難行之事矣。
中國先聖後聖一中相傳,人率性而為善,而希賢希聖皆善也,溺於物欲,乃漸積於惡矣。有善不伐,豈望其報;為惡不改,難逃於法。故朝廷之爵祿、車服,即所以待君子也;五刑之屬三千,所以待小人也。至於不孝之子,往往殛於震雷。又風雹、水火、癘疫、地震,動戕百萬生靈,有事後之賑恤,無事前之防範,此又在聖道治化之外。其賞善罰惡之偶驗偶不驗,則天道主之。竊為之窺測其端倪,似大有以一儆百之微旨寓於其中。
天地之大,雖聖人有所不知,則歸於造物之不可測。所謂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六合之內,聖人論而不議也,故但曰陰陽不測之謂神而已。惟王者事天明,事地察。大君為天地宗子,天子之所攸稱也。古聖賢所謂畏天、敬天、不敢褻天者,初無日事禱告之文也。天生地成,覆載同功,禮並尊焉,故大禮、大工、大役之舉,各隨其時而昭告之。至歲祀之典,則冬至祭天於圜邱,夏至祭地於方澤。馨香上達,天地亦鑒,觀於有赫而眷以命之,申重以保之。雖諸侯亦止得祭其封內山川,不敢設祀天之典,以紊其分,況百姓乎?所謂敬而不敢褻者固在此。《詩》之言“昊天有成命”,帝謂文王書之,言皇王上帝,穹蒼之表,固自有主宰,綱維其時,行物生之權於無極者。
然則,助襄盛化,發育萬有,豈無日星、風雲、雷雨、山川、岳瀆之靈,森列昭布於兩間。有是神斯有是禮,故王者朝日夕月,及風雲、雷雨、五岳、四海、四瀆各舉其祀,皆神祗也。前代帝王師相,凡開物成務,及有大功德於民者,則祀之;能為一方御災扞患,顯然可據者,則祀之;忠於國家,捐軀效死者,則祀之。皆人鬼也,皆朝廷典禮之所以報也。而非一人一事,私禱獻媚,而祈其福庇者可同年而語矣。
至於人死,則魂升天而魄降地,子孫以時舉祭,則魂魄一聚,所謂合漠也。祭畢而散,蒿凄愴之中,洋洋如在而已。其有無祀而求食者,枉死而精氣不息者,皆可以為厲,國家於是設壇以祭而安之。
今泰西人知尊天而不知尊地,舉國無貴賤皆得入堂禮拜,守其教,讀其書,積久已沿為風俗,何足深辦。惟彼中人意,釋教既入中國,已遍延郡邑,合中國之賢愚長幼,無不合掌祈拜於土木偶像之前,於是舉一至尊、至大、至顯之天,以相形而伸其勸阻。彼蓋習見其俗之七日行拜,以為中國之人之溺於釋教者,當復如是。又其所識,皆內地商賈者流,徒知求利,無所據以祛其疑。彼之為此過慮,厥有所以。殊不知佛門蔓延至今,其徒眾之繁,已難屈指,合之適成天下一大養濟院。齋無父子、無家室之眾,散置於禪房紺宇,俾與蚩蚩之氓,並生並育,不耕而食,不織而衣,聽其自為祝禱,不責效亦不禁止,及其犯法,則官懲之,編其所居,隸諸保甲,與凡民等。所以待之者如是,蓋此輩信之不能利人,聽之亦不能損人。可杜絕於芽蘗之初萌,而不能斬刈於枝條之既蔓。設一旦痛加禁絕,亦安能取此數千萬人,強移於畝村落,而保其必帖然就安乎?目孤老、瘋疾、育嬰之所,經費皆籌於官,獨僧尼全資布施,近且多自食其田租,於公無害也。
若夫紅教起於元之八思巴,黃教起於明之宗喀巴,同源異派,更無關於釋教之初宗。然西北行國每視為向背焉。不過即其化身轉世之奇,以優其廩給名號之錫,而沿邊數百萬互相雄長、鷙悍難馴之僧俗因以綏靖。安衛藏即以安邊境,服黃教即以服番民,此又所以示羈縻之大權,神銜勒於驅策。蓋觀於南北朝西域之迎法師,求舍利者,動至數十國,各以兵爭,而後知函夏無塵,方隅有謐,皆因勢利導之所致而然。夫豈元代尊崇帝師,擾攘國是者可足比數哉?
中國士大夫,間有晚年遁入禪悅,歸宗清淨。譬諸膏粱飽厭之後,偶思疏水;又譬諸色伎雜進,豪華已極,則必轉嗜夫骨董書畫,養性情而消清畫,其勢然也。要亦假其機鋒,游戲筆墨為文字禪。甚或借其明心見性之旨,以啟靈明,以除煩惱已耳。一切如舍宅入寺,設食齋僧,則前代少有,今更弗尚。至於淨發披緇,焚香燒頂之事,雖在唐代譯經興教之世,猶斷斷乎無之。有一於此,則當代儒流群起而相為指摘,不齒於縉紳士林中。觀於村氓婦女入廟燒香,皆為觸法,而謂儒林碩彥<典見>然衣冠之族,乃肯乞靈土偶,生此愚願哉?
唐虞三代以來,周公、孔子之道,燦然如日月麗天,江河行地。歷代諸儒,衍其支流,相與講明而切究者,簡冊班班可考。凡政治之本,拜獻之資,胥出於是焉。其入人也,方且洽肌膚淪骨髓甚深且久,斯即有背道不遠者,日參其側,終不能搖而奪之,易而移之,況毫釐千裡者哉?泰西人既知讀中國書,他日必將有聽慧之人,翻然棄其所學,而思從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道,如戰國之陳良者。然則,今日欲以彼教行於中國,聞予言其亦可以返思矣。
(【此雖余波,而附會愈見。】)至耶穌所生國曰如大,其徒所傳教諸書,則自稱猶太。自利瑪竇來中土,始有耶穌生如德亞國,即古大秦之說,且謂自開辟以來,六千年史書所載,世代相嬗,及萬事萬物原始,無不詳悉,為天主肇生人類之邦。《明史》引之,故《職方會覽》、《四夷圖說》諸書,因之亦稱大秦即如德亞,今為西多爾雲。然如德亞之與如大,譯音可通。而《漢書》:“犁軒、條支,臨西海”。《後漢書》:“大秦一名犁健,在海西,故曰海西國。地方數千裡,四百余城,其民長大平正,類中國,故曰大秦。欲通漢,為安息遮攔不得達。延熹九年,其王安敦,遣使自日南通貢”。《晉書》亦稱:“東西南北各數千裡,城周百余裡。”《魏書》雲:“都安都城,從條支渡海一萬裡,其海傍出猶渤海,東西與渤海相望。地方六千裡,居兩海之間。”《舊唐書》:“拂,一名大秦,所稱王為常人,有災異輒廢而更立。”語與《晉書》合。其余“殿以像牙為門,香木為棟,所產夜光璧,明月珠”,並與晉、魏兩《書》及《新書》合。
今按其教書,所謂耶穌行跡不出加利利、撒馬利亞、如氏亞三部,此外即指謂異國矣。幅員固不如大秦廣,其王父子世及,亦不聞有擇賢代立事。而《海國聞見錄》則稱:“哪嗎為天主王國,由民年呻沿東南地中海至西多爾。民年呻亦天主之族類,其所附圖哪嗎。民年申南鄰東、西兩多爾”。此與其教書所雲如大歸屬羅馬(即哪嗎)合。《會鑒圖說》所雲:“今為西多爾”,即其教書滅於土番之所更名,今且為以至比多所有矣。意其地為古大秦國之一隅,故大秦景教所謂判十字以定四方者,與耶穌死於十字架情事尚在同異之間,而不能盡歸吻合也。觀新、舊兩《書》,無一語及景教入中國事可知矣。
若雲開辟六千年,史書並存,則說本無稽,《明史》已譏其誕謾,今亦略為考證。蓋自萬歷九年,利瑪竇始來中土之歲,逆推至黃帝元年,凡四千一百七十八年,年代可考而知者止此。前此則荒遠難稽。據《春秋元命包》:“以天地開辟至春秋魯哀公十四年,中閱十紀八十三君,凡二十六萬七千年。”而據邵子《皇極經世》所稱“元會運世之說”推之,自開天迄消天為一元,統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十二會各得萬八百年,則由開天之子會推至唐堯甲辰之午會,凡歷四萬五千余年。而所謂天、地、人三皇,乃已歷八萬一千六百年矣。《三墳》之紀已亡,諸說紛陳,於何徵信?今雲開辟六千年,自據其《聖書》所載,洪水以前,天帝下與世人問答者,初但藏其家,久之乃抄傳諸國,漸傳漸廣,共信為真而轉相傳述。此與近日西人所纂《東西洋每月統記》之稱造天創地起,至道光十四年,為六千五百四十七年者同為據。其所據,良由海邦舊少紀載,一有所聞,無從辦證,總視為枕中鴻寶耳。非真其國別有史書,紀開辟後事如《三墳》者,留傳至今也,豈惟拘守《聖書》即此,殷殷舉以勸人之意,亦出於視人如己之一念真誠,而不自憚其煩也。予故樂為之說以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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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廷枬(1796~1861),字章冉,號藤花亭主人。廣東順德人。曾任廣東海防書局總纂、內閣中書等職,參加過林則徐領導的禁煙運動和廣州人民的反英鬥爭。他一生勤於治學,著作甚富,除《南漢書》及其《考異》外,還有《南越五主傳》、《粵海關志》、《海防匯覽》等三十多種。
《南漢書》有本紀六卷;類傳十二卷,依次為後妃、諸王公主、諸臣、雜傳、女子、宦官、方外、叛逆、外傳等九類。除雜傳外,其餘類傳及本紀各主之前,均有“論贊”褒貶人物。本紀五主,類傳每卷少者六人,多者三十一人,紀、傳共一百八十四人。
宋胡賓王曾撰《劉氏興亡錄》敘南漢國史,後亡佚。清 道光七年(1827)劉應麟撰成《南漢春秋》,系纂集清吳任臣《十國春秋》中有關南漢國的史料,其史事簡略,多有舛錯。梁廷枬年輕時,立志仿效馬令、陸遊之撰《南唐書》,重撰南漢國史。他用數年時間,潛心研究傢藏史籍,於道光九年(1829)秋,撰成《南漢書》。
《南漢書》雖然晚出,但史料價值較高。該書廣泛利用瞭新舊《唐書》、新舊《五代史》、《宋史》、《資治通鑒》等書,還引用瞭《九國志》、《十國春秋》、《五國故事》及廣東地方志等近百種古籍,史料來源豐富。對於前人記載的南漢史料,梁廷枬均細加鑒別,“事同則采其古,事異則采其詳;說有不可通則旁推曲引,務求必當”。故所載史事比較翔實、準確,可補正諸史之疏脫、謬誤。其史料價值高於《南漢春秋》及清吳蘭修所撰之《南漢紀》(成書稍晚於《南漢書》,僅記載南漢五主之事)。
《南漢書》撰成後,與《南漢書考異》十八卷、《南漢文字略》四卷、《南漢叢錄》二卷合刊為《南漢叢書》,道光十年後收入《藤花亭十種》及《藤花亭十七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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