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

龍井樹

(轉自：飲食男女)

跟 G 談 著 ， B 突 然 站 起 來 ： 「 你 等 一 會 。 」 然 後 走 去 把 音 響
組 合 開 著 ， 機 械 化 的 電 子 音 樂 弄 得 震 天 價 響 ； 他 再 去 將 客 廳
的 燈 熄 了 ； 這 個 黃 昏 沒 有 陽 光 ， 冷 冷 的 白 光 從 唯 一 的 窗 口
射 進 來 ， 整 個 客 廳 顯 得 更 黝 暗 。

B 走 到 G 面 前 ， 臉 上 擠 出 有 點 曖 昧 的 笑 容 。 「 你 要 做 甚 麼
？ 」 G 既 惶 惑 ， 也 帶 點 恐 懼 的 說 。 B 突 然 將 她 攔 腰 抱 起 ， G
雙 腿 離 地 ， 手 足 亂 踢 亂 劃 ， 但 仍 阻 止 不 了 B 把 她 抱 進 房 中 ，
壓 在 床 上 。 B 進 房 時 ， 順 道 側 身 將 房 門 關 了 ， 房 裏 祇 亮 了 盞
燈 光 微 弱 的 小 床 頭 燈 。

小 房 祇 有 一 個 氣 窗 ， 而 客 廳 又 響 ? 像 的 士 高 般 的 音 樂 ， G 知
道 ， 無 論 她 多 大 聲 呼 叫 ， 公 屋 走 廊 經 過 的 人 都 不 可 能 會 聽
得 到 。

不 管 G 哀 求 「 不 要 不 要 」 ， B 瘋 狂 的 吻 她 ， 吻 得 一 臉 都 濕 濕
的 ； 而 祇 要 按 捺 得 住 G ， B 就 騰 出 右 手 在 她 身 上 亂 掏 ， 用
力 又 沒 甚 麼 分 寸 ， 將 她 的 乳 房 ? 得 很 疼 痛 。 那 男 人 的 下 身 ，
像 千 斤 閘 似 的 壓 ? 她 ， 叫 她 動 彈 不 得 ； 然 而 重 壓 中 ， G 又 感
覺 到 有 團 堅 硬 而 灼 熱 的 東 西 不 斷 在 她 身 上 摩 擦 ， 很 原 始 的
蠕 動 。

G 還 是 接 受 不 了 這 突 然 而 來 的 現 實 。 G 是 個 五 十 出 頭 的 美 國
婦 人 ， 而 B 是 釋 囚 。 B 在 香 港 沒 有 甚 麼 親 人 ， 而 G 是 一 個 囚
犯 友 好 會 的 義 工 ， 過 去 六 年 ， 她 是 唯 一 探 望 B 的 人 ， 大 家 成
了 好 朋 友 。 這 次 B 出 獄 ， 按 照 規 矩 ， 她 不 應 再 接 觸 B ； 但 她
錯 在 給 了 他 電 話 ， 經 不 起 他 的 請 求 ， 到 B 的 哥 哥 家 見 面 ， 商
量 替 B 找 工 作 的 事 ， 想 不 到 第 二 次 見 面 ， B 好 像 變 成 了 另 一
個 人 。 她 拼 命 的 抵 抗 和 掙 扎 ， 但 B 的 身 體 比 她 重 得 多 ， 臂 力
又 強 ， 幾 番 爭 持 ， 她 的 氣 力 沒 了 大 半 ， 身 上 的 牛 仔 褲 很 快
給 褪 下 來 了 ； 趁 她 喘 息 之 際 ， B 還 除 下 自 己 的 褲 子 ； 她 拼 了
全 身 氣 力 將 兩 膝 合 攏 ， 想 用 膝 頭 頂 住 B 的 下 身 ， 但 B 用 力 將
她 兩 腿 張 開 … … 瞬 間 ， G 的 抵 抗 力 崩 散 了 ， 全 身 放 鬆 ， 嚎 哭
起 來 ： 「 看 在 幾 年 朋 友 份 上 ， 你 放 過 我 吧 。 」

氣 氛 遽 然 間 轉 變 了 ， 那 壓 逼 力 忽 然 也 消 失 掉 ， G 詫 異 的 看
到 ， B 將 注 意 力 放 在 自 己 的 身 上 ， 一 隻 手 不 住 在 下 面 揮 動 ，
但 顯 然 都 不 管 用 ， 他 搖 動 得 愈 是 急 促 ， 那 東 西 收 縮 得 更 快
速 。

待 B 張 開 眼 睛 ， 看 到 G 正 望 著 自 己 ， 時 間 在 剎 那 間 停 頓 了 ，
兩 個 人 從 沒 感 覺 到 彼 此 間 是 那 樣 的 熟 悉 ， 又 是 那 樣 的 陌
生 ， 就 像 兩 頭 在 原 野 上 擦 身 而 過 的 同 類 動 物 。 凝 望 間 ， B 崩
潰 了 ， 嗚 嗚 的 哭 起 來 ： 「 對 不 起 ， 請 你 原 諒 我 。 」 他 離 開
了 G 的 身 體 ， 在 床 緣 坐 下 來 ， 俯 身 低 泣 。

G 在 床 上 坐 起 來 ， 穿 回 褲 子 ； 然 後 用 手 搭 著 B 的 膊 頭 ， 像 母
親 般 溫 柔 ： 「 沒 事 ， 沒 事 。 」 這 是 她 的 慣 用 語 ， 國 語 當
中 ， 她 最 喜 歡 說 這 兩 個 字 。 B 沒 抬 起 頭 來 ： 「 你 知 道 嗎 ？ 這
許 多 年 來 ， 你 是 我 唯 一 接 觸 到 的 女 人 ； 我 想 跟 你 做 愛 很 久
了 ， 但 祇 能 是 想 像 吧 了 。 每 次 你 離 開 後 ， 我 一 邊 想 著 你 ， 一
邊 給 自 己 解 決 ， 你 是 我 最 愛 的 女 人 了 。 」 他 突 然 轉 過 身
來 ， 「 你 能 給 我 一 次 嗎 ？ 就 一 次 吧 。 」 他 拿 起 G 的 手 ， 拉 到
下 身 那 話 兒 去 。 G 觸 手 是 團 溫 濡 ， 卻 軟 綿 綿 的 物 體 。 G 知
道 ， 對 方 的 慾 望 依 然 未 退 ， 自 己 的 處 境 也 沒 改 變 ； 她 甚 至
有 點 更 恐 懼 的 想 到 ， 要 是 對 方 慾 望 得 不 到 滿 足 ， 但 把 自 己
真 實 一 面 暴 露 出 來 了 ， 會 有 甚 麼 後 果 。 她 俯 順 他 的 意 志 ，
用 手 替 他 上 下 的 抽 動 那 根 軟 塌 了 的 小 傢 伙 ， 她 故 意 將 節 奏
弄 得 亂 亂 的 ， 一 忽 兒 而 慢 ， 一 忽 兒 而 快 ， 有 時 輕 力 ， 有 時
重 力 。 B 長 長 的 吁 了 一 口 氣 ， 身 體 完 全 不 聽 他 指 喚 。

「 你 太 緊 張 了 。 」 G 停 下 來 ， 上 半 身 伏 在 他 身 上 ： 「 不 如 這
樣 ， 你 先 洗 個 澡 吧 。 」

B 順 勢 攬 住 G ， 心 想 ， 也 祇 能 這 樣 吧 。

他 站 起 來 ， 拍 拍 仍 躺 ? 的 G ： 「 好 ， 你 等 我 一 會 兒 。 」
當 暖 水 從 花 灑 剛 淋 到 身 上 ， 他 已 聽 到 大 門 迅 速 掩 上 發 出 很
大 的 聲 音 。 他 知 道 ， 她 離 開 了 。

當 他 從 浴 室 出 來 ， 門 鈴 響 起 。 他 打 開 門 ， 門 外 密 麻 麻 的 站
滿 了 警 察 ， 跟 著 一 擁 而 進 ， 將 他 按 在 地 上 ， 兩 手 翻 到 背 後 ，
扣 上 了 手 銬 。

B 再 見 到 G 時 ， 是 在 法 庭 上 了 ， 彼 此 都 迴 避 對 方 的 目 光 。
控 辯 的 程 序 冗 長 而 沉 悶 ， 無 聊 的 時 候 ， B 偷 偷 的 覷 了 G 一
眼 ， 他 望 到 她 正 木 無 表 情 的 看 著 在 陳 辭 的 律 師 ； B 的 目 光 落
在 她 的 胸 脯 上 ， 那 個 黃 昏 的 一 幕 又 在 他 腦 子 中 重 現 ， 忽
然 ， 他 感 到 下 身 灼 熱 起 來 ； 他 不 由 笑 出 來 了 — — 這 是 一 個
多 麼 苦 澀 的 笑 話 ， 他 竟 然 在 這 樣 一 個 空 間 和 時 刻 有 了 反
應 。

企 圖 強 姦 罪 名 成 立 ， B 被 判 入 獄 五 年 ； 離 開 監 獄 不 到 一 個
月 ， 他 又 要 再 進 去 了 。


劉 健 威

龍井樹

大食男女 第690期
http://m.eloklau.com/g/mag/eat/view_next.php?issue=690&art_id=11727140&mag=etw


J 在 吃 午 飯 的 時 候 ， 接 到 G 的 來 電 ： 「 今 晚 有 空 一 起 吃 頓 飯 嗎 ？ 」 G 是 J 的 舊 女 友 ， 北 歐 裔 美 國 人 ， 八 年 前 來 港 做 模 特 兒 ， 跟 J 遇 上 了 ， 同 居 了 段 時 期 ； 後 來 她 發 現 J 有 了 新 歡 ， 而 且 不 止 一 個 ， 就 跟 J 分 手 了 ， 還 回 美 國 去 ， 後 來 聽 說 在 美 國 結 婚 了 。
「 當 然 行 。 」 J 爽 快 的 回 答 。
「 你 不 介 意 我 把 丈 夫 也 帶 來 吧 ？ 」 G 說 。
「 當 然 不 。 」 J 答 。劉健威

在 IFC 一 家 中 菜 館 碰 面 。 原 來 G 的 丈 夫 K 到 亞 洲 公 幹 ， G 也 跟 來 ； 他 們 在 香 港 呆 了 兩 天 ， 這 天 晚 上 ， K 要 飛 新 加 坡 ， G 卻 想 在 港 多 留 兩 天 ， 所 以 K 剛 在 機 鐵 站 check in 了 行 李 ， 便 和 G 一 起 到 IFC 和 J 吃 晚 飯 。
叫 J 意 外 的 是 ， K 是 個 中 年 華 僑 ， 動 作 卻 頗 「 美 國 」 ， 握 手 時 很 用 力 ， 把 J 的 手 弄 得 微 痛 。 G 也 察 覺 了 ， 有 點 腆 的 跟 J 笑 了 下 ： 「 K 是 工 程 師 。 」
K 的 說 話 頗 多 ， 整 晚 說 個 不 停 ， 但 聽 上 十 來 分 鐘 ， J 就 有 點 不 耐 煩 了 ， 因 為 他 好 像 對 甚 麼 時 事 題 目 ， 像 美 伊 戰 爭 、 金 融 風 暴 、 中 國 的 毒 奶 粉 事 件 … … 都 有 興 趣 ， 都 要 議 論 一 番 ； 但 觀 點 都 是 從 報 章 搬 過 來 的 ， 完 全 沒 有 自 己 的 見 解 。 J 努 力 的 把 題 目 縮 小 一 點 ， 帶 到 生 活 的 層 面 來 ， 跟 他 談 起 美 國 的 飲 食 ， J 問 K 喜 歡 哪 幾 家 餐 館 ？
K 在 G 的 臉 頰 上 吻 了 一 下 ， 深 情 的 看 了 看 她 ， 再 跟 J 說 ： 「 娶 了 個 很 能 做 菜 的 小 廚 師 ， 我 可 真 的 幸 福 。 結 婚 後 ， 我 很 少 到 餐 館 吃 飯 了 。 」 J 有 點 驚 奇 ， 因 為 G 以 前 從 不 做 飯 。
G 笑 得 有 些 尷 尬 ： 「 結 婚 前 ， 我 上 了 些 烹 飪 班 ； 但 菜 做 得 沒 他 說 那 麼 好 。 」
一 頓 飯 很 快 吃 完 了 ， G 和 J 送 K 到 機 鐵 站 ； 分 別 前 ， K 擁 G 吻 了 又 吻 ， 好 像 要 分 別 很 久 似 的 ， 不 像 兩 天 後 就 要 會 合 的 樣 子 。
伸 出 手 去 道 別 ， J 又 有 要 受 刑 的 感 覺 。
跟 ， J 和 G 回 到 IFC ， 在 那 意 大 利 餐 廳 的 露 天 酒 吧 喝 酒 ； 天 氣 很 清 朗 ， 海 上 和 九 龍 的 燈 光 在 夜 色 中 閃 耀 ， 璀 璨 得 像 襲 釘 滿 珠 皮 的 華 衣 。 呷 了 啖 香 檳 ， G 望 J 說 ： 「 近 來 怎 樣 了 ？ 」 那 幽 幽 的 眼 神 告 訴 J ， 她 多 留 兩 天 是 為 了 他 。

「 還 不 是 老 樣 子 。 」 J 坦 白 的 告 訴 G ， 他 現 在 有 三 個 女 朋 友 ， 她 們 都 知 道 對 方 的 存 在 。 其 中 兩 個 女 朋 友 ， 還 可 以 跟 他 同 時 睡 在 一 起 ， 做 愛 。
「 噢 ， 你 們 男 人 ， 條 件 比 女 人 好 多 了 。 」 G 嘆 了 口 氣 說 ， 「 像 我 ， 三 十 多 一 點 ， 皺 紋 都 出 來 ， 模 特 兒 生 涯 完 結 了 ， 再 不 找 人 嫁 ， 恐 怕 就 沒 人 要 了 。 」 她 苦 澀 的 說 ； 跟 她 告 訴 J ， K 離 過 婚 ， 人 挺 老 實 的 ， 有 份 穩 定 的 工 作 ， 很 顧 家 ， 回 到 家 中 就 幫 她 做 家 務 ， 跟 他 一 起 生 活 很 有 安 全 感 … … 。 她 數 了 一 大 堆 K 的 好 處 ， J 突 然 問 ： 「 哪 你 快 樂 嗎 ？ 」 G 一 下 呆 住 了 ， 淚 水 在 眼 眶 滾 動 。 「 那 你 為 甚 麼 要 嫁 給 他 ？ 」 J 再 問 ； G 的 眼 淚 終 於 滴 下 來 了 ， 嘴 唇 微 微 顫 動 ： 「 因 為 他 長 得 有 點 像 你 。 」 J 握 住 她 的 手 。
J 跟 G 回 到 酒 店 去 ， 他 先 到 浴 室 洗 了 澡 ， 然 後 躺 在 床 上 看 電 視 。
待 G 從 浴 室 出 來 ， 他 熄 了 電 視 。
G 鑽 進 被 窩 ， J 抱 她 就 吻 起 來 ； 突 然 ， 感 覺 她 跟 以 前 很 不 一 樣 ， 他 順 手 向 她 的 胸 脯 摸 過 去 ， 噗 嗤 的 笑 起 來 ： 「 咦 ， 怎 麼 三 十 多 歲 才 發 育 了 ？ 」 她 的 胸 比 以 前 豐 滿 多 了 。
很 快 ， J 感 到 自 己 太 孟 浪 了 ， 不 該 拿 這 事 開 玩 笑 。 因 為 G 很 嚴 肅 的 說 ： 「 是 ， 我 隆 胸 了 ， 你 覺 得 怎 麼 樣 ？ 」
他 的 手 仍 停 留 在 她 的 胸 脯 上 ， 卻 不 知 道 該 怎 麼 回 答 ； 因 為 他 的 玩 笑 早 已 是 答 案 。

氣 氛 遽 然 轉 變 了 。 由 喝 酒 那 刻 起 ， 到 進 入 房 間 ， 彼 此 的 慾 望 不 斷 在 醞 釀 、 上 升 ； 但 到 了 這 一 刻 ， 一 個 簡 單 的 笑 話 ， 將 性 慾 一 掃 而 空 ； G 推 開 J 壓 在 胸 脯 上 的 手 ， 坐 起 來 ， 把 頭 埋 在 兩 膝 間 ， 嗚 嗚 的 哭 起 來 。
J 沒 去 安 慰 她 ， 依 然 躺 ， 望 天 花 ， 他 有 點 悲 哀 的 感 覺 ， 想 起 西 方 哲 人 的 話 ， 滾 過 的 水 ， 永 遠 不 一 樣 了 。 他 沒 有 乳 房 情 結 ， 他 還 是 懷 念 她 過 去 僅 堪 盈 手 的 胸 脯 。
他 突 然 想 起 那 個 現 在 在 上 空 飛 行 的 K ， 他 覺 得 他 很 可 笑 ， 又 很 可 憐 — — 他 不 僅 沒 得 到 她 的 心 ， 連 身 體 也 是 假 的 。 他 幾 乎 笑 出 來 。
待 G 收 起 眼 淚 ， 平 靜 下 來 ， J 問 ： 「 哪 你 為 甚 麼 愛 我 ？ 」 G 的 表 情 忽 然 變 得 很 天 真 ， 甚 至 有 些 少 女 的 憨 氣 了 ： 「 因 為 你 是 中 國 人 ， 我 從 小 到 大 ， 一 直 喜 歡 中 國 人 。 」
J 站 起 來 ， 穿 上 衣 服 和 鞋 子 ， 吻 吻 G ， 推 門 走 了 。

珍 重 ！
健 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