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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作品] 十架恩仇未了情 -修訂版 ver. 15.4

到了對岸,沙文驅車北行,一面嘗試逗紗蓮說話,她雖不至於不答理,但凛若秋霜,沉默寡言,不復見往昔的巧笑倩兮花解語;若有稍稍表露求她回心轉意,反遭疾言厲色,沙文只好盡說些柳綠花紅、山青水秀。不久行經一座山,巖峻崢嶸、橫峰疊嶂:「每次行經這山,都像看著一隻猛獸,倨坐孤峯,千年一瞬,但又叫不出名堂。師妹,妳知道這是什麼猛獸嗎?」紗蓮道:「好像是書上所說的獅子,咱們中國沒有的,虛弱大師的老家就有很多。」「妳幾次要我伴妳登山一探勝境,可惜我有公務在身;今日又要趕路,若他日再臨此地,我一定帶妳上去看獅子。」「算了吧,我只僱你趕車,日後各散東西,此生不復有再會之期。」嚇得沙文汗流洽背。馬車沿山腰轉到另一個山谷,她隔窗指著那兒的山峯:「你要登的話,登這個山吧,你的蘊妹在山上等著你呢。」沙文舉目一看,是個背著孩兒的女子站在山上。沙文乾咳幾聲,大著膽子應道:「薏蘊….她沒有孩兒呢。」「你怎知沒有?說不定你已為人父自己都不知呢。」沙文那裡再敢答話?之後兩天只管策馬揮鞭,除了照顧她飲食投店,不敢再吭一聲。


第三天午牌時分,繼續驅車上坡,差不多到關卡時,沙文說道:「舌燥唇焦,師妹請拿葫蘆來。」紗蓮答沒水了,沙文道:「那不打緊,我平日做夢都要做諸葛亮,今日不妨做一做曹操。」原來前面的關隘有個匾刻「嶺南第一關」,還有一副對聯:「梅止行人渴,關防暴客來。」「哈哈哈,好一個望梅止渴,待我慢車仔細望,便不用喝水了。」


此處便是唐代南北驛道上的南粵雄關「梅關」,他們所走的亦叫「梅關古道」,位於粵贛交界的梅嶺,因滿山梅花得名;在寒冬臘月時節當然是「知君有意淩寒色,羞共千花一樣春。」但現正值七月流火,只有梅止行人渴,並無千樹梅花開。馬兒慢步,沙文望梅,須臾望見前面梅林有一人躺在地上,滿身泥濘,不知死活。沙文見狀急道:「啊喲師妹,前面有人躺在地上,上天有好生之德,待我上前看看好嗎?」

那知紗蓮慢條斯理說道:「說不定那就是你的蘊妹,你當然要上前看看啦。」沙文驚詫莫名:「此人臉孔朝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妳…妳…怎麼連這個都猜得出來?」將那人翻個身,赫然真的是薏蘊!紗蓮又道:「這又何難之有?師哥一直策馬急奔,一到此處即放慢韁轡,顯是在此有所期待會見著什麼人。沙大將軍腹藏六韜三略,料敵先機易如反掌,天下人雖多,但有誰是沙大將軍的夢繞魂牽呢?所以要猜中,一點不難。」

沙文的驚愕,本來確是裝出來的,他暗中估計腳程,遇見薏蘊本就在他算計之中。但居然被紗蓮識破,就是他真正的驚愕。只好又厚著臉皮:「師妹…..我…我…抱她上車行不行?」紗蓮氣極,冷笑:「我們已分手,各不相干,我只是個僱車旅客,車是你的,馬也是你的,你要接載何人,又何必問我?若然我說不行,你是不是丟下她就走?」沙文一句都不敢回嘴,只作揖:「謝師妹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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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逃到歐洲了。」她負氣道:「你壓根底兒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問來幹嗎?」沙文這才得悉原來她是要去歐洲,「歐洲!想到歐洲,若走陸路,須得北上。」想到此,心中就有了主意;繼續軟語安慰:「我怎會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呢?待會回到碼頭再陪妳僱船,但此時出海,恐怕又碰見弗菻艦隊….」紗蓮卻搖頭:「我不坐船,一上船就暈眩惡心,進艙就更氣悶,只好待在甲板上…就此被你那蘊妹招來的基督教一箭射死….」沙文聞言,心下更大喜過望:「原來她苦船(注286),那就更加正中下懷。」口中卻說:「是師哥不好,是師哥對妳不起,原來妳苦船。那麼,咱們只好走陸路,經長安再出關。」

「什麼咱們?」她叱道:「我自去找爹爹,你跟著我幹嗎?我自己僱車就行了。」「妳要僱車嗎?」沙文鐵了心老著臉皮死活纏著她:「就僱我的車吧。你僱別的車車少說也要五十文錢一天,我給妳九折。但妳出關的過所(注287)怎麼辦?」)「我自有辦法取得通關文牒,不勞師哥費心。」

沙文甚感不解,但說到此處,已抵碼頭,只好先擱下。沙文見戰場居然仍未清理妥當,於是揪住史諦勳來問。小史答曰,弗菻兵已全部沉屍,唐軍子弟兵屍體已運到艦上,準備向家屬報稱死於風災,只有那戰象的屍身,再多三天也不知能不能拉下海。

「三天?不行!這干係著清剿景教大計,那姓陳的醒來見著就壞事了;今日之內定必要處置好。六歲小兒的腦袋都比你有用,」沙文開罵,史諦勳照例問紗蓮老師:「老大又來了,那一個六歲小兒的腦袋比我有用呀?」紗蓮老師答曰:「曹冲。」史諦勳卻仍不知誰是曹冲,沙文喝道:「蠢材,把牠凌遲不就行了?」小史這才意會是將大象分成小塊,就要轉身照辦,卻被沙文叫住:「這事交給那些小的做,本將還有別的話問你。」接著陰惻惻的說道:「是你叫市舶司放弗菻艦隊進來的,我猜的沒錯吧?」上次問他,答得言辭閃爍,沙文已猜得八九不離十,再審之下果然不差,他仍是結結巴巴反覆說著:「是薏蘊公主….」沙文喝斥:「我知道是薏蘊公主叫你的,但你食朝廷俸祿,是受命於公主還是受命於將軍?」

史諦勳漲紅了臉,發起狠來:「你….要算老子的賬?我知道你這傢伙做夢都想做諸葛亮,當我是那失街亭的馬…馬…」馬不出來,又望向紗蓮老師,紗蓮曰:「馬謖。」「對對對,馬謖,我想起來了,謝過紗蓮老師。」轉向沙文,慷慨激昂道:「史某項上人頭在此…」沙文打斷他:「我不要你的狗頭。」小史聞言,想起沙將軍剛剛提起過「凌遲」,聲音抖顫,喉頭咯咯作響:「我知道你常常欺我讀書不多,但我曉得本朝已廢除凌遲,連腰斬也不行,至多只能判我砍頭。」

沙文不耐煩了:「不但不砍,我還做移鼠扛你的罪。你過來,借一步說話。」小史半信半疑,但還是跟了他走開去。「我要送紗蓮老師北上出關外,這裡交給你打點。」「你請假就行啦。」「請假往來文書至少十天半月,行的話我何必替你扛罪?不如就此砍你狗頭算了。我走開的事,你暫且瞞住上面,我要留著告身(注287) ,用來出關。」小史臉色陰晴不定:「老大你要去多久呀?兵部每個月都派員來點名,我怎麼辦?」「說句實話,我回不回來都不知道,你就說因近有弗菻犯境,我親自出海巡查好了。」「你…這簡直就是逃兵嘛。每次點名都說是出海巡查嗎?」沙文光火了:「我寫下遺書一封,你眼看瞞不住就拿出來,說我因婚事泡湯,做不成駙馬,已於日前投海自盡,好了吧?就這麼定了!」一面說,一面奮筆疾書:「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面目見之?」交付小史。
沙文正轉身,他又在身後說:「且慢,請受小史一拜!」沙文揮手道:「不用啦,少跟我來這一套。」史諦勳卻說:「我的頭不是叩給你的,請老大站開些;紗蓮老師,小史給妳叩頭了。」說完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紗蓮襝衽回禮:「紗蓮受之有愧,盼史將軍日後多用功,為師告辭了。」小史趁渡船未到,又說:「老大,再過幾年,兄弟們都要解甲歸田,大夥都說,跟著沙老大一定有發財門路,但老大一去,兄弟們以後怎辦好呢?」此時梢公已將渡船靠岸,沙文駕車上去,一面想,反正小玉的胡姬酒肆沒了主人,頭也不回的答:「開窰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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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86) 苦船 - 暈船的古代名稱

(注287) 過所 - 唐代的出入境證件,相當於現代的護照

一份唐開元二十年(732CE) 的過所

(注288) 告身 – 唐代官員委任狀,以武官來說,相當於現代的軍人證
http://baike.baidu.com/view/196784.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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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不知多久,果見眼前曲澗清泉繞秀谷,蒼松斜掛百花香,沙文道:「此處山明水秀,師伯一定喜歡,師妹妳說如何?」掘好穴安葬師伯後,沙文找來一塊大石,刻上「故顯考抽刀斷水段公諱秋水之墓」;沙文只在年少時見過紗蓮她爹的刻石碑功夫,沒能學得多少,以致這個墓碑弄得有點不倫不類。點起香燭冥鏹,紗蓮拜了幾拜,紙灰飛作白蝴蝶,一時感懷身世,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沙文當然又乘機擁在懷中安慰,但紗蓮哭到傷心處,牽動傷口,捂著胸口蹙眉呼痛。

此情此景,便與當年吳王夫差所見「西子捧心」不差亳釐,夫差…..不,沙文如何忍得住,伸手就要拉開紗蓮衣襟:「師妹妳傷口疼嗎?讓師哥看看….」紗蓮「霍」的一聲站起來,厲聲叱道:「師伯墓前,請師兄自重!」也算是沙文見機快,趕忙賠禮,才沒有當場翻臉。「師妹教訓得極是,是師哥魯莽,若非師妹大義責難,我幾乎忘了師伯吩咐,將他的武學至理碑刻留存。」於是運起「十誡金剛指」,在段秋水的墓碑寫上他的武學至理:
以無神為有神
以無罪為有罪


冥鏹燒完了,天色已晚,沙文說道師妹妳也累了,咱們又該為師伯守靈,不如在此歇宿一宵再回去。紗蓮見他說得還算有理,點頭稱可。但沙文心存不軌,又托詞這裡風大恐師妹著凉,不如將車泊到師伯墓碑背後。其實是為防止紗蓮又說師伯墓前要怎樣怎樣。生了火堆,紗蓮倒頭便睡,沙文躡手躡腳俟近前去,尚未躺下,羅紗蓮忽然說道:「你走開,我不要你再碰我。我想清楚了,我們緣盡於此,分手吧。」

她是背轉著身子說的,雖看不見她臉上神情,但語氣說得斬釘截鐵,沙文一顆心登時沉了下去:「師妹….」「不用說啦,鋼刀橫頸,但連一條最小的血痕都劃不出來,你對她的情意,全都傾瀉在這一刀之上了。」自得小玉點明,沙文已料到她遲早會如此說,但一直想不到該如何辯解,啞口無言。只聽紗蓮續說道:「原來你之前說,親近她是為了探聽爹爹下落,全是騙我的….」愈說,聲音愈是哽咽。

「若然面前的是妳,我也是一樣劈不下去的。」沙文只能在心中如此說,他明知道說出來也沒有用,只好默默地守在她身邊,脫下外袍給她作被褥,為她添柴撥火。她哭一會睡一會,總算睡著了。次日早晨起程回碼頭,沙文逗她說話,期望能在話中找出轉機,問她乘船出海幹什麼,「你不幫我找爹爹,師伯幫我。」她說:「現下連師伯都死了,我….我只好自己去找。」說著,眼眶兒又紅了起來。沙文竭力避開她的傷心事:「你找爹爹怎麼找到海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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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651# 抽刀斷水

這幾年好似好少聽佢地再用"一軛"呢個term, 唔知係咪唔興呢?


她的一句「何況只不過是信基督教?」說來蕩氣廻腸,沙文心中激起波濤滂渤,但他沒能多請教幾句,馬將軍即向葭妃拜別:「末將有一言相贈,冒昧陳辭,有瀆清聽。」葭妃當然請他但說無妨。馬將軍就說出一番話來:「此小島嶼涉南海而扼北岸,盡山陵之壯,通四方之瑰,如海上明珠,光昭日月,水深港闊,得天獨厚。可惜山多地少,易攻難守。景教來華,是先禮後兵,若未竟全功,傳教傳不出名堂,我怕….日後他們會先兵後禮。歐人長於水戰,要侵華必從水路,得知此島方位,以之立足而圖北進,則中國殆矣,是故這島雖小,實為中國之南大門,必不可落歐人之手。」葭妃再三謝其進言,召來盧亭族人:「夏洛娔封為鎮海大將軍,領盧亭靖海水師,駐守大唐萬山群島,年俸雞紅九萬斛,海甸永清。」夏洛娔大喜,拜謝領封。

馬將軍夫婦跳上木筏,夏洛娔率幾個靖海水師發力推舟,馬將軍又想起一事:「對了,這次基督教東進,連景教都保密。剛才那位薏蘊公主,確不知情,各位不要太難為她了。」聲音隨著身影遠去,沙文一直揮手,瞬間二人一筏,消失在天水相交盡頭處。

昇平公主和葭妃打點郭瞹的靈柩,起行回京;沙文拜過故人,引見虛弱和尚,為郭曖靈柩做引路菩薩,回京後再來一場水陸法事,領取布施用來築寺廟,使朝廷脫了故意幕後擺佈之嫌。

剛送走駙馬靈柩,就聽凶肆門前有人說道:「這是大俠在福船上的行囊,內有銀両,請點算清楚。那些盧亭….不,靖海水師打撈上來,吩咐小的交給夫人。」原來是凶肆的東家對羅紗蓮說話。「什麼夫人?我不是夫人,你別胡說。」東家搔著頭:「老漢剛才明明聽見那番將叫妳『將軍夫人』,老漢雖一把年紀,耳朵倒還使得,難道聽錯了?夫人,妳新傷初痊,何不先讓大俠停棺數天,老漢去找個堪輿名家,尋龍點穴…..」紗蓮卻執意要店東把段秋水棺木搬上馬車:「師伯入土以後,我還要上路,請先生替我找幾個仵作就行了。」店東道:「剛才兩軍交戰,殃及池魚,仵作都中流矢死了。」紗蓮只一味搖頭:「我…我不想逗留此地,只想趕快上路,你替我將師伯棺木擡上車,我自己掘穴安葬好了。」沙文見機不可失,一個箭步上前:「我幫妳吧,師妹。」

沙文明知紗蓮下一句必是板起冰霜面說:「怎敢勞煩師哥。」便搶先說道:「師伯也是我的師伯,送師伯最後一程,做弟子的本該如此。不知師妹妳想將師伯安葬在何處?」紗蓮道:「師伯生前愛恬靜,找個清幽的地方讓他長眠罷。」沙文心下大喜,但不敢形之於色:「愈是去清幽的地方,我愈容易得其所哉…..」心中盤算著如何下手,嘴上說的是溫言軟語:「咱們去看看這島的南面吧,南面水遠山遙少行人,必然清幽。」
「只要真愛一個人,就為他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何況只不過是信基督教?」

這句聽到很心酸,尤其是我這個經歷過一軛蹂躪的人。

當時我想到一首詩,給予我力量,與這個宗教對抗: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當然,我不能說我的取態是絕對正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何況只不過是信基督教?」
支持鼓勵每位離教者 › 閹割神父 刻不容緩 ‹
這一吻,足有一炷香工夫,直到她氣喘吁吁,將沙文輕輕推開:「你盡會說些甜言軟語,教人分不清那一句真情,那一句假意。」掛著兩行腮邊淚,續道:「紗蓮姐的心願無非就是與沙哥哥共偕連理,只要讓她做你妻子,必可激發起內心感應。所以馬將軍叫她沙羅氏、沙門羅氏、沙太太、沙少奶奶、沙將軍夫人都可以。好啦,我雖很享受沙哥哥的親嘴,無奈闖了大禍,要回京向聖上領罪,盼你今後…好好對待紗蓮姐。」她一邊說,一邊慢慢退步。

葭妃欲叫住薏蘊:「昇平公主傷心過度,本宮亦要陪她將駙馬遺體運回京師,不若妳一起同行吧?」薏蘊搖頭道:「戴罪之身,不敢乘皇家車轝。我要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回長安向聖上請罪。」沙文看著她孤伶伶的背影漸漸遠去,不由心生惆悵,但馬將軍開始運功施救,只得趕忙看望。
本來陰陽相隔,終於倩女回生,破鏡重明,應該歡天喜地,喜極相擁而泣;但紗蓮醒後,對沙文甚是冷澹,只輕輕說一句「身微命賤,有勞師哥費神了。」沙文如墮冰窖之中,「師妹待我如此,是不是因為剛剛蘇醒,神志未復?還是馬將軍未盡全力…..」欲向馬將軍問個明白,但羅紗蓮為感馬將軍救命之恩,相請結為異姓兄妹,當即撮土為香,義結金蘭,並不見她有何異樣。

此時烽煙已靖,盧亭族已將弗菻兵盡數屍沉。段秋水和郭瞹遺體暫在凶肆停棺,紗蓮伏屍痛哭,問義兄可有神功救師伯復生,但馬將軍說段秋水以氣硬功掌擊戰象,裂了腕骨,即使仍有先天罡氣亦不能施救。這與骨頭何干呢?馬將軍說,基督教的起死回生功夫自成一派,移鼠釘十架時也要事先買通那羅馬兵以防腿骨被打斷,就是這個緣故。

由於棺蓋全毁於戰事,修復需時,葭妃以馬將軍難得回國,設宴請他用些酒飯再起行。胡姬酒肆近在咫尺,沙文先查問陳蠭蠭醉酒情況,一旦有酒醒先兆即派胡姬處理。小玉不能戴著帷帽招待貴人,馬將軍與她甫邂逅即眉目傳情,秋波互送;本來席設於大廳,但二人藉故參觀酒池肉林,去了足足半個時辰。牽手回席時小玉雲髻散亂、衣帶皺褶;馬將軍與葭妃相商,命人把本來只載一人的桴筏加大改成雙座。

「末將說真主阿羅訶降颱風毁了艦隊,但賜下中國美女來安慰我。」馬將軍講解胸中韜略:「小玉喬裝漁家女,颱風沉船,她水性好,造桴筏救起末將,我們倆一起見證移鼠大聖顯靈,不許艦隊東進。」霍小玉亦娓娓道來:「我對出身風塵,直認不諱,就如耶利歌城花魁喇合一般,誠心向主,助將軍脫困。」
用罷酒飯,二人將要起行,沙文話別:「早聽有人說過,男人要靠降服天下來降服女人,女人只須降服男人即可降服天下,嘿嘿,只是想不到當年霍去病萬騎出隴西,過焉支山千餘里也要轉戰六日,小玉姐行軍之速猶勝百倍,只一頓飯工夫就兵臨亞美尼亞….說笑說笑,小玉姐莫怪,妳找到如意郎君,我歡喜得緊。妳眼光果然厲害,馬將軍比我更器宇軒昂,嘻嘻,難怪妳跟他不跟我。」小玉道:「沙將軍因何事心中鬰悶,臨別依依,此生未必有再會之期,你說出來,看看小玉可否為你開解一二。」沙文苦笑:「什麼都瞞不過小玉姐,妳怎麼知道我心中鬰悶?」小玉道:「這還不容易,你每次心中鬰悶,就會拿我來消遣,滿嘴胡話調戲我。若然給我夫君知道了,瞧他不把你一刀兩段。有事快說吧,他催我起行了。」

沙文將師妹態度冷澹據實以告:「請小玉姐問問妳夫君,是否運功施救時未盡全力,致使我師妹性情大變?」小玉卻嘆氣:「儍子,這干我夫君何事,你師妹臨終前叫你辦一件事,你都不肯聽話,她以後再跟著你還有什麼用?」一句話說得沙文額上冰涼、冷汗直冒:「那….可有良策補救呢?」

「那也容易,你割了薏蘊的首級獻給她,不就行了?」沙文無言以對。小玉的手穿在馬將軍臂彎,靠在他肩膀,回頭對沙文道:「我知道你是進退兩難,我又何嘗不是?但人生在世嘛,總有要做決定的時候。當年我曾說,不會再復墮景教孽網,但到頭來今日還是要夫唱婦隨。」頓了一頓,含情脈脈看著夫君,再接著說:「只要真愛一個人,就為他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何況只不過是信基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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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莽莽黃沙 如血殘陽

葭妃勃然大怒:「你怎不早說?『大利大古米大法』就是要趁她尚未死透,用先天罡氣將這一聲叫喚沿筋骨打入患者心脉,激發起內心深處的感應,貫通大、小周天,神與魂聚、意與念合,遂能起死回生。倘若稱呼不對,不能激發感應,自是無效。你不早告訴我,你師妹就是被你害死的,可別怪我。」沙文急抱著雙腳哀求:「娘娘妳再叫她一次不就行了?這次叫她小名,就不會錯了。」但葭妃沮喪地搖頭:「『大利大古米大法』每七天只能用三次,我的先天罡氣已然耗盡,但七天之後再施救,又已太遲。功虧一簣救不到她,本宮亦遺憾不已,但….此亦天數使然,你還是節哀順變吧。」

原以為有一線生機,到頭來還是落得珠沉玉碎,柳折花殘。沙文摜倒在塵埃地上,放聲痛哭。

「若不嫌末將武藝低微,讓我試試吧。這門功夫我亦略曾涉獵。」一個男子的聲音說道,沙文擡頭一看,原來是馬米科尼揚。沙文大喜:「對了!娘娘說,亞美尼亞立基督教做國教,還在羅馬之先,馬將軍的基督教功夫一定比娘娘好….」馬將軍道:「不敢不敢,末將姑且一試,盼成人之美。我該怎樣稱呼這位姑娘呀?」沙文道:「她叫紗蓮,羅紗蓮。」

於是馬將軍執著紗蓮的手:「羅紗蓮,我吩咐你起來!」又等了許久,紗蓮還是那個樣子。馬將軍和葭妃面面相覷,馬將軍又問:「聽沙將軍言道,這位羅姑娘跟你業已…這個…那個,但她年輕貌美,叫『婦人』又不大得當,末將之見,該叫『少婦』,不知各位以為如何?」葭妃和沙文都覺此稱呼甚為合宜,於是馬將軍又試了一次「少婦,我吩咐你起來!」

誰知仍不能起紗蓮於地下,沙文但覺一顆心裂成片片,肝腸寸斷。只剩最後一次機會了!他六神無主,計窮力竭,倘若自己識得此法,自然是叫「紗蓮師妹」,但馬將軍跟她本不認識,該如何稱呼才能激發起羅紗蓮內心深處的感應呢?若然逭次再叫錯,就遺恨千古了。

這時,忽聞薏蘊說道:「沙哥哥,你過來一下。」沙文心情糜潰,並不理會。薏蘊瞋道:「我告訴你馬將軍該怎樣叫紗蓮姐,你過不過來?」沙文一個箭步飛撲跪在她面前,但還未開口,薏蘊就說:「沒這般容易,你須先做一件事。」沙文心急萬分:「我的好蘊妹,妳要我做什麼,不論如何困難,沙哥哥無有不從。」薏蘊道:「也不怎麼難,我只要你真心真意吻我一下。」

沙文正要吻在朱唇之上,她卻豎起手指隔在兩唇中間:「且慢,我現已知道你從前吻我,全是假意,倘若我仍不覺得你這一吻出於真情,這事就此拉倒,休想我說片言隻字,可別怪我狠心。」沙文雙手抱住她的小蠻腰,貼得能有多緊就多緊,在她鬢邊輕咬耳朵:「不,妳錯了,我對妳,從來都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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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娔歡天喜地率眾拋屍下海,葭妃這才走向馬車,說道:「讓我看看她。」沙文呆呆的不理會她;到她再問,沙文居然斗膽頂撞娘娘,不住搖頭:「走開!我師妹說冷,要我抱著她。」葭妃再說:「若然我告訴你,只要你師妹沒有骨折,或許仍有一線生機,你讓不讓我看?」沙文如聞天上仙音,將紗蓮放她面前:「娘娘妳怎不早說?快看快看,屬下這次給妳誠心叩頭!」

葭妃罵道:「本宮有多少軍國大事要辦?怎能似你一般只顧著師妹?」仔細地撫摸檢察紗蓮的傷口,又問他:「你以前叩頭都不誠心,這次才誠心嗎?」沙文的頭當真叩得咚咚作響:「回禀娘娘,不錯,這次才是真心給妳叩頭。」葭妃點頭:「幸好沒有斷骨。我先把箭鏃拔出來。」她手握著箭桿時,沙文神情極為擔憂,生怕弄痛師妹,葭妃道:「她已經死啦,死了怎會再疼?只要小心不弄傷胸骨,否則就真沒救了。」接著將箭拔出,然後握著她的手叫道:「大利大古米!」

過了一會,紗蓮仍是一動不動。沙文看著葭妃神色漸趨焦急,十分耽心:「娘娘…」葭妃喃喃自語「我不會記錯吧?是這樣說的。」沙文差點哭出來了:「娘娘,妳真的懂得如何施救嗎?」葭妃道:「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大利大古米大法』,經上確是記著這樣說的….要不,你找經書來印證一下吧,我的剛才在烽火臺燒掉了。」沙文身上那有經書,只好問薏蘊:「新約拿來一用。」平日他對薏蘊甜言蜜語,如今言語卻極為冷峭,薏蘊心中萬分委屈:「你這樣向人借東西的嗎?」沙文無奈,下禮道:「請公主借新約一用。」薏蘊仍是不悅,淚汪汪的道:「你叫我什麼?」沙文只好照平日叫她:「請…蘊妹借新約一用。」薏蘊別過臉去,顯是對他的語調仍是不滿。沙文無奈,柔聲懇求:「蘊妹,沙哥哥求妳啦。」她幽幽的道:「為了她,你才肯給一點好臉色我瞧瞧。」

翻開新約,沙文唸出來:「就拉著孩子的手、對他說、大利大古米.〔翻出來、就是說、閨女、我吩咐你起來。〕,娘娘,會不會….不是唸『大利大古米』,而是要唸翻出來的那一句?」葭妃握著紗蓮的手,再次潛運景教先天罡氣打入她體內:「閨女、我吩咐你起來!」唸完之後,等了良久,紗蓮仍如落花委地,只有微風輕輕吹拂著她的秀髮,生怕吵醒她似的。

沙文哭出來了:「娘娘妳是不是不懂裝懂、瞎子摸象,這『大利大古米大法』怎樣施法,究竟妳有沒有學過?」葭妃也急了:「再試一試兩者都唸吧。大利大古米!閨女、我吩咐你起來!」又過了良久,紗蓮仍是紋絲不動,萬籟俱寂。沙文望著羅紗蓮的屍身,想起少年時她對自己的諸般恩情、想起那一夜在少林合巹…..」

「合巹!」沙文一想到合巹,狂叫:「娘娘,娘娘,我師妹…我師妹…早已不是閨女了,這…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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薏蘊幾度上前想安慰他,都被沙文惡狠狠的攆走;葭妃正欲步近前來看望,但那些盧亭人陸續登岸,擾攘不已。他們脫去魚尾露出人腳。眾皆好奇,原來他們為免司馬氏追殺,自東晉起遁入海中避世,日久練成一套水下功夫,索性裝扮成人魚的模樣,外人不敢近,便於隱匿身世。他們嗜吃雞紅,這次立下大功,豈有不乘機討賞之理?沙文應允過夏洛娔請她族人吃雞紅,她便點名要沙文,此時此刻,部下那肯讓他們騷擾沙將軍?問明原委,說道:「將軍昨晚已吩咐殺盡全島大小雞隻,取血宴請諸位,請移步….」

馬米科尼揚卻伸手作攔阻狀,然後向葭妃進言:「請各位稍待,聽在下一言。今日這一役雖然取勝,但其實我們只是前鋒,查理大帝仍有中軍在後。」眾皆大驚,馬米科尼揚開始解說:「教皇利奥三世準備在聖誕節為查理大帝加冕,成為羅馬皇帝,派我們來打大唐,是因為景教從北方入華曠久無功,所以不如由歐人自海路南進,以壯查理聲威,使四周外族臣服,更為日後神聖羅馬帝國奠立萬世之基。」

葭妃聽得冷汗直流,馬米科尼揚續道:「末將自幼受先父教誨,心繫故國,查理帝不知我身世,要我們亞美尼亞出精兵助戰,皇上便派末將上陣。但我怎能投敵賣國?只好反戈相向殺弗菻人。」葭妃下拜:「多謝將軍。聽將軍方才所言,想必是有腹有良謀,要借助這些人魚英豪,解我大唐兵禍?」馬米科尼揚點頭:「娘娘果然七竅玲瓏,末將是在想,既然有剛才的一場颱風,我們何不就順水推舟,說送嫁妝的船隊遇風沉沒,末將僅以身免,回歐洲稟告查理,移鼠的靈不許咱們東進。」葭妃立時會意:「就像行腳僧傳所說,使徒想去庇推尼,移鼠的鬼魂卻不許?(注285) 凡教徒必然執迷得要命,一將移鼠擡出來他們便沒話說,我明白了。」轉向盧亭一族:「勞煩各位將弗菻兵全部屍沉海底,盡快毁屍滅跡,然後撈一些戰艦殘骸上來造一隻木筏,事成後本宮另有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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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85) Acts 16:7到了每西亞的邊界、他們想要往庇推尼去、耶穌的靈卻不許.
Don't know where God is but the Devil is in the details
成書喇成書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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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644# 抽刀斷水
一開始已表明這是一個二十年的故事啦。
以建中2年 781 C.E.開始,寫到現在貞元16年 800 C.E.

這一段是寫得比較費神的,不過發表後再看還是有砂石,遲些再修訂
噢,看來離結局不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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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套交情,卻聽昇平公主在戰地發了瘋似的四處尋覓,見人就問:「有沒有見過駙馬?」來到沙文面前,盯著他手中的環首刀,大喝:「為什麼駙馬的佩刀在你手裡,他人呢?」沙文這才發覺自己握著的是駙馬的佩刀,他拼命回想這刀是怎麼得來的,遊目四顧,眼光停在象屍上,想起此刀是在象屍附近拾得,登時心下涼了半截,結結巴巴的道:「剛才….救我的人…..被壓在象屍下…..」

令全部殘餘士卒合九牛二虎力移開象屍,果然見全身骨骼盡碎、奄奄一息的郭曖;昇平公主含淚慘叫一聲:「駙馬爺!」郭曖半睜著眼,斷續說道:「那天…..打妳…..是…為夫不對…..告罪了…..對不….」就嚥了氣。(注283)昇平發狂似的捉著他軟癱的手往自己臉上摑:「不!不!駙馬你喜歡打我就打吧…..打我呀…打我呀….你怎麼不動了?……」眾人均知他倆少年時「醉打金枝」的韻事,倆口子一生吵吵鬧鬧過了數十年,不料郭曖臨死前終肯認錯。眾人見狀均黯然歎息,就連不知就裡的馬米科尼揚亦為之動容。昇平公主哭得呼天搶地:「駙馬你起來,你喜歡去酒肆玩就去吧,本宮讓你去,你快起來……」沙文心道:「他生前想去玩,妳不許,死了才說讓他去又有何用?」

駙馬捨身相救,沙文雖亦神傷復自咎,但終究回天乏術。而這場戰事,仍需向朝廷有所交代;他望著一片狼藉的戰場,不明白敵艦如何能輕易突破我海防,但又不好意思問馬米科尼揚,遂將小史召來:「你去查一查,市舶司應該有海鶻(注284)在各水域巡邏,遇敵會放信鴿示警,這些歐式槳艦雖快,但咱們的海鶻不會連逃也逃不了,為何…..」說到這裡,小史臉色都變了:「是….是…..是我…不!不!是薏蘊公主…薏蘊公主…..」他說到「薏蘊公主」,欲言又止,卻真的有薏蘊公主叫聲傳來。

史諦勳說得閃閃縮縮,怎會不惹沙文疑心,但薏蘊驅著馬車來,所說的話卻叫他不再理會天下間任何其他事情:「紗蓮姐….她…她不行了,堅持要來見你最後一面!」沙文將她一把推開,跳上車去,見羅紗蓮臉如白紙,命懸一線,慘叫一聲:「師妹!」紗蓮聞言,半開著眼問:「師哥,打勝了麼?」沙文見她到這份上了,還理會這戰事,又不能不答,點頭道:「幸不辱命,雖然犧牲了許多兄弟,算是險勝。」紗蓮微覺寬心,又問:「師伯呢?」這一問,問得沙文臉色比她還白,紗蓮見他不答,又再問。沙文不敢瞞她,只好硬著頭皮:「師伯他老人家….已成仁取義。」紗蓮連咳了好久,斷續道:「師伯是給景教害死的…師哥,我….求你最後一件事……你…你答應….」沙文含淚點頭,紗蓮吃力地抬起手指向薏蘊:「給我….殺了她!」

沙文二話不說,環首刀一抖就向薏蘊咽喉劈去。眾人以為會看到白鐵寒霜橫粉頸,血濺羅裙一片紅。

都閉目不忍看。過了一會不聞動靜,睜眼一看,薏蘊明明領如蝤蠐、粉雕玉琢,白裡透紅,吹彈可破,卻為何她的粉頸有如精鋼鍊就,沙文手中環首刀只停在頸上表皮,砍不進去呢?沒有人知道為何如此,連沙文自己都不知道。他望著薏蘊,心中想著那一夜湖邊的翠綠紫紅,和此後無數個晚上的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

他橫刀架在薏蘊頸上,除了握刀的手不斷顫抖,全身呆若木雞。倒反是薏蘊開口,他才驚醒:「沙哥哥,不要緊的,你砍下來吧。我…我都是你的人了,你愛殺便殺,只要你歡喜就好。我招來兵禍,是罪有應得的….」說到此處,沙文再也憋不住,狂吼一聲再一揮刀……擲刀入地,直至沒柄。

跳回車上摟著紗蓮,但她不斷喘著氣,出氣多、入氣少:「我….早該知道…..臨死最後….求你….一件事.... 你都不肯…依我…..師哥….我冷…我好冷。」就此沒了聲音。

一滴清淚,自她眼角徐徐流下,四周一片死寂,沙文覺得懷中的她,身軀漸冷。

沙文的心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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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83) 西元800年,郭曖逝世
《舊唐書 卷一百二十•列傳第七十》曖,貞元十六年七月卒,贈尚書左僕射。


(注284)海鶻, 唐代輕型戰船
http://baike.baidu.com/view/1094395.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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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句並非出自【紅樓夢】,乃龔自珍的【乙亥雜詩】

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 ...
沙文 發表於 2015/2/23 02:28


謝謝沙大哥指正,我誤以為出處是『紅樓夢』黛玉葬花。  Det Sup
此句並非出自【紅樓夢】,乃龔自珍的【乙亥雜詩】

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Don't know where God is but the Devil is in the details
呀~新年流流 

期望我可以化作春泥更護花啦。
抽刀斷水 發表於 2015/2/20 20:01



紅樓夢,我最近在看這本經典,以前不想看,也看不懂。

現在不知怎麼的,會想看些經典了。

『生平未讀紅樓夢,世稱才子也枉然』

春泥可以更護花的,別局泥太多,願你新年快樂,日日平安。
剛才弗菻軍過於輕敵,以為唐軍的魚鱗陣跟古羅馬陣法一般無異,用騎兵衝頭陣,在諸葛弩下吃了個大虧;今回學乖了,一上來就驅策戰象,沙文膽戰心寒,他如何能有段秋水的神力打碎大象天靈蓋?但如今也只能姑且一試。正將全身功力運於雙臂,身後有人叫:「沙將軍,你吩咐貧僧繳納度牒銀,已辦妥了,至於建廟的銀子…..啊喲!我的娘呀,原來你們在打仗….」說著,戰象已差不多衝到近前。聽聲音知是虛弱和尚,但沙文已沒工夫理會了,正要出拳降象之際,虛弱又一聲驚呼,原來被戰象嚇得手中布袋墮地,袋中走出一些物事來。
令人驚詫不已的是,戰象一見袋中物像是見了鬼似的,掉頭就走,而且像是逃命的模樣,任象輿上的弓手怎麼拉韁都不管用。沙文低頭看看從袋中走出來的是何物事,不過是幾十隻老鼠而已。照他平日所見,薏蘊和羅紗蓮都是怕老鼠的,每次見到老鼠都要緊緊摟著沙文,想不到大象亦是如此。

雖然沙文不知道為何戰象怕老鼠,會不會是這頭是母象呢?但牠明明是有象牙的啊?沙文不知道,沒有象牙的是亞洲母象,非洲象是雌雄都有象牙的;但不論如何,總算在虛弱和尚誤打誤撞之下逃過一劫,戰象衝到弗菻騎兵中亂竄了一陣,踏死人馬不少,然後衝入海中。此患一去,沙文便一直凝睇著那個雙頭鷹大旆將軍,心想:「雖是猛將,但總不會比具甲戰象更厲害吧?」見他拍馬掄刀,就要殺將過來,沙文亦支開虛弱和尚,拾起地上一把環首刀,擺好架式,叫囂:「本帥刀下不斬無名之將,來將通名!」

那番將卻對他全不理會,只策馬直奔。沙文氣極,準備用景教刀法「凡動刀的必死在刀下」,乃是專門用來與用刀對手同歸於盡的刀法。但接下來沙文所見,比老鼠嚇退大象還要奇怪,那番將並不砍殺唐軍,卻將他自己的羅馬軍殺得血流成河!那些羅馬軍起先被他從後殺個措手不及,後來有和對抗以自保的,只是沒有人能擋他一招半式,全都是手起刀落便即了賬,到他走到沙文面前時,身金甲已全染得通紅,收刀入鞘,戎馬長嘶,沙文見他神威澟澟,油然生起敬佩之意,他倒戈相助,顯然是友非敵,只是不明為何如此。

他想問個究竟,但紗蓮不在,言語不通,不知如何是好。孰料番將先開口,說的居然是漢語:「這位將軍練的夾門魚鱗陣不錯啊,不知連發弩是如何製造的呢?」雖然語調有點生硬,但口音似長安人仕,又帶一點涼州鄉音。沙文詫異萬分,一時答不上話,那番將又問:「啊,我中國話說得不好,你聽不懂?」沙文這才答道:「不…不…將軍說的很好,只是…只是…」番將仰天大笑:「末將知道各位一定心生疑竇….」
這時,海上又傳一片厮殺聲,沙文回頭看見一縷狼煙已在烽火臺冉冉升起,屯門軍幾十艘艨艟趕來,那些羅馬戰艦的戰力全靠漿櫓齊划,撞破敵艦,但漿櫓被盧亭人抓住,動彈不得,就如甕中之鼈,被唐軍艨艟全數殲滅。番將見狀卻鬆了口氣,此時葭妃亦已來到,沙文引見時不知如何介紹,還是番將自己道來:「吾乃亞美尼亞將門,姓馬米科尼揚,聽先父言道,我家本姓馬,來自中國。」葭妃和沙文均瞠目結舌:「一個亞美尼亞將軍竟是馬姓漢人,沒聽錯吧?」

番將接著說:「聽家父說道,差不多六百年前吧,我家一位先祖,得罪了當時中國權貴,遭滅族之禍,但其中一人輾轉逃到亞美尼亞,後因戰功獲皇上封賞,賜姓馬米科尼揚。」說著,指一指身後雙頭鷹大旆:「這是我家族徽號。」 葭妃在心中琢磨,再問了一些細節,馬米科尼揚答曰,蕯珊王朝的阿爾達希爾一世幫助他先祖投奔亞美尼亞。有了具體年代,葭妃掐指一算,大呼:「你是驃騎將軍,領涼州牧,斄鄉侯馬超的後人!」番將聽葭妃找到自已身世,喜極而泣,安楝離等雖有眾多兄弟戰死,但亦不禁高興得手舞足蹈:「原來都是自家人,哈哈,你看沙將軍今日又來一次火燒連環船,像不像當年曹賊敗走華容?也算是給你出了一口惡氣!」沙文上前再行禮:「將軍莫聽他們妄言抬舉,馬超將軍自己就曾把曹操打得落荒而遁,何勞區區沙某代你出氣?虎將之後,怪不得神勇過人….不過…不過…你是不是也信….」馬將軍一嘆:「在亞美尼亞,不信基督教會諸多不便,說不得,只好入鄉隨俗,做個樣子敷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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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81) 世上第一個提出大象怕老鼠文字記錄的是羅馬博物學家Gaius Plinius Secundus, 在其著作【博物志】Naturalis Historia第8卷。近年Discovery channel的Mythbusters節目主持人Adam and Jamie驗證,發現真有其事。



(注282) 亞美尼亞的馬米科尼揚家族宣稱先祖來自中國
https://tamarnajarian.wordpress.com/2012/02/12/the-mamikonian-clan/
http://scitech.people.com.cn/BIG5/53757/53760/4051105.html


馬米科尼揚家族http://en.wikipedia.org/wiki/Mamiko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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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637# 抽刀斷水

封番封利是過您嘞。咁就100無禁忌啦。
呀~新年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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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平公主聞言怒不可遏,正待發作,被郭曖拉住:「沙賢弟必有良謀在後,公主且息雷霆之怒….」士兵又報:「禀將軍,酒甕都是空的!」原來昨晚為要使福池滿溢,酒都用光了。沙文搶過酒甕,一聲「隨我來」直撞入酒池,叫士兵在池中舀酒,沙文找著幾個躲在牀下的胡姬,一手扯下羅裳。

「啊喲將軍怎麼這個時候還要來撕奴家的衣衫…」沙文應道:「咱們的軍服濕了,只好借姑娘衣衫一用。」將破衣塞進酒甕中,用火折點著了即往碼頭擲出。汾酒雖不及大曲酒,卻仍可點燃,可惜此際雨雖停了,西風仍烈,沙文脫光了三個胡姬的衣裳,擲了三甕酒,風勢卻將火頭往回吹,燒不著碼頭;這時,艦上兵員又已全部登岸,接著又有一隻戰象上來了。沙文叫聲「天亡我也」,絕望之時,安楝離叫道:「段大俠醒了!」果然見段秋水行功圓滿,顫顫巍巍的站了起身。沙文大喜:「師伯醒了,咱們就有救了,師伯,小姪要問你老人家借一件物事。」段秋水有點迷糊:「你要借什麼?」沙文一手拿著燃燒的酒甕,一手指著碼頭:「借東風!」(注280)

段秋水舉目一看,已知其意,就向著西面的敵艦發掌,沙文問道:「師伯你的故友李太白詩曰:烈火張天照雲海,周瑜在此破曹公。可否勞煩師伯在掌風中夾著熱氣,好烘乾木材呢?剛下過雨,燒不起來。」軍士們絡繹不絕傳遞酒甕,有了抽刀斷水的炙熱掌風,不但將艦上射出的箭矢盡行掃落,而且碼頭終於燃燒起來,截住了上岸敵軍;此時風勢稍緩,沒了對抗段秋水掌力的西風,火頭更撲向連環船。

跟著來的艦隻見勢頭不對,起漿後撤,伹此刻水面卻湧起陣陣白浪,漿櫓不知被海中何物拉住,竟划不動又提不起,沙文遠遠望去,見海面上一時浮起人頭,一時又有魚尾簁簁,濺起嘩啦嘩啦無數水花,煞是壯觀,不禁失聲叫道:「是盧亭人!夏姑娘找來盧亭族人來幫咱們!」

回頭看岸上,夾門魚鱗陣本已將第一撥的兵馬殺得七零八落,但陣法一遇戰象,情勢馬上逆轉,連弩對具甲戰象就如搔癢一般,只一輪衝刺,子弟兵即折戟沉戈、屍橫遍野,昇平公主的娘子軍亦損折過半,已陷入浴血苦戰。沙文見史諦勳負隅頑抗,高喊:「射眼!」戰象橫衝直撞,要射中牠的眼晴極其不易,但沙文常見他練穿鬟箭,不論看中的胡姬跑得多快,小史皆能一矢中的,頗有當年呂布轅門射戟,百步穿楊的風範,是以激勵他放膽一試。好個小史,當下摒除萬念,一心只想著那象眼是胡姬雲鬟,舉弩扳機,箭去如風,戰象一聲慘叫,右眼中箭,史諦勳在地上一個翻滾,滾到戰象左側,挂弦張弓時竟發覺箭匣空空如也,剛射出的已是最後一枝箭了!戰象眇了一目,狂性大發,現下眼中只見史諦勳,提起前腳向史諦勳踏下。

眼見小史就要命喪當場,段秋水和沙文不約而同衝上救人,沙文畢竟功力仍不及師伯,被段秋水搶在前面,捉住象拔向前一拉,象腳便踏了個空,而且拉得整隻象兩條前腿跪下,象頭低了下來,段秋水乘勢運起十成功力在雙臂之上,向著戰象前額雙掌齊發,轟隆一聲雷響,登時把戰象的天靈蓋打得陷了進去!沙文趁機將史諦勳推開,但戰象受到段秋水雄渾掌力一擊,迅即倒斃,向著沙文壓下去。沙文本已抱必死之心,既然走避不及,心中反而坦然,輕輕叫聲「紗蓮師妹」;準備坐而待斃時。遽然身後一緊,被人抓住衣領遠遠擲出,不及回頭,那人已被戰象屍身壓在身下。



當此危急存亡之秋,亦不及移屍救人,敵方第二撥人馬已上岸列陣,而且尚有一頭戰象正蓄勢待發,沙文瞥見隊伍後面一員猛將立馬橫刀,隨從皆虎賁之士,搴著雙頭鷹旗幟,一望而知是個勁敵,沙文向段秋水說道:「師伯,那個番將….」卻見段秋水目光散渙,頹然倒地,口中喃喃:「烈火張天照雲海,周瑜在此破曹公。太白兄….小段來找你飲酒了….」沙文大驚,一探鼻息,段秋水已駕鶴仙遊!

原來段秋水為要帶羅紗蓮逃命,夙夜不停出掌、惡鬥掃地和尚、剛調養好內息,只恢復了七、八成功力,即被沙文請以掌力借東風,還要其中夾著熱氣、接著力斃非洲戰象,他年事已高,怎堪連場惡鬥,油盡燈枯,一代大俠溘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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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80) 歷史上雖無借東風其事,但唐人是知道周瑜利用東風破曹軍的。杜牧詩云:東風不予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說的就是東風在赤壁起的決定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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